公主的寢宮坐落於皇宮中, 薑明玨坐在轎子上,轎窗的帷裳隨著轎子搖晃而擺動,他百無聊賴地盯著帷裳, 感覺到轎子停了幾次, 大約是要進入宮門, 不久, 侍女為他掀開簾子,寢宮就到了。

薑明玨牽著衣裙下了轎子,避過侍女扶他的手,徑直進了寢宮。

寢宮裏暗香浮動,幾名侍女正趁著公主不在打掃寢宮, 今日的公主比平時安靜得多, 以至於她們一時之間竟沒反應過來走進寢宮的是公主,直到被跟在公主身邊的侍女瞪了一眼, 才趕忙離開。

薑明玨剛坐下來,侍女就為他點燃香爐,煮水、泡茶,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侍女遞來茶杯, 裏麵的茶水溫度正宜,薑明玨才回過神來,接過茶杯,輕聲道:“你退下吧。”

誰知, 聽了這話, 侍女竟慌慌張張跪了下來, 顫聲道:“公主, 奴婢做錯了什麽, 竟叫公主不虞?”

薑明玨一臉茫然地看向幾乎伏倒在地上的侍女。

這時他才意識過來,他剛剛偏離了李明玨的人設。

李明玨喜怒不定,刁蠻任性,又深受晉君寵愛,平時一言不合就要將對方痛鞭一頓,像這樣的人,她絕不會溫柔待人,即使是喜歡的人。

而看從此時侍女的反應也可知,李明玨的溫柔,往往是她怒極了,才會表現出來的模樣。

薑明玨冷哼一聲,隨便找了個理由來解釋自己剛剛的反常:“本公主的寢宮,竟叫那麽多婢女混進來,立春,你這侍女長當得真是失職!”

空了的茶杯被重重放在桌上,“砰”地一聲,跪在地上的立夏身體一顫。

公主平時最是不喜外人進入她的寢宮,可寢宮若是真的無人打理,她又必然發瘋。

刁蠻之風盡現。

從公主的聲音中聽得出怒氣,立夏卻漸漸放下了心,“奴婢罪該萬死,還請公主不要氣壞自己的身體,奴婢必定好好懲罰那幾個侍女,讓她們再也不敢出現在公主的寢宮裏。”

聽到“懲罰”,薑明玨的睫毛微微顫動,冷笑道:“懲罰?把她們鞭打一頓,髒了本公主的寢宮嗎?把她們送到其他宮去就是,本公主可不想再看到她們。”

立夏埋頭應道:“是。”

她暗歎那幾個侍女的好運,不僅免去一頓打,被趕到其他宮去服侍,待遇可比空空耗在這座寢宮要來得好。

“退下吧。”薑明玨見她不再顫抖,知道自己這一番話沒有偏離人設,便吩咐道,“接下來這幾天,我要一個人待在宮中,別讓我看到其他人。”

“是。”立夏勉力站起,飛快退下。

直到退出公主殿,她才記起來剛剛忘記了詢問公主,那個帶回來的男子該如何處置。

但回頭看了看宮殿門,她又想起公主溫柔的語氣,渾身寒毛都立起,再沒勇氣走進去,便暫且吩咐手下的侍女將那男子安頓好。

見立夏離去,薑明玨立刻起身把敞開著的窗戶關上,又扯過屏風,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才放鬆了下來。

他被沉重的發飾壓迫了一路,難受得不行,皺著眉頭將它們一一扯下,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緊緊箍住細腰的腰帶滑落,隨後是重重疊疊精致的衣裳,接二連三掉在了地上,薑明玨披散著一頭烏發,蹬開腳上的靴子,隻著裏衣,直將自己埋在了柔軟的被子裏。

過了一會,**的那一團動了動,薑明玨紅著臉探出了腦袋,“怎麽……我怎麽穿著……”

989好奇地冒了出來:【什麽?】

發現989在聽,薑明玨立刻閉上了嘴,飽滿覆朱的下唇被抿得稍許發粉,就算隻是想到那件衣服的名字,他都覺得臉紅。

但是身為公主,那麽多人盯著他,他必然要嚴格照著女子的標準生活,更不用說是穿上那種衣服……隻要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沒有穿那種衣服,他就不是刁蠻公主了,而是……

薑明玨臉上的熱意漸漸朝著衣領下蔓延。

他又將自己埋在被子裏動來動去,卻沒有將脫下的那一小塊衣服往地上扔,而是用兩指輕輕捏著,飛快塞進枕下,眼不見心不煩。

冷靜了一會,臉上的溫度才終於降了下來,薑明玨卻仍然不回答989的問題,隻問它:“為什麽李明玨明明是男人,卻對外稱公主?”

989早就翻好了原著小說的數據,一聽到他詢問,知道自己有了向宿主展現自己學識的機會,立刻激動萬分地回答:【是這樣的,李明玨是前晉君最寵愛的妃子生下的孩子,他一出生,晉君就找了個特別厲害的道士為李明玨測算命運。】

【那個道士一測,就搖搖頭,說李明玨活不了多久,因為他的命格和天上降世的一個星君衝撞了,如果不穿上女裝,騙過上天,恐怕很快就會死。】

什麽星君?應該就是陸星野吧。

薑明玨像在聽故事,意猶未盡地點點頭,“然後呢?”

989激昂地爛了尾:【然後,然後就女裝啦。】

薑明玨剛被吊起滿懷期待,故事就猛地結束了,“……那個道士沒怎麽樣嗎?”

989一點也不懂潤色,直愣愣道:【沒有呀,那個道士說完就走了。】

薑明玨不由得有些鬱悶:“好吧……”989的語氣那麽像說書的,他還以為後續發展會戲劇化一點。

和989聊完天後,薑明玨又無聊地發了發呆。

在上一個世界,雖然他又要把高考艱難地過一遍,但到底還是有手機可以玩。

這個世界他卻找不到什麽事來消耗時間,總不能像李明玨一樣,拿鞭子抽人玩?

他忍不住在屋子裏找來找去,總算在桌腳下撿到本皺巴巴的武俠話本,趴在榻上讀了起來。

夜裏,立夏送來晚膳,得到公主的允許後進了門,卻被嚴嚴實實擋在前麵的屏風驚住了。

她剛想打開屏風進去,就被公主喝止了。

“放在外麵,不許進來。”

明知公主看不見,立夏還是緊張地扶下身,回身將托盤中的菜碟放在外間的桌上,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

擺正菜碟之時,屏風微移,公主帶著滿身熏香走了出來。

立夏下意識用餘光去看公主,竟呼吸一窒,手上的動作沒了輕重,菜碟相碰間發出“叮”的響聲。

見公主看了過來,立夏後背都僵住了,可公主卻什麽也沒說,徑直坐在了桌前,靜待她布好菜。

立夏終於暗暗鬆了口氣,沒過一會,又按捺不住,壯著膽子去偷看公主。

隻見公主披著頭發,似乎剛穿上外裳,領口處有些混亂,腰帶也沒係緊,鬆鬆垮垮地搭在腰上,卻似乎給人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輕飄飄地勾著旁人的心,叫人想再多看幾眼。

也許連立夏都沒意識到,她的動作比平時要慢了許多,似乎想和這個動不動就發脾氣的刁蠻公主多待一會。

不僅如此,她在布好菜後還借機與正要動筷的公主匯報道:“公主殿下,今天帶回來的那名男子該怎麽處置?”

李明玨經常會從外麵搶來奴隸和流民,為的就是將人帶回來折磨一頓,好滿足自己扭曲的內心。

但公主帶回來的這個人,渾身傷痕,昏迷到剛剛才悠悠醒轉,公主向來喜歡哀嚎聲,這樣的人“她”看都不看一下,今天卻把人帶了回來,回來了什麽都沒做……

立夏想到那名男子臉上洗淨後俊美的容貌,心裏有了點猜測。

果然,公主聞言,思索了一番,便說道:“你自己決定罷。”那臉上還帶著點餘紅,原來公主也有這番羞態。

立夏也紅了臉,埋首應了聲:“是。”起身風風火火離去了,不知是要怎麽“處置”那名男子。

薑明玨心知立夏本性不錯,否則在原著裏也不會辛苦將瀕死的賀弘毅帶去醫館治療,應該會妥善對待賀弘毅,因此根本就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他隻覺得那件薄薄的小衣服貼在身上很是難受,立夏一關上了門,他便垂著眼,將手伸進衣領,調整了一下衣服的位置,才繼續動筷吃飯。

夜裏,薑明玨剪了燭,躺在了**。

他本以為自己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晚上會失眠,可不知是否是屋裏濃香四溢,公主的被褥又柔軟溫暖,他一沾上枕頭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夜裏,不知哪裏來的窺探目光投在薑明玨身上,竟使他皺起眉頭,醒轉了過來。

甫一睜眼,他就看見站在床前的黑影,嚇得叫了一聲,手忙腳亂想從**下來,卻被層層疊疊的被褥絆倒,從**滾下,若不是那一道陰影眼疾手快接住,恐怕要摔在地上。

一聲巨響,兩人齊齊倒在地上,上方的薑明玨毫發無損,被他壓在身下的人卻不知被砸中哪裏,痛哼一聲。

屋裏動靜紛紛,屋外守著的立夏卻一動不動,麵上還帶著笑。

畢竟那男子傷成那樣,必然拿生龍活虎的公主毫無辦法。

薑明玨飛快起身,想躲在床柱後,卻又想起自己的人設,撈起放在桌上的鞭子,起火點燭。

他端著燭火,一手緊捏鞭子,冷聲斥道:“你是什麽人?竟敢闖入本公主屋中,不怕被五馬分屍?”

在燭火的照耀下,他才發現,倒在床前的人除了身上裹著的紗布,竟寸絲不掛。

渾身肌肉一半隱在黑暗中,一半映著搖曳的燭火,渾身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卻並不猙獰,極具力量的美感。

那地上的人抬起頭來,發絲散開,現出一張俊美無儔的臉,眉眼似刀斧刻就,雙眸深邃,緊緊盯著眼前的薑明玨。

晉風開放,女子獨自成家、男子入贅之事時有發生,公主已到成家的年歲,卻一點成婚的意思也沒有,今日竟對一男子如此溫柔,還想去看對方的臉,立夏便覺得公主終於是動了心思,便吩咐他如此這般榆蟋報答公主。

立夏有心讓他好生服侍滿足公主,因此他並不知曉公主的刁蠻之名,行為竟多有放肆。

“公主殿下,我是您今日在大街上救下的人,名為弘毅。”他麵朝薑明玨起身半跪,露出鎖骨邊的青印,烙著“奴”,聲線嘶啞卻仍沉穩:“公主之恩,難以回報,惟有以身相許。”

說罷,他便上前,伸出手似乎想為薑明玨褪去皂襪,薑明玨一慌,立刻收回腳,卻不及那人速度快,長長的襪子被牽在對方手中,自己閃避的動作就像是迎合著脫去襪子。

先是精致的腳踝骨,再是白淨光滑的腳背,到最後,連瑩白圓潤的腳趾露了出來,無助地踩在了地上,薑明玨立刻將它縮進衣裙裏,隻露出一點白中透粉的腳趾。

“你,你做什麽!”薑明玨又羞又惱,拿在手上凶狠的鞭子卻一點也也沒落下,比起惱怒,更像是對著情人的撒嬌。

賀弘毅直勾勾地盯著薑明玨露出的腳,那露出的一點白皙仿佛新雪,灑在他的心上。

他勉力壓下漸重的喘息,沉聲道:“地麵寒涼,我見公主隻著皂襪,擔心公主寒氣入體,便想為公主穿上鞋……”若是不看他緊緊攥著白襪的手,這話倒是義正言辭。

這時,薑明玨才看到他的另一隻手上竟捧著他放在床前的鞋。

他知道自己誤會了,臉上紅得越發厲害,剛想假裝什麽都沒問過,讓賀弘毅為他穿上鞋。

可誤解的卻變成了賀弘毅,他沉聲說道:“沒想到,公主竟如此心急……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多說別的話,今夜弘毅就能報答公主的救命之恩。”

說罷,他便起身朝薑明玨靠近。

明明身上的紗布還冒著血,卻仍要舍身報答恩人,饒是心腸再硬的人,也要為之歎息。

如果沒有看見那雄雄立起之物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