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養院很快就到了。
原弈打開了副駕駛座邊的車門,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人卻一動不動,甚至連安全帶也沒有解開。
“小玨,下車。”原弈沉聲道。
薑明玨卻緊緊抓著安全帶, 臉上滿是不情願:“我不想去。”
他已經意識到這一趟是要去見誰了, 蘇錦昇瘋成那樣, 肯定被送到療養院了。
他還不想見蘇錦昇, 那個壞家夥把他耍得團團轉,還把他關起來,如果不是原弈及時趕到,他說不定已經壞掉了。
原弈見他不下車,便主動俯身伸手, 親自解開了副駕駛座上的安全帶, 要把薑明玨從座椅上抱起,薑明玨卻還緊緊拉著安全帶, 一點也不鬆手:“我不去!”
原弈冷冷道:“薑明玨,鬆手。”
薑明玨緊緊抿著唇,終於還是把手上的安全帶放下了。
原弈的力氣很大,一手抱著薑明玨,另一手卻還能空出來, 把車門關上。
薑明玨等待了一會,卻發現原弈在關上門後,竟還緊緊地抱著他,一點放手的跡象都沒有, 不由得慌了起來:“小叔, 我想下去自己走。”
原弈緊緊將他攬在懷裏, 絲毫不為薑明玨的掙紮所動搖, 他冷冷道:“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就安分一點。”
薑明玨臉色爆紅,被這樣抱著進療養院,還不夠吸引人注意嗎?但他也意識到了,原弈是不會輕易把他放下來的,眼見得他們倆就要步入療養院的大門,薑明玨也顧不得掙紮,連忙側過臉,把腦袋都埋進原弈的胸膛中。
他什麽都看不到,隻能感受到原弈每一個步伐帶來的震顫感,混合著原弈身上沉冷的香水味,組合成古怪的感覺,令他不自覺蜷縮起身體,連同腳心也蜷縮著,好像這樣就能抵禦那種莫名的感覺。
周圍傳來模糊的腳步聲,每一個經過他們的人都會帶來一小陣微風,薑明玨總感覺周圍的人都在看他們,好像還指指點點著,說這個人已經成年了,居然還要自己的小叔抱。
但其實療養院裏的人都是步履匆匆的,偶爾有人看來,也隻是蜻蜓點水般掠過,並不會分出心來想他們的事。
原弈忽然停住了腳步,低沉的聲音透過胸腔傳來,顯得有些低啞,薑明玨還以為到了,可他還沒想好要不要把腦袋露出來,原弈就又抱著他動起身來了。
這一次停下,他們才真的到了目的地。
療養院的醫生有些擔憂:“原先生,這個病人有一定的攻擊性,請你們一定要小心。”
原弈點頭,抱著薑明玨走進了病房。
他們倆一進門,病**的人就把頭轉過來,看向了他們,準確來說,是看向原弈懷中的人。
“你來了?”蘇錦昇被束縛帶緊緊綁在**,他瘦了很多,柔軟的輪廓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尖利的弧度,他的視線落在薑明玨身上,滑溜溜的好像要把薑明玨渾身都舔過一遍般。
薑明玨一被放下來,就遭遇了蘇錦昇古怪的眼神,他渾身驟然冷了下來,放在原弈手臂上的手還沒放下,就又緊緊抓住了原弈,害怕他從自己身邊離開。
“別怕我嘛,我又不會把你吃……”
蘇錦昇臉上掛著曖昧的微笑,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原弈打斷了:“閉嘴。”
蘇錦昇的笑容一瞬間消失了,他好像終於發現了有原弈這麽一號人的存在般,冷冷地看向了原弈:“哦,這是原先生嗎?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原弈沒有拉開薑明玨抓著自己的手,他緊挨著薑明玨坐了下來,沉聲道:“今天過來,不是為了聽你的汙言穢語。”
他從西裝內的口袋裏抽出一張折得很整齊的紙,徐徐展開:“而是為了這個。”
紙上寫著“包養合同書”。
**的蘇錦昇與他身旁的薑明玨都一同僵住了身體。
薑明玨放在他手臂上的手都不覺間放了下來,他完全沒有想到,原弈竟然連這個東西都能找到,他的心跳得很快:“小、小叔……”
他早就該知道,原弈知道自己包養了蘇錦昇,一定也找到了這個東西,但當這張合同書展現在他麵前,他還是不由自主慌了神。
原弈卻沒有看向他,他手上捏著那張薄薄的合同書,淡淡道:“聽說你也算是名牌大學的大學生,雖然隻學了一年就休學了,但你也應該知道,這種合同,上不得台麵,不過是一張廢紙吧?”
蘇錦昇下唇顫了顫,“對你們……這些大人物來說,確實隻能算是一張廢紙,可對於我們呢?”
他臉上現出嘲諷又冷漠的表情,仿佛同時承擔著旁觀者與當事人一般,顯得格外矛盾。
原弈沒有理會他的話,隻是接著冷聲道:“它的期限隻剩下不到一周,不過從今天起,你也不需要關心這張廢紙上的內容了。”
他雙手捏著那張紙,慢條斯理地撕開了。
蘇錦昇的臉上幾乎是一片空白。
他劇烈地掙紮了起來,束縛帶深深勒緊他體內,他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一般,用力伸出手,往破碎的合同紙伸出手。
無數碎片如雪花般徐徐落下,因為病房內細微的氣流,並沒有落在一起,而是分散開,彼此之間隔著一段距離。
難以逾越的距離。
“我會把你送到最好的療養院,等著你的病被治好,然後把你送進監獄裏。”原弈冷冷道,“我不關心你為什麽這麽做,我隻知道,你動了你不該動的人。
說完,原弈幹脆利落地起身,牽著薑明玨的手,就要帶著他離開這裏。
他們還未走出病房,身後便傳來似癲瘋似悲痛的笑聲:“原先生……我看你還不知道一件事。”
原弈轉過頭來,他還未說話,蘇錦昇就主動揭露了:“原先生,你知道小玨為什麽要包養我嗎?”
他的笑容極為燦爛:“因為他想上的人,和我長的很像。”
薑明玨連忙轉過身:“你閉嘴!”
他被蘇錦昇的話亂了陣腳,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已經充分說明了問題,手被原弈捏得有點緊,薑明玨的淚水再一次冒了出來,卻不是因為疼痛,而是恐懼:“小叔……你別信他的話!”
蘇錦昇還自顧自笑道:“小玨,那天我本來想的是,把你的身體弄到離不開我,這樣你就不會再把我留在家裏不回來了……那麽多玩具呢,怎麽一件都玩不了呢?”
“你閉嘴,閉嘴!”薑明玨的淚水流下來了,他心中的恐懼一下子被憤怒所代替,如果不是原弈緊緊牽著他的手,他就要衝上去,讓蘇錦昇知道欺負他的下場。
可他的力氣還是沒有原弈的力氣大。
他被強行抱走了。
病房的門敞著,滿地的紙片輕得隻需一小陣風,就飄向門外,被保潔人員用打掃工具捕獲。
它們終於又聚集在了一起。
不過是以破碎的方式,臭烘烘地落在陰暗的垃圾堆。
蘇錦昇閉上了眼,仿佛又重回第一次見到那人的場景。
冷淡的少爺坐在昂貴的轎車裏,身上穿著整潔的校服,是很漂亮的小西裝。
忽然意識到了目光,他轉過眼,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仿佛一瞬間映出他的模樣,又好像隻是輕輕掠過。
原來隻是司機買完水回來了。
“蘇錦昇。”他好像又聽到了那個小少爺的聲音。
那聲音又重新念了一次,他才恍然醒神,意識到這並不是幻覺,抬眼看了過去。
薑明玨竟然又重新站在了病房裏,身旁沒有了原弈的身影。
怎麽回事?他不是被原弈帶走了嗎?
薑明玨剛回來,就看到了蘇錦昇臉上的淚水,他心中原來還熊熊冒起的怒火竟一瞬間就平息了。
“你回來……”蘇錦昇似乎又要說什麽話。
薑明玨立刻打斷了他:“我回來是想問你,蘇錦昇呢?”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蘇錦昇卻聽懂了:“怎麽?你關心他?”
薑明玨垂下眼:“我想告訴你,這件事是誰做的,就應該誰承擔,他是無辜的。”
蘇錦昇眼中冒出極強的妒火來:“他是無辜的?我們是同一人,你以為我想做的他不想?”
薑明玨卻輕聲道:“你們隻是用了同一個身體,並不代表你們就是同一人。”
他的眼神很冷淡,“我希望坐牢的是你,不是他。”
蘇錦昇渾身都好像在疼,他顫著聲:“你看到的,隻是他偽裝的……你回來!……薑先生,你回來,我錯了……”
他是蘇錦昇的黑暗麵,伴隨著他的妄念生出。
他太過瘋狂,太過偏執,所以當他想要留住一個人時,就會采用最偏激的方法。
他是個瘋子,薑明玨就是瘋子的製造者。
他製造了他,卻又把他丟下。
他怎麽能忍?
可他嘶啞的聲音終究還是漸漸弱了下來,化為卑微的祈求聲。
那道身影卻已經離開了。
這次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
薑明玨坐在副駕駛座上,緊緊抿著唇。
自從他掙紮著從原弈懷中下來,說要找蘇錦昇說話起,原弈就這樣,一言不發,好像當他不存在一樣。
他們終於回到了原宅。
薑明玨擔心原弈太過生氣,車一停,就主動下了副駕駛座,站在門口等原弈。
可不知道為什麽,原弈的臉色不但沒有緩和,還更差了。
薑明玨訕訕地,跟在原弈身後,和他一起進了原宅。
原弈一邊脫下外套,終於對他開了口:“你自己吃過晚飯,就去睡覺吧。”他的語氣很冷淡。
說完,他就立刻轉過身,往樓上走去了。
薑明玨連忙道:“小叔,你要去哪?”
原弈的動作頓了頓。
“我去辦點事。”
他連身都沒轉,就這麽離開了。
薑明玨的心慌得很厲害。
他實在害怕,原弈會就此不再和自己說話。
於是夜裏,他翻來覆去,還是從自己的**起身,隻穿著單薄的睡衣,走出自己的臥室。
敲響了原弈的房門。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呀寶貝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