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被蘇錦昇的身影攔住了。
他的影子沉沉地壓在薑明玨身上, 如同一張大網,慢慢地將身下的獵物籠罩。
薑明玨卻皺起眉頭,猛地將他推開。
蘇錦昇絲毫沒有防備, 竟被他推得後退了好幾步, “薑先生, 怎麽了?”
他的臉上仍然掛著純良柔和的表情, 眼中溢滿了疑惑。
好像之前的壓迫感都隻是薑明玨的錯覺。
可薑明玨並沒有掉以輕心,他緊緊地抿著唇,不敢去看蘇錦昇,好像他是什麽洪水猛獸般:“……我不想抓了,下次再說吧。”
說話間, 他徑直繞開蘇錦昇, 把緊閉的房門打開,全程不敢去看蘇錦昇。
真是狼狽, 明明他是金主,竟然還害怕自己花錢包來的小情人。
蘇錦昇有些失落,連忙追了上來:“抱歉……”
他的聲音忽然頓了一下,因為他高傲矜貴的金主,竟在意識到他的接近後, 猛地往前躲了一下。
好像已經意識到了什麽。
蘇錦昇卻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現一般,順其自然說了下去:“薑先生,我嚇到您了嗎?”
“我隻是想和薑先生親近一下。”蘇錦昇果斷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他一雙琉璃似的眼瞳中漫上一層淚光:“可我好像太心急了……三個月就快要到了, 我害怕薑先生厭棄我……我很需要錢。”
他大方提及“錢”的事, 薑明玨反而對他降了點警惕, 但臉色仍然不太好:“下次想要什麽, 直接說就好, 不用耍什麽小伎倆。”
一開始定下三個月的短期合同,不過是想讓蘇錦昇更加聽話,更加順從,那時的薑明玨是萬萬想不到,這個短期合同竟反而把他害慘了。
薑明玨微微仰起下巴,“你要多少?”他一臉冷淡,仿佛剛剛被小情人嚇得逃跑的不是他一樣。
“五十萬。”蘇錦昇說道。
一聽到這個數,薑明玨立刻為難起來。
他還以為像蘇錦昇這種窮人會要多少錢,沒想到一張口就要五十萬!
他雖然有錢,但也不能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五十萬,他要是這麽做了,原弈一定會察覺。
“你需要的時候再說吧。”薑明玨含含糊糊道,以他的驕傲,他哪裏能讓蘇錦昇知道,他表麵光鮮亮麗,實際上卻連五十萬都不能一口氣拿出來。
蘇錦昇的目的本來也不是要錢,聞言便答應了。
可盡管他將剛剛發生的事巧妙地遮掩過去了,薑明玨卻還是要走。
“真的不留下來嗎?我還可以為薑先生做一下晚餐。”蘇錦昇半個身體擋在門前,很不願意讓薑明玨離開的樣子。
“嗯……公司有急事。”薑明玨胡亂說了個理由,他其實還是有些害怕這裏,甚至因此,好像還有點怕蘇錦昇,也許短時間內他不會再來了,抓人的事還是讓謝珺做吧,他不是很能幹嗎。
蘇錦昇隻能戀戀不舍地打開門。
薑明玨叫的車很快就到了。
看著車離開的影子,站在門口的蘇錦昇眉梢壓得很低。
落下的陰影遮掩住他的眸光。
回到原家後,還是下午。
原家很安靜,原弈顯然還沒回家,還在公司辦公。
薑明玨立刻鬆了口氣,不僅是因為回到了熟悉的環境,還因為原弈沒像之前那樣,坐在一樓的沙發上等他。
他還沒想好該怎麽把保鏢的事糊弄過去——這個時候,那群保鏢說不定還在外頭找他呢。
一時之間還沒有睡意,他就躲在最近這幾天剛開辟的遊戲室裏玩了一會,不覺間竟然裹著遊戲室的毛毯睡了過去。
現在他的身體就是很嗜睡。
等到他醒過來,已經被抱到**了,被子也蓋得嚴嚴實實的。
薑明玨以為臥室裏隻有自己,還賴著床,裹著被子在**扭來扭去,伸出一手去摸被放在床頭的手機。
就在此時,屋裏突然響起低沉而悅耳的聲音:“醒了?”
薑明玨立刻僵住了身體。
他悄悄縮回手,把蓋在臉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臥室牆上的小夜燈就打開了,坐在窗邊小沙發上的原弈就這麽出現在他的麵前。
“看來我得把遊戲室的毯子沒收,以免你下次又睡在那裏。”原弈的表情很冷淡,帶著點責怪之意。
薑明玨知道這事他確實理虧,便沒有反駁,隻是輕聲道:“我餓了,廚房做好飯了嗎?”
原弈很疲憊似的,抬起手揉起緊縮的眉頭,“做好了。”他沒有問薑明玨為什麽要把保鏢甩開,也沒有說自己推了下午的工作,在外頭找了薑明玨很久,最後卻在自家的遊戲室裏看見這個蓋著毛毯睡得昏天暗地的小混蛋。
他的怒意潛伏在深不可測的海底,僅是冒出一點,都能叫旁人恐懼,可在薑明玨麵前,這股怒意卻輕易就消散開,隻留下長輩似的憂心。
原弈站起身來,朝著薑明玨走來,微暖的夜燈照在原弈身上,將這個冰冷的男人都暖化了幾分,薑明玨立刻就知道他要為自己換衣服,乖乖地抬起手,一點拒絕也沒有。
……
“原先生,今天一整天,謝先生都在公司裏辦公,哪裏也沒去。”
謝珺哪裏都沒去,那薑明玨去哪裏了?
還刻意甩開了保鏢。
除此之外,那日傷害了明玨的人,竟然沒有一點線索。
原弈隻著寬敞的浴袍,發尾還濕著。
健美的腹肌透過浴袍的縫隙,展露在月光之下。
他還來不及換衣,就看到了發來的消息,便順勢坐了下來,垂眼靜思。
平板屏幕上微弱的光映在他輪廓鮮明的臉上,薑明玨白天讓保鏢駛往的目的地被標上了鮮紅的標識符號。
夜市街,明玨能去那裏做什麽?
不對,那一定不是最終目的地。
選取範圍被擴大,延伸到周圍的街道。
那條街人很多,他不會打車,會很明顯,他又很嬌氣,絕對不會走路,因此隻會是自行車或者是別的不起眼的非機動車。
一個窮小子。
這個形象代替了謝珺,浮現在原弈腦海中。
那麽嬌氣的小孩,受了傷後不留在家裏仔細養傷,反倒從家裏跑了出去,還甩開保鏢,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中,他身邊一定還有值得相信的人。
不過,這個“值得相信”,落在原弈眼中,隻會被打上一個問號。
他有預感,這個人,一定與明玨手腕上的傷有關係。
一旁忽然傳來玻璃裂開的聲音,原弈的思緒被打斷了,他看向聲源,原來是被捏在他手上的杯子,在他驟然加大的力道下裂了個縫隙。
杯中的冷水正順著縫隙留下。
他將杯子扔進垃圾桶中,一聲脆響,那個杯子徹底破碎了。
原弈再次垂下眼,將自己劃出的區域發送給雇傭的人:“在這裏找。”
“我要你們找的人,年齡在22歲上下,性別為男,身高在178cm左右。”這個人不會給明玨很強的壓迫感,這些數據都是從明玨身上得來的。
“他應該是個溫和的人,至少表麵上看起來很溫和。”
原弈停了一下,接著發送:“他大概就在夜市街工作,住處就在我劃的範圍內。”
做完這一切後,原弈放下手中平板,下意識又要端起杯子喝水,卻摸了個空,這才意識到,他剛才把杯子扔了。
憤怒真是能燒光人的理智。
原弈在沒有燈光的臥室裏坐了一會,窗外的風聲仿佛薑明玨清淺的呼吸聲,靜靜地響在他的耳邊。
他終是再次拿起手機,撥打了個號碼:“如果接下來這幾天,明玨再出門,就跟在他身後,別被他發現。”
他本不想侵犯明玨的個人隱私,因此這麽多天來,他查這些東西,都是從旁人開始查的。
但他終究是意識到了,明玨也在幹擾他的動作。
他可以寵愛這個壞孩子,將他寵到天上。
但他不能縱容這個孩子。
讓他落到陷阱裏。
*
薑明玨有些意外。
原弈竟然沒質問他保鏢的事。
不僅如此,“你要是不喜歡我給你派保鏢,可以告訴我,不用大張旗鼓地,跑外麵去耍保鏢一圈。”原弈沉聲道,他似乎把薑明玨甩開保鏢的行為當做惡作劇了,“我之後不會給你派保鏢了,但你得乖乖待在家裏,不要出去。”
“公司也不去了嗎?”薑明玨嘴裏還含著點粥,便這樣含含糊糊出聲。
“你在家裏休息。”原弈抬手摸了摸他的額發,把他精心梳理的頭發摸亂了,顯露出少年氣的模樣,“等我把欺負小玨的人抓到了,你就哪裏都可以去了。”
“哦……”不能去原氏總公司學習,薑明玨還是很失望的。
他接下來倒是哪裏都不想去了,賴在原宅裏打打遊戲,睡睡覺,手腕上的傷漸漸就好全了,露出白皙的手腕,凸起的腕骨也精致地很,原弈每天回家了,都要拿他手腕看看,就是傷好全了,也沒改掉這個習慣,甚至有時候要把他抱在懷裏,去摸他凸起的腕骨。
薑明玨一開始還有些害臊,畢竟他已經這麽大了,原弈還拿他像個小孩子似的。
但漸漸地,他就懶得反抗了,抱著原弈給他買的遊戲機,窩在原弈懷裏也能玩上好久。
這次原弈不再時時刻刻盯著他看了,薑明玨不用躲在衛生間裏,就能給謝珺打電話,讓他幫忙在蘇錦昇家附近找人。
“……長得很高,皮膚黑黑的。”問及那人長的什麽樣子,薑明玨猶豫了半天,卻沒能說出來。
這倒是不能怪他,那天周圍那麽黑,他哪裏看得到那個家夥長什麽樣子,隻記得那是壓迫力很強的黑影。
他有些羞惱,臉上泛起紅暈:“你幫著找就行,問題那麽多。”
謝珺這次的要求仍然和上次一樣,如果他沒能成功,這次交易就不算數。
聽到薑明玨的話,他忍不住說道:“看來薑少爺是不想讓這次交易成立了。”
他還想說什麽,可電話那邊隻剩下忙音。
謝珺收起手機,下了空無一人的天台。
林秘書迎麵走來,有些詫異:“謝經理,今天你的心情好像很好?”
“有嗎?”謝珺看向一旁的玻璃。
他在反光中看到了個微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