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腳底剛碰到放在地上的棉鞋, 原弈就轉過頭朝著他的方向看過來,好像一直暗中關注他一樣。

“做什麽?”原弈問道。

薑明玨卻僵住了身體,沒有回答。

隻有他知道, 在聽見這一句問話時, 他緊張得腳趾都蜷緊了。

“回**。”原弈沒得到回應, 便蓋上電腦, 收起了眼鏡,沉聲道:“要拿什麽東西嗎?我幫你拿。”

薑明玨卻一動不動,沒有回**,也沒有回應。

原弈看過去,這才發現, 薑明玨的耳朵竟都紅透了。

在台燈的照射下, 現出透亮的紅色,像是會發光的紅寶石。

可原弈不知是沒發現, 亦或是已經發現了,卻不知為何沒有說出來,隻是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了薑明玨麵前,按著薑明玨的肩, 似乎要把他按回**去。

“在**躺著,別著涼了。”他說。

薑明玨被按著肩,竟毫無反抗之力。

他的下腹越發酸脹,急得抓住了原弈的手, “等等, 我……我要上廁所!”

說到最後, 他雪白的臉上已經布滿了紅霞。

黑曜石般的眼中籠罩著一層霧氣, 滿是羞恥。

在這個冷漠的小叔麵前, 他總是好麵子的,卻在一天之內,丟了兩次臉麵。

他不由得埋怨起原弈,為什麽看不出他心裏的想法?非要他說出來?

薑明玨垂著頭,隻敢把視線落在原弈身後的地上,完全沒有看見,原弈那雙冷淡的眼中,竟閃過了一絲笑意。

他隻聽見原弈低沉的聲音:“想上廁所,那就去吧,不用跟我說。”

說話間,原弈鬆開了手,讓開身體。

薑明玨臉上的熱意卻因為這句話,漸漸蔓延到了脖頸處,一直延伸到衣領深處。

明明是原弈按著他的肩,不讓他走,怎麽到了原弈口中,卻好像是他主動向原弈請求,沒有允許就不去一樣。

可他是要麵子的人,又怎麽會把這種話說出來?

他憤憤地再一次從**滑下,踩著棉鞋很用力地走了幾步,卻被原弈再一次按住了肩膀,差點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做什麽?”薑明玨扒著原弈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想把它拿下來,雙眼都氣紅了。

他決定要討厭原弈的手!

卻不等他使力,原弈就先一步把手撤回了。

他把薑明玨隨手扔在**的外套遞了過來:“穿上衣服,再去上廁所。”

薑明玨不想穿衣服。

他已經快忍不住了。

可原弈又低聲說了一句:“別著涼了。”

薑明玨心中的氣一瞬間消了一半。

他奪走原弈手上的外套,一邊穿一邊小跑著跑進了廁所。

也許是太過著急了,他衝進廁所後,並沒有把門關緊,還留著一道縫隙。

原弈擔心他在廁所出什麽意外,便跟著他走到了廁所門外,卻不經意透過縫隙看見,一截雪白的腰晃過。

他連忙讓開視線,卻已經來不及了。

那一截纖細的,雪白的腰,仿佛刻在他的眼底,留下漫長的留影。

憑他過目不忘的記憶,甚至還能回憶起,腰上微陷的腰窩,幾乎沒有一點瑕疵的雪白皮膚……

原弈重重閉了一下眼,抬手用力按揉額角。

他是不是單身太久了?

原弈皺眉想道。

竟然就這麽盯著小輩,真是變態……

思忖間,廁所裏傳來抽水馬桶響亮的水聲,其間伴隨著布料摩擦聲,薑明玨細白的手指出現在門縫中,穿梭在洗手台上細細的水流中,很細致地從手心洗到指縫,又洗到了手背,水流輕撫在手背的淤痕上,帶著一股莫名的意味。

原弈的視網膜中還殘留著那雙手的影像,廁所門就猛地被拉開了。

薑明玨手上還滴著水,一臉詫異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原弈:“小叔,你怎麽在這裏?”

他一定想不到,他的小叔剛才竟然盯著他的腰、他的手,出了神。

“聽謝珺說,你是洗澡的時候暈倒的。”原弈說。

先前,他聽到這話,心裏隻有擔憂,可現在,他卻生出別的念頭來。

為什麽薑明玨洗澡時暈倒了,謝珺還能立刻發現他的異樣?他們當時在一間屋子裏嗎?

他發現了暈倒的薑明玨,是不是也看見了薑明玨寸絲不掛的身體?

更甚之,聽護工說,第一天謝珺親自接過了薑明玨一日三餐的工作——可謝珺還在公司,還跟在他身邊時,他可沒見過謝珺對誰這麽上心。

他隻是讓謝珺幫薑明玨管理公司,他幫到哪裏去了?

原弈並不知道,由於謝珺是他派給薑明玨的,薑明玨便把謝珺當成了個好用的工具,不僅讓他給自己開車,還送飯送菜,甚至連包養小情人的事,都交給了謝珺。

他此時也無從知道這一切,一雙灰眸越發深沉,帶著噬人的光。

薑明玨卻有些羞惱。

謝珺怎麽什麽都和原弈說?

他抿著唇,含糊“嗯”了一聲,盯著原弈被擦得發亮的皮鞋,希望原弈得到了回應,可以快點離開。

可原弈卻偏偏不如他的意,不僅沒有離開,還邁開步子,走進了衛生間。

原本就不是很寬敞的衛生間,容納下兩個成年男人,哪怕其中一人並不是很高大,也顯得有些勉強了。

在這略顯狹窄的衛生間裏,兩人的距離是前所未有的接近。

薑明玨頓時便生出一種私人領地被侵占的感覺,渾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你……進來做什麽?我想出去了。”

“你不是說,衛浴的噴頭流不出熱水?我來看看。”原弈灰眸半斂,大約是因為祖父是G國人,他的外貌帶著點混血的感覺,睫毛很長,如果他不是總是板著臉,一幅很冷漠的模樣,這會是一張很美的臉。

這也是薑明玨喜歡他的原因。

在原弈的注視下,薑明玨狼狽地讓開了視線,眼角泛著紅,像被塗抹上擦拭不掉的顏料似的。

“嗯……你去看吧……”薑明玨說完,就發現自己正堵在衛浴前,想要從衛生間離開,可原弈正堵在門口,他再怎麽繞道,總不免要從原弈身側鑽過去,可他這麽好麵子的人,又怎麽能做出這種動作?不免就僵住了身體,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明明原弈正垂眸盯著他,卻似乎看不出他的窘迫,隻是在薑明玨說完話後,便朝著衛浴的方向抬腳走了過去。

薑明玨正站在他的麵前,下意識就退後了一步。

可原弈卻腳步不停,朝著薑明玨的方向貼近了好幾步。

薑明玨被逼著退後,他抬起頭來想提醒原弈,可一看見原弈的神情,卻不知為何沒有說出話來。

原弈的神情……明明與平時是一樣的,可不知為何,他竟從中感受到了點壓迫感。

不覺間,薑明玨的後背竟一碰到了衛生間貼滿瓷磚的牆壁,如果是平時,即使他知道,廁所的牆壁每天都有保潔人員打掃,卻仍然心有芥蒂,不願觸碰,可此時此刻,他卻沒有旁心去考慮這個問題。

他隻是抬頭看著原弈,眼底竟帶上了點驚懼。

他們的距離幾步間縮短了許多,原弈高大的身影阻擋了燈光,在薑明玨身上灑下一片陰影,而隻要他再走一步,便能徹底與薑明玨貼近,薑明玨也將毫無逃脫的空間。

可原弈卻不知為何,頓住了腳步。

他閉了下眼,灰眸中的壓迫感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仍然是薑明玨熟識的那個“小叔”。

“怎麽壞的?”原弈轉過身去,將掛在牆壁上的花灑拿了下來,放在手裏試了試水溫,冰涼涼的,即使開到最高溫,放出的也隻有冷水。

薑明玨背後靠著衛生間的牆壁,而原先一步步把他逼到角落的人卻自顧自走到一邊查看花灑了,他頓時就有種自作多情的感覺,整張漂亮臉蛋都被染紅了,就連臉畔的耳朵也沒能幸免。

剛才他甚至還以為,原弈要對他做什麽……

原來他對原弈的感情,已經到這地步了嗎?什麽都沒發生,也會瞎想。

他自顧自地尷尬了好一陣,可見到原弈在一旁研究熱水器壞掉的原因,他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往原弈身旁挪了一步,悄悄地偷看。

他自以為動作很隱蔽,可原弈卻一下子就意識到了他的到來,轉過身來問他:“為什麽一開始發現熱水器沒熱水不打電話告訴我?”

“我和醫生說過了,也打給謝珺了……”薑明玨抿著唇,小聲道。

可醫生的意思是,他最近最好不要洗澡,半點沒提熱水器的問題,似乎已經默認了熱水器沒有壞一樣,而謝珺的說辭也大差不差,他又不願給原弈打電話,好像默認自己仍然是個孩子,什麽事都還要仰仗對方一樣。

又是謝珺。

原弈眸色沉冷。

他想起過去,薑明玨的父親很苦惱地告訴他,自己的孩子竟然喜歡同性時,他也隻是淡淡地安慰對方,認為孩子喜歡什麽人都可以。

可此時此刻,原弈心中竟不可抑製地冒出一股怒氣。

他終於明白了薑父的苦惱。

這麽一個單純、未經世事的孩子,卻喜歡男人。

他一定不知道,他的一顆真心落到了男人手上,隻會被惡劣地拿捏。

“應該是壞了,明天我讓醫院檢查一下。”原弈沉聲道,他沒再研究熱水器的問題,把花灑掛回了牆壁。

此時,他的手隻是沾濕了一點,似乎剛才他隻是稍稍試了試水溫,卻已經作出熱水器壞掉了的判斷。

“嗯。”薑明玨本來也沒想著要立刻修好熱水器。

他見原弈也沒能看出熱水器是什麽問題,就失卻了好奇心,想從原弈身邊走開,離開衛生間。

可就在此時,原弈卻朝著他的方向轉過身來。

薑明玨立刻又後退了一步。

後背再一次抵在了牆壁上。

隻見原弈低下頭來,半垂的睫毛蓋住了那雙冷沉的灰眸,讓人看不透他此時的想法。

他的臉越發貼近,薑明玨詢問的話在嘴裏繞了一圈,卻終是沒能吐出口。

這個距離,這個姿勢……

薑明玨瞪大了眼。

總是高傲的,任性的臉上,隻剩下茫然,晶亮的眼中,也剩下原弈一人。

這個樣子,才是乖巧的。

薑明玨的後腦勺都靠在了牆上,來自男人身上的木質香與一股濃鬱的雄性氣味迎麵撲來,仿佛要在他的身上留下自己的氣味。

他微顫的睫毛,似乎都要刮在原弈臉上了。

原弈卻停住了動作,就這麽靜靜地盯著他。

許久,低聲道:“你身上很香,不用著急洗澡。”

說罷,他就直起了身體,朝衛生間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