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出乎永琪預料的,乾隆隻是點了點頭,繼續認真地寫完字,這才放下筆轉頭來看著永琪。這張永琪熟悉的臉上表情平靜而從容,輕輕地說:“朕已經聽說了。”看到永琪一臉意外的模樣笑了笑:“皇阿瑪雖然把許多力量都給你了,但有些是沒辦法給你的。”
永琪立刻搖頭:“不是,皇阿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奇怪,你怎麽……不難過的樣子?”
“令妃的孩子不能生下來。”乾隆端起茶來吹開茶葉淺淺地喝了一口,茶葉的香氣讓他很滿意地舒展了眉頭,“哪怕沒有這次的意外,皇阿瑪也會製造些意外的。”乾隆拿起一塊山楂糖咬了一口,把碟子遞到永琪的麵前:“你小時候最愛吃甜,現在倒是吃得少了。這個酸酸甜甜味道不錯而且可以開胃,你吃吃看。”
看永琪拿了一塊塞到嘴裏,眼睛一亮後雙手不停地繼續吃個沒完,乾隆嗬嗬地笑了起來,示意吳書來又拿了一些來。對他說:“永瑜算是廢了,令妃現在全部的指望都在這個孩子身上。畢竟她肚子裏這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生出來朕都得給她點名譽,而朕不能給。”乾隆歎息一聲,非常無奈:“她其實隻是太貪了些,卻是一個聰明堅強的女人。她能走到今天,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做到的事。如果她能不要得這麽多,朕還是希望能對她更好一些的。”
永琪想了想,點點頭表示讚同,然後繼續吃東西。
乾隆翻了一個白眼,這孩子不管長到多大,愛吃這點永遠不改。繼續說:“朕可以寵一個女人,可以給她許多她想要的東西。但最重要的東西朕是不會讓步的。大清是朕最重要的,朕不可能把大清給一個不成氣的阿哥。朕並不是予取予求的。”
永琪放下茶盞,問:“皇阿瑪,小燕子怎麽處置呢?”
乾隆摸著下巴想了想問:“皇後的處罰你覺得怎麽樣?”
“皇額娘不想插手管他們的事,所以罰得很輕。”
“既然這樣,就交給令妃盯著再打一百板吧。”
永琪汗,點了點頭,這樣多少也讓令妃出出氣吧。而且他一點也不想讓小燕子跳出來對著乾隆和巴勒奔大吼“紫微才是夏雨荷真正的女兒”這句話,所以令妃娘娘,您下手可要狠點。
因為皇上要教訓下小燕子,而且一點也不希望被人從中阻撓,所以日子選好後將永瑜踢出宮去辦點小事。永瑜一離開,皇上要打小燕子一百大板的旨意就到了漱芳齋,可憐的小燕子委委屈屈地趴在床上還沒緩過勁來呢,就又被拖出了舒服的床鋪按在了條凳上。
因為身份虛弱,令妃沒有出來監刑,但她給了冬雪一個眼神,冬雪點點頭就走了出去。
小燕子第一次知道原來挨打會疼成這樣!
她也算是宮裏少有的會經常挨打的主子了,挨板子的經驗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躺完她休息個一兩天也就好了,並不感覺真的疼到什麽地步。所以,皇阿瑪說要打一百下,她覺得打了也無所謂,前幾天五十下都熬過來了呢。
隻是,當第一板子落到大腿根上,小燕子立刻就痛到眼前一黑!無法控製的慘叫立刻就從嘴裏衝了出來!小燕子隻覺得僅僅幾下,下半身除了痛就已經沒有了其他的知覺了!小燕子突然就明白,自己以前那些不輕不重的板子是因為皇阿瑪或皇後手下留情了,隻有令妃這個凶狠的女人才會做出這麽惡毒的事來!
所以,小燕子接下來的慘叫就變得越來越不好聽了,直接破口大罵起來,一切市井裏罵人的話被小燕子毫不修飾地噴了出來。小燕子非常硬氣地挺到板子打完,而且從頭罵到尾,竟然沒有一句重複的。不要說附近的奴才了,就連打板子的太監都聽得麵有菜色。
令妃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聽著外麵小燕子的咒罵,沒有任何反應。但站在床邊的冬雪分明看見令妃的手指緊緊地握成了拳頭,那手指握得太緊而突出的雪白骨節越發的顯示出了此時令妃糟糕的心情。冬雪縮了縮脖子,想到那個被折磨到半死不活後扔到辛者庫的臘梅,冬雪咬牙告訴自己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因為有皇上派來的太監在,所以令妃並不敢讓人多打幾板子,挨了一百下的小燕子精神一鬆立刻就暈了過去。
一個太監捧了一盆水潑到小燕子的臉上將小燕子驚醒,然後這太監冷冷地說:“格格,您還沒謝恩呢。”
“令妃!你這個%¥﹌﹡﹩﹟﹫”狂罵了一通,小燕子仍然被兩個麵無表情地太監狠狠壓在地上跪了下來,因為碰到了傷處,小燕子再一次痛得暈了過去,並再一次被水潑醒。
等到小燕子被送回漱芳齋,又是傷又是血又是水,披頭散發衣衫不整,變得破破爛爛的。
紫微自南巡後就怕血,所以見到小燕子的第一眼就暈了過去。金鎖立刻扶著紫微回了房間,並讓明月彩霞照顧好小燕子。
小凳子馬上去找太醫,小桌子則是幫著將被扔在漱芳齋院子裏的小燕子背進了房間。
小凳子一路狂奔進了太醫院,看見院子裏擺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擺著一個屍體,而穿著一身染血白袍的歐陽洵正拿著一把刀一個夾子,指著被剖開的屍體講解著什麽,而他身邊圍了一群正手拿筆記正認真聽講的人,其中大多都是太醫。
這情景看得小凳子差點吐出來,他分明看見那個白袍的男人用夾子從屍體的肚子裏夾了不知道什麽東西拖出來,那絕對是小凳子這輩子看見過的最惡心的東西!
牆角裏的一個太醫院的太監看見他,搖搖晃晃麵無人色的走過來拍拍他的肩:“兄弟,想吐就吐吧,那邊有許多痰盂。”
小凳子轉頭一看,那邊果然有一溜串的痰盂,幾個太醫模樣的人和另外一些太監正吐得天昏地暗,但太醫們吐完了還是會擦幹淨繼續回去接著學,讓小凳子頓時肅然起敬。
“今天歐陽大夫應陳太醫的邀請來太醫院講習,因為隻有這一次的機會,所以不論是否輪休,大人們都來了呢,哈哈,隻是沒想到歐陽大夫竟然是這麽講習的。”那太監有氣地力地說著,眼睛都不敢往那邊掃一下。
“歐陽大夫?那是誰啊?”
“是五爺的醫研局的最厲害的大夫,皇上現在就是由他治療的呢。”這太監非常佩服地說著,“他肯來還是因為五爺拜托的呢,不然他隻肯在醫研局和清華學院裏講學的。所以大人們都非常珍惜這次機會,早早就來了呢。對了,你來有什麽事?”
“啊!對了!我還要找個太醫去給我們格格治病呢!”
“格格?”
“還珠格格!”
“還珠格格?出了什麽事嗎?”
“格格今天挨打了,打得很重啊,流了好多血啊!”
這太監挑了下眉,看了看那邊擠成一團的太醫,說:“我去問問。”
就見那太監側著身子來到那群太醫身邊,拉了拉一個太醫的袖子說了什麽,那太醫看了看小凳子,擺擺手說了什麽,於是那太監無奈地看了小凳子一眼,跑進了醫舍,沒多久拿出了一個瓶子給他:“大人說暫時走不開,讓你把這個帶回去,給你們格格把傷口洗幹淨然後敷上去就行了。”
小凳子看了看那些圍著歐陽洵和屍體不放的太醫們,知道自己人微言輕看來是打不動這些太醫了,隻好接下來先回去了。
歐陽洵抬起頭來,從人縫中看了小凳子一眼,眯著眼睛輕輕地笑了起來,對著那個太監眨了眨眼睛,那太監翻了一個白眼,哼了一聲轉身偷偷地跟上了小凳子。
因為紫微和金鎖不在,明月彩霞兩個粗使丫頭隻好自己去打了些水,將傷口洗幹淨後將藥擦了上去。可讓她們驚訝的是,竟然有更多的血流出來把藥給衝走了,不管她們試了多少次都一樣。兩人再笨也知道不能這樣下去了,於是立刻去找紫微金鎖。
紫微躺在床上還沒有醒,金鎖正坐在床邊抽抽泣泣一臉悲傷,明月輕手輕腳地走過來看了看臉色慘白的紫微,輕聲地說:“金鎖,紫微姑娘不會有事的。”
“謝謝你。”金鎖吸吸鼻子難過地說:“我真是後悔,如果當時我拉著不讓小姐去南巡,或是跟著一起去,小姐就不會受這麽多的罪了。”
“紫微姑娘當時被人折磨成那樣,沒有當然不能留在宮裏了,格格不在,她還不更會受苦受難?而且能不能去南巡也不是你說了算的,你就不要想這麽多了。紫微姑娘吉人天相,肯定會沒事的。”
“借你吉言,現在我隻希望小姐能快點醒來,隻希望她以後能過得好些。看著她南巡回來後瘦成這樣,我真是難過極了,這可讓我怎麽跟夫人交待。”金鎖想到傷心的地方,又捂著臉嚶嚶地哭了起來。
明月看她哭得傷心又可憐,勸了好一會,等金鎖終於不哭了,問到她來找自己的目的,這才猛地想起來小燕子的事!語速極快地把事情說給金鎖聽,金鎖嚇了一跳,立刻站起來跟去看小燕子了。
小燕子因為失血過多,小臉白沙沙的,全身冷得發抖,因為疼痛,即使昏睡著也不停地呻吟。
金鎖是第一次看到小燕子這麽可憐的模樣,小燕子一向是得天獨厚的受寵,進宮以來就沒有受過什麽真槍實彈的傷害,不管以前是怎麽挨板子都是輕描淡寫的,第一次傷成這個樣子真的讓金鎖有些怪異的感覺。
彩霞身邊的盆裏的水已經變成了紅色,即使彩霞將藥抹在手巾上貼在傷口上,血水也仍然從她的指間一點點滲出來。金鎖皺著眉頭:“再讓人去找太醫,不然格格血流過多有生命危險就麻煩了!快去!”
“是。”明月立刻跑去找兩個小太監,兩人一聽,沒辦法,隻好再跑一趟。
小凳子在太醫院遇到的那個太監貓在樹上,從窗子裏看著房間裏發生的一切,想了想,縱身下樹,從另一條遠一些的路上用輕功快速回到了太醫院,並悄悄將看到的一切告訴了歐陽洵。
歐陽洵摸了摸下巴,抬頭問他:“林,你說,她會死嗎?”
那個太監,也就是喬裝的徐林想了想說:“確實傷得挺重的。”
“那令妃還真下得了手呢。”歐陽洵勾起嘴角笑著說:“反正五爺的意思是死了也無所謂,那我們就不管了吧,看她命大不大。”
徐林看著遠遠跑過來的小桌子,瞪他一眼:“不要給五爺找麻煩。”
“嘖,在你心裏,我永遠不如永琪吧。”
徐林紅著臉更加凶狠地瞪他一眼,歐陽洵看著他通紅的臉笑了,站起來在他唇上迅速地偷到一吻:“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和永琪是不同的。不說了,為了不讓你的主子為難,我派個人去給那隻鳥看看吧,畢竟,如果人就這麽死了,也挺沒意思的。”
於是,一名太醫就被倒黴地扔出來給那隻燕子看病,那太醫學得正起勁,一點也不想去給什麽格格看病!但在太醫院裏資曆決定一切,被其他老資曆的太醫扔出來他也隻有認了。所以他迅速奔進房間拿出藥箱,再奔出來拉著小桌子就往漱芳齋跑,那速度,比小桌子來的時候還快呢,顯然是準備快去快回來著。
歐陽洵還要繼續留下來講學,所以徐林就又一次追了過去,他雖然被五爺給了歐陽洵,但五爺是他主子這件事一生都不會變,所以五爺既然很想知道後續發展,他當然要認真的完成這個任務了!
太醫來了,金鎖和明月彩霞都鬆了口氣,那太醫看到小燕子的傷嚇了一跳。本來,在他們太醫的印象裏,作為皇上最寵愛的還珠格格小燕子,皇上一向都是偏疼的,即使也打過罰過,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被打成這樣還真是頭一回看見呢!
想到這位還珠格格以前還算是受寵,雖然現在沒什麽動靜了,但太醫也不敢有怠慢,立刻就止血,上藥,包紮等等一係列做下來,再開了藥,交待了照顧的注意事項,並說明過多久會再來給格格換藥,完成後,又立刻衝了回去。
徐林半路上攔下這個太醫,太醫雖然著急,卻知道這個眼生的太監和歐陽洵的關係不一般,立刻就把小燕子的病情說明仔細了,徐林滿意地放他離開,自己想了想,往乾清宮去了。
乾清宮裏,永琪正在挨訓。
範義昊支著下巴看著永琪苦著臉嘟著嘴,一臉委屈難過的低著頭耷拉著耳朵站在善保的麵前,聽著這個平時總是春風撫麵的男人板著臉一字一句的教訓他。
這情景以前是非常難得的,但最近倒是經常能看見。永琪自從開始處理政務,有的時候因為忍不住自己的脾氣而有些不怎麽理智的判斷,這種事以前都是由範義昊來指導的,但現在,善保非常順手地接過了這個任務並開始這麽一對一的教訓指導。
善保雖然是個溫柔的人,但這個溫柔的男人在政事上從來都是非常嚴肅認真的。聰明的頭腦和過人的遠見讓他很早就成為永琪最重要的左右手,因此對於善保的意見,永琪一向也是非常重視的。可慢慢的範義昊發現善保對永琪是越來越不客氣了,永琪做得不對的地方,都會非常嚴厲地指出來,並且要求永琪發誓不再犯!
範義昊長年在兩人身邊最近的地方,自然是能看到兩人感情的變化,但就是因為隨著兩人感情的明朗而出現的這種變化,讓範義昊非常意外也非常感興趣。
他一開始,以為永琪是不會喜歡這種變化的,但他又發現,善保越發強勢的變化反而讓永琪接受了。並且,永琪配合的讓他自己變得弱了一些,兩人之間,意外的協調。
善保訓完了,永琪接過奏折回到桌邊重新寫,時不時委屈地看善保一眼,那圓溜溜的大眼睛水盈盈的,配上那張精致的臉,實在是讓人忍不住過去摸摸他的腦袋安慰一下。可是呢,善保就坐在自己的桌子前麵,飛快地翻閱著一堆的文書,然後寫下幾個字,頭也不抬。
範義昊一隻手托起自己心愛的紫砂壺,眯著眼睛享受地吸了一口。嗯,這日子真是不錯。
這時,小敏子進來,說徐林來了。
徐林一身太監服飾,大步走進來跪行了一禮:“給五爺請安。”
永琪看到他眼睛一亮:“徐林你回來啦,快說說看,小燕子傷得怎麽樣?”
“重傷。”徐林把小燕子的病情說了一遍,永琪嘖嘖嘴:“哎呀哎呀,令妃娘娘實在是下得了手啊,怎麽說小燕子也算是她的女兒呢。小燕子那傷,大概要躺多久啊?”
“太醫說,大多傷在腿上,最快也要半個月才能坐起來。”
“啥?這麽嚴重啊?”永琪一臉的同情,“可憐的鳥人,永瑜一定心疼死了。對了,永瑜的那個丫頭,叫什麽采蓮的,被令妃調過去了?”
“是的,昨天就已經調去延禧宮了。”
“死了沒?”
“沒有。”
“嗯?那孩子還留著嗎?”
“令妃可能是因為病重,暫時還沒有對她出手,隻是將她關在房間裏。”
“那多沒意思,我可是非常想看看這母子兩反目的樣子呢。”永琪拍拍桌子,興高采烈地表達自己的不滿。徐林偷偷翻了一個白眼,這位主子當這後宮是戲園子啊?
永琪將視線轉到範義昊的身上,範義昊這位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很爽快地翹起大拇指點頭說道:“沒問題。”
善保在對麵撫額歎息,永琪似乎已經把皇家臉麵這四個字扔到腦後了。
搬起一堆的文書,善保砰地一聲放在永琪的麵前,拍著這摞文書探著身子湊近永琪的臉,露出最溫柔最漂亮的微笑對著永琪說:“既然五爺閑到可以關心自己弟弟的事,不如幫著奴才們處理些政事吧?奴才一定會感激不盡,燒香供奉您的。”
永琪嚇得縮縮脖子低頭不說話了,善保拍拍他的頭:“永瑜和令妃的事遲早會爆發出來,但在西藏使臣還在京的時間裏,盡量不要鬧大,知道了嗎?”
“知道了啦。”永琪很乖巧地點頭,然後弱弱地指著那疊文書:“不會真的要我看吧?”
善保笑著瞪他一眼,對小敏子說:“這些是已經整理完的,送走吧。”
“善保!你真是大善人!”
“你再拍馬屁也不會有什麽好處的,其他的文書一樣要看!”
“……”
範義昊噗地一口茶噴出來,拍著桌子哈哈大笑。
事後,範義昊問到善保改變的原因,善保一句話概括:“因為皇上告訴我,與永琪並肩站立的人,不能隻是站在他身後輔佐他。”
作者有話要說:我當然不會這麽輕易地放過折騰這鳥人的機會啦!哈哈哈哈,打得好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