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延禧宮
小燕子覺得自己頭有些暈,轉了轉脖子後不知道碰到了哪裏,痛得她全身一激靈,睜開了眼睛。繡花的帳子上有著自己熟悉的圖案,小燕子知道自己現在在延禧宮裏。
可是,奇怪啊,她為什麽在延禧宮呢?
小心翼翼地轉了下頭,一眼就看到了在房間另一頭排排坐的皇上一行人,嚇了一跳,立刻坐了起來。
“哦!”因為頭上被撞了下,小燕子又起得太猛,頓時一片頭暈目眩。永瑜嚇得立刻跳了起來過去關心:“小燕子,你要不要緊?頭還是很痛嗎?太醫,太醫!”
乾隆眯著眼睛看著,眼中寒光一片,皇後皺著眉,沒有說話。和敬卻是看不下去幾乎要蹦起來,被皇後狠狠抓住手按在凳子上。和敬咬著牙坐下了。
令妃卻是有些頭疼了,兒子這麽沒眼力,為了小燕子三番五次的惹怒眾人,她幾乎可以想見皇後過會不定要怎麽給她延禧宮裏的上眼藥呢!和敬大公主剛剛回來,當天留宿坤寧宮,皇上肯定也是要過去的,這對母女不定怎麽對著皇上背地裏編排她呢!
隻好開口:“放肆!永瑜,怎麽能這麽沒規矩,小燕子不舒服自有太醫照看,自有皇上皇後娘娘關心!還不退下!”
永瑜這才注意到屋子裏其他人的反應似乎不太好,雖然非常擔心小燕子,卻不得不站了回去。
太醫見小燕子身強體壯的一點事沒有,隻是頭上碰了下,上了藥就行了。告辭出去後,皇上等人看著已經靠在床頭坐好的小燕子一言不發。
小燕子心裏直打鼓,她這些日子總是擔心自己的腦袋,後來聽令妃說皇上沒有給她正式的封號,她還沒坐穩格格的位置,心裏就更擔心了。自己本來就是冒充,如果露出馬腳,皇上肯定會砍了她的腦袋的!
所以小燕子決定,把延禧宮打劫一空,逃跑!
她知道今天是和敬公主回來的日子,宮裏將要有一晚很隆重的家宴,所有有名有姓的都會去,延禧宮裏除了宮女太監也沒有其他人。她那天就早早睡了,然後拿了床單,把房間裏能搜到的寶貝全部都塞進去,穿上從箱子裏翻出來的夜行衣,再翻出一捆繩子,逃跑了。
紫禁城的高牆很高沒錯,但是也難不到她小燕子!翻出繩子,準備從一棵大樹上蕩過去!可是,她沒想到自己這麽好的功夫,竟然還是被人發現了,當時那槍跟爆竹,不,比爆竹還響,突然在她耳邊炸響,嚇得她當時就鬆開了手腳從繩子掉了下去,接下去的,她就不記得了。
乾隆眯著眼睛,問了一句:“小燕子,你的黑衣是哪裏來的?”
小燕子有些奇怪,為什麽皇上不問她偷偷要逃的事呢?但是不問更好啊,“衣服?哦,衣服是我從箱子裏翻出來的啊,就是那個箱子。”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是放在房間角落的一個紅木衣櫃,那裏放的都是令妃給小燕子準備的各式各樣的衣服,還有這一陣小燕子被賞的一些貴重東西也在裏麵。小燕子是為了翻寶貝才翻到那套黑色的衣服的,立刻就如魚得水的穿上了,也沒想為什麽這裏會有這個。
皇上皇後的目光立刻就轉到了令妃的身上,令妃直接就跪了下來,拿出手帕立刻就開始擦眼睛,仔細看,她也確實是哭了。和敬在旁邊看著讚歎不已,這份哭功了不起啊,說來就來,這麽真實。
鬧到很晚,皇後和和敬才回了坤寧宮,皇上有些事要去養心殿,說遲一會就去坤寧宮。
和敬喝了兩口湯水,這才覺得有些僵硬的身子活了過來,知道兒子和小十三熬不住困去睡了,也不擔心,隻是陪著皇後。
皇後料理了下家宴後續的事,這才清閑下來和和敬說話。
和敬冷笑著說:“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耗子的仔子會打洞!真不愧是那個賤人生養出來的,那麽沒規矩的話都說得出來!”
皇後也哼了一聲說道:“她們娘兩什麽東西你也不是不知道。”
今天把皇後氣得夠嗆,小燕子說她隻是想念民間的生活,想念朋友,才想出宮去,但上次說了令妃沒同意,所以才決定用這種方式逃跑。這勉強也算個理由,所以皇後也就沒計較了,畢竟連皇上都隻是嗯了一聲。
可這個晚上真正鬧騰的不是她,而是令妃母子。
令妃死不承認夜行衣的事情與自己有關,當然,皇後也不相信她也沒有那個膽子。但是她哭哭啼啼地說她多麽精心照顧可憐的小燕子,多麽心疼她,愛護她之類的,不要說皇後和和敬了,就連小燕子臉上的表情都挺倒胃口的。
而鬧得最厲害的,是永瑜。
永瑜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本來是一個有些輕佻但好歹看得過去的孩子,今天晚上也不知道犯什麽抽,先是在宴會上惡心人,到了延禧宮那惡心人的力度就更大了。在他看來,小燕子會想念民間生活,會思念民間朋友,都是因為宮裏沒有給她最好的照顧和關愛。
小燕子進宮已經快一個月,卻連個正式的封號品級都沒有,這種不被重視的恐慌讓小燕子格外的想念外麵自由自在的生活和與朋友們在一起時嬉笑怒罵的日子。所以小燕子才會想要逃走,她留給皇上母親的遺物,再留給皇上她帶來的快樂的回憶,然後,轉身離開,不帶走一片雲彩。
見皇上沒有發怒的跡象,令妃也跟著說個沒完,似乎今天發生的這一切,都是因為皇上遲遲不肯承認小燕子的身份虧待了小燕子導致的。至於那件黑衣,就是因為小燕子沒有得到重視,偏偏又得寵,才被宮中其他人看不起和記恨,被暗中陷害才出現在小燕子的衣櫃裏的。
當這母女二人跪在這裏說個不停的時候,和敬差點就罵人了,但不知道為什麽皇後就是不肯讓她說話,她們兩個跟擺設一樣坐在皇上身邊,看著皇上輕輕地歎息,然後安慰了下兩人並到床邊去安慰已經呆掉的小燕子,並說她這樣特別的孩子,他肯定要給她一個最特別的封號,讓她安心住在宮裏,並在永瑜的提議下答應立冬帶她去祭祖。
最後,事情很和諧地解決了,但和敬總覺得哪裏怪怪的,想了又想,還是問:“皇額娘,您為什麽不讓我說話?他們一直自說自話,我在一邊聽著不能駁斥,可是把我給憋壞了!”
皇後噗哧一笑,瞪著一臉糾結的和敬一眼:“還想說這麽長時間不見你穩重許多呢,原來還是老樣子!”
和敬坐到她身邊去拉拉她的袖子搖來搖去撒嬌:“皇額娘,說嘛!”
皇後拍拍她的手,又整理了下她的頭發輕聲說道:“皇額娘也不知道為什麽必須這樣,可是這是永琪吩咐的,那孩子這麽堅持,肯定是有原因的。”
“永琪,這和永琪有什麽關係嗎?”
皇後歪著頭皺著頭想了想說:“小燕子剛進宮的時候,永琪就遞消息給我,讓我千萬別管這小燕子的事情,哪怕她把宮裏攪得底朝天,也不要去管她,自然會有人收拾。”
和敬支著下巴想來想去想不明白:“剛進宮?奇怪了,永琪為什麽認為小燕子有這個本事把宮裏攪得底朝天呢?”
“誰知道呢?但永琪這孩子從來都隻會為我好我是知道的。皇額娘知道你生氣,但永琪這麽說肯定有她的道理,何況那丫頭正得寵,你何必一回來就和你皇阿瑪頂上呢?真是,還以為你嫁了人當了額娘會穩重些,沒想到還是一樣的爆碳脾氣!”皇後嘴裏訓斥著,心裏卻很滿足,今天知道永琪的側福晉也懷上了,和敬的額附對和敬也非常關心體貼,這些孩子的日子過得也不錯,她也放心許多。
和敬看著皇後這些年越發端莊嫻靜的美麗麵容,笑著埋進她的懷裏去,皇後拍著她的頭:“都是當額娘的人了,還喜歡撒嬌!都是跟小五那混小子學的!快起來,不要弄亂了頭發,皇上過會還會來呢。”
“反正還沒來嘛,讓我撒會嬌有什麽關係。皇額娘身上的香味一直沒變,好懷念哦。”和敬不撒手,皇額娘雖然在她心中比不上親額娘,卻是她非常喜歡和親近的人,這麽多年不見麵的想念,不是說說話就能滿足的,靠到她懷裏感受她的氣味和體溫,頭上溫柔撫過的手,都讓和敬有一種安心懷念的感覺。
“習慣啦,別的味太濃了受不了。哎呦哎呦,皇額娘今天夠累的了,別壓了。”皇後雖然在報怨,卻並沒有推開和敬。和敬到她身邊的時候已經很大了,雙方在一起變成母女更多的是一種需要,但那些年慢慢的磨合下來,母女兩個是真的很喜愛對方,對對方真的關心,這些感情是不能做假的。
蘇嬤嬤笑著送上茶點,看著皇後擁著懷裏的女兒笑眯眯的說著這些年的生活,靜靜地退下去。
皇上一進到坤寧宮就看到兩人如此溫馨的場景一如多年前,輕輕地笑了,抬起腳來踏了進去。
五貝勒府
永琪回到家,就聽到總管說善保到了。忍不住就笑了起來,點點頭,對福晉說:“善保來肯定是有事,我去看看,你帶著蘇勒回去吧,今天也累了,早些休息。”
西林覺羅氏是從來不插手永琪的正事的,很乖巧地同意了,叮囑永琪早些休息就走了。
書房裏,善保正在看書。永琪這書房裏的書挺多,但詩詞歌賦類的書幾乎沒有,有許多甚至是從各國搜集來的書籍,永琪不一定都看過,但善保幾乎看得差不多了。
永琪一走進房間就看到燈下善保平靜的臉,一如既往的俊美悠閑模樣。愣了下,突然想起來,從小到大,不管有沒有發生什麽事,也不管有沒有什麽非常緊急的事情,他就沒有見過善保緊張著急上火的模樣,這個人永遠是一臉的平靜淡定,似乎所有的事情在他的眼裏都沒有什麽要緊的。
可能就是因為這們,他才格外地讓人信賴吧,他冷漠專注的眸子放在自己的身上的時候,總能讓永琪漸漸的平靜下來。
上次喝酒失控,坐在身邊的人是誰,永琪是知道的。那種氣味和感覺,他太熟悉了。那種有些清冷卻淡然的氣息一直安撫著他,讓他能走出自己沉浸的黑暗,不讓他更加失控。那個時候,自己空空的手上總有個溫暖的手掌緊緊握著,將他拉扯出來。
自那次後,永琪麵對善保總有些不自在,他一向是陽光理智而積極向上的,這樣的失控讓永琪覺得自己身體裏一些一直被仔細隱藏的東西被人看見了,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但善保卻並沒有改變,這讓永琪放鬆下來。
“看夠了?”
被驚醒,永琪眨了眨眼睛,看著善保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單手斜撐著頭看著他微笑,在那有些昏黃的燈光下,那掛了笑容的俊臉像是在放光一樣!撇撇嘴心中暗恨,這個該死的男人果然是個妖孽!以前京城中最帥的人是自己,現在自己已經被逼得不得不讓位了!
而且,這個笑容太令人討厭了,好象自己多喜歡他的臉看呆了一樣!
永琪走到他身邊很沒規矩的靠在桌上抽走他的書,然後沒興趣地扔回去,他最討厭詩詞!
善保嗬嗬笑著收起來,這可是很難得的古詩集,是孤本,他花了不少功夫弄來的呢。
小敏子送來茶水,然後靜靜地退下了。
永琪端著茶跑到躺椅上坐下問:“你怎麽這個時辰跑來?”
“聽說了宮裏的事。”善保同樣端著茶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說,“你讓我注意那個丫頭就是為了這個?”雖然他們在延禧宮裏人手多,永琪的一些要求不難完成。但他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今天倒是有些眉目了。
“你不覺得很有意思?”永琪笑眯眯,他一點也不想插手這些事,相反,他覺得可以適時的推動一下。因為,這麽一出經典瓊瑤劇,能看到現場版的,多不容易啊?
善保沒覺得哪裏有意思了,隻覺得皇上可能會被氣死。小燕子的身份他們是早就查到的,沒道理皇上查不到,就算遲一些,也肯定能查著的。這麽個人呆在皇宮裏,還是被永琪默許的,若皇上知道了,不定怎麽生氣呢。可看著永琪一副歡樂的模樣,善保卻覺得自己的話有些說不出口。
“你覺得我放縱這個莫名其妙的丫頭讓皇家蒙羞?”
“……倒沒那麽嚴重。”
“嗬嗬,善保。”
“奴才在。”
“我最討厭的人是誰?”
“令妃。”
“第二討厭的呢?”
“八阿哥。”
“第三討厭的呢?”
“福家兄弟。”
“你真了解我。”
“好說。”
“現在那丫頭住哪?”
“令妃的延禧宮。”
“那丫頭認在誰的名下?”
“延禧宮的令妃。”
“那丫頭闖了禍是誰的責任?”
“令妃。”
“一直護著他的人是誰?”
“令妃和八阿哥。”
善保說了一半就知道他什麽了,笑著瞪他一眼,永琪得意洋洋:“我或許是知道了真相但沒有站出來說話,但以現在的情況下,我也不需要再多說什麽。說出來對我也沒有太實質的好處,相反,如果留下那丫頭,可能會讓我有更多的好處,我為什麽就不能忍一下?”
喝了兩口水,永琪心情很好的樣子繼續說:“至於皇家的臉麵,我當然不會讓這幫起子小人輕易地破壞了。隻要他們乖乖地做他們應該做的事,我放著皇宮讓他們折騰,隻要能不髒我的手幹掉某些人就行了。”
善保看向永琪端著茶杯的手,那雙手非常好看,白皙修長,肌膚如玉,柔軟幹淨,端著半透明的白瓷杯,異常的好看。
永琪很愛幹淨,這種幹淨不僅僅體現在生活習慣上。他非常講究,或許他不介意親手殺敵被濺滿鮮血,不介意親手扶起路上跌倒的老乞丐,卻非常介意用自己的手去殺一些他認為肮髒的人,非常害怕那些人與自己接觸,仿佛碰一下就會被傳染什麽一樣。所以,如果要幹掉令妃,他是絕對不會親自動手的。
善保輕輕笑笑,也好,他也不希望他沾染上一絲半點,他就這麽純淨就好了,所有的汙穢會有自己和其他人幫他掃幹淨。
說到掃幹淨,善保突然又有些頭痛了。永琪手上有一隻龐大的密探隊伍,是從元皇後孝賢皇後和皇上給的一部分勢力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幾乎遍布天下,雖然不一定麵麵俱到,但絕對是稱得上勢力龐大了。而這些秘探分兩部分,一部分是皇宮裏的,一部分是宮外所有的秘探們。宮外的那部分一直是由範義昊管理,他手段高明,對官場上的事也非常老道,所以永琪一直是由他管著。而宮內部分,以前是永琪自己管,後來直接扔給了善保。
這段時間,因為範義昊家裏有些事情要處理要消失一段時間,所以他的管理權限就分給了下屬,但其中有幾個比較重要的,給了善保。
善保對其中一個最為頭疼:“永琪,六阿哥……”
“嗯?他怎麽了?”
“他這段時間看似清閑,不是在家種種花,就是出去找人吃喝玩樂,但……”
“嗯?”
“他吃喝玩樂的那些人可不是小角色呢,就算是花,也大多都是送人和被送進來的,這些來來往往的人,也不可小看呢。”
永琪閉上眼睛,就在善保以為他要睡著了的時候,永琪問:“都是什麽樣的人家?”
“京城巨富。”
“嗬嗬。”
永琪一笑,善保就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老實說,這京城裏,最富的,就是永琪了。他暗中掌握著京城最大的酒樓,最大的當鋪店鋪等等,如果六阿哥眼神好些,那些招牌後麵標有小小的五朵桃花痕跡的店家,他最好是別碰的。六阿哥交好的那些人,老實說有一大半都是永琪手下的人,所以六阿哥一走,他們與六阿哥相處的所有經過就交到了他的手上,連著六阿哥那邊的,加在一起,真的是非常精彩。
“老六要招兵買馬,沒有錢是不行的。”永琪歎息一聲,輕聲說:“現在他能依仗的東西太少了,軍隊中雖然有些被他收買,但他收買的那些沒有火器,當然,是我故意的。戰鬥力太低了,用處實在不大。文臣方麵,每個都是狐狸轉世,狡猾得讓人抓次到尾巴,要不用銀子塞,要不就抓他們的弱處,這都不容易。他之前重點在拉攏大臣,現在拉不動了,終於開始拉銀子了。”
“卻是晚了些呢。也不知道他身邊的幕僚為什麽都沒有指出這點。”
“你以為他們沒有指出來嗎?以永瑢自視甚高的模樣,他是根本不屑去。”永琪多少還算是了解這個弟弟,永瑢的母親也是貴妃,雖然是漢人出生,但好歹也抬了旗,算是滿人。雖然家族力量不多,但總的來說,出生比永瑜好太多。他又是個聰明機智的,看不慣親哥哥的柔弱,總是對自己要求很高,自我感覺一直非常不錯。加上乾隆雖然不是時時都會用他,卻確實挺看重他,他就更加的自得。
讓他去討好結交那些商人,永瑢骨子裏的高傲是不樂意的。但由下屬去辦,卻總是不能如願,隻有自己出馬!
可是,永瑢,你這樣的性子,不可能成功的。
永琪看著杯中的茶葉沉浮,默默地沒有說話,輕輕地摩挲著已經冰冷的杯璧,手指頭有些僵硬了,但他仍然沒有想要換茶,似乎是過於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忘記了。
突然一隻手伸過來把杯子拿走,另塞了一杯溫暖的到他的手中,暖暖的溫度讓他舒服又幸福地揚起嘴角。
作者有話要說:沒檢查,太困了,大家發現蟲子告訴我一聲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