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陳江紅站在島上最高的建築瞭望塔上,拿著一個單筒望遠鏡向遠處張望著。身邊的一個男子說:“聖母殿下,據我們觀察,周圍並沒有清軍出現的跡象。留守在岸上的兄弟也沒有發現清軍活動的跡象,非常平靜。”
“一定要小心,五阿哥是那狗皇帝最疼愛的兒子,不可能放著不管。算算時間他們應該已經出發了才對,我們一定要注意他們的動向,不能陷入被動。”
“是,請聖母放心。”
陳江紅點了點頭,拿起望遠鏡繼續看著。她知道自己做的這件事是非常冒險而且輕率的,許多長老都不同意她的決定。但是如果她不這麽做,她不能保證以自己目前的人手能順利救下所有的兄弟。她並不知道他們被關在什麽地方,也不知道他們即將被送到哪裏,隻有通過這種方式讓他們主動把人交出來才行。
“對了,那個五阿哥怎麽樣?”
“五阿哥人挺老實的,一直呆在屋子裏也不出來,平時都是看看書練練字什麽的。”
“希望他乖一點別給我們惹什麽麻煩。”
“看守的人說他除了在吃住上麵挺挑剔的外,倒是很少提什麽要求。”
“那就好。吃住上麵盡量安排就是了。”
“是,殿下。”
看了好一會沒有動靜,陳江紅放下了望遠鏡走下了瞭望塔,她這兩天總是有些心神不寧,可觀察了這麽多天了一直沒有動靜,想來還是自己想太多了。不過,就算是清軍到了,她也一定要救下兄弟們!
走回屋內,陳江紅換下一身盔甲,伸手輕撫著微微隆起的肚子,表情漸漸溫柔。這是她的孩子,是她和相公盼望已久的孩子,她一定會讓這個孩子出生並好好的長大。“不要怕,娘會保護你,娘一定會讓你爹爹平安回來的。”
永琪驚訝地看著善保:“你說什麽?”
善保笑笑說:“奴才剛才說,延禧宮走水,令嬪因有救駕之功封妃了。”
永琪皺著眉問:“皇阿瑪沒事?”
“皇上沒事。”
永琪放下筷子,擺擺手示意不想吃了,起身來到了書桌邊坐下。善保走到他身邊倒了杯茶給他問道:“五阿哥在想些什麽?”
“我在想皇阿瑪。”
“皇上?”
“總覺得皇阿瑪這件事的處理上有些怪怪的,但哪裏怪又說不上來。”永琪無意識是接過杯子,用手指捏住杯蓋旋轉著,皺著眉看著房間的角落思考著。他這麽多年一直呆在離皇阿瑪最近的地方,他清楚地知道皇阿瑪的性子,但是這件事的處理上,他總覺得皇阿瑪的行為哪裏不對勁。
善保眨眨眼睛:“怪怪的?有什麽地方奇怪嗎?”
“嗯……說不好,但總覺得,皇阿瑪的行為有些不對的地方。後宮走水向來是大事,皇阿瑪竟然這麽低調地處理了,有些奇怪。”
“走水的原因不是已經查出來了嗎?”
“啊!對,就是這個走水的原因有些奇怪!”
“原因?不是因為守夜的宮女睡著沒發現蠟燭倒地才導致走水的嗎?”
“皇阿瑪當天晚上宿在延禧宮啊!怎麽可能就一個奴才守著夜!皇阿瑪從來不會這麽安排的,皇阿瑪寢宮外會有一班宮女太監守著防止半夜有事,怎麽可能隻有一個宮女在。”永琪放下杯子站起來背著手在屋子裏轉圈圈,“我不知道這是誰安排的,但絕對有問題。”
“你是說,有人故意調走其他的奴才,然後安排了這場走水?”
“對。”永琪腦子裏冒出來的第一個人就令嬪,但是想想當時她也是在屋子裏的,如果一個不小心把她自己燒著了就完了,所以應該不會。可那會是什麽人呢?而且他能想到的事情,以皇阿瑪的精明不可能想不到,那麽他到底是為什麽沒有繼續查下去?還是說皇阿瑪已經查出來了,所以才這樣安排?
善保看永琪眉頭都快夾死蒼蠅了,笑著安撫道:“五阿哥別想那麽多了,回去了就知道了。”
永琪鬆開眉頭,是啊,他在這裏想再多又有什麽意思,回去了就知道了。轉頭看著善保:“你已經能得到這些消息,證明我們的人已經到了?”
“是的,五阿哥。”
“可算是到了,這裏的廚子燒的菜難吃死了,我可不想再吃了。”
善保低頭輕笑,這裏的廚子手藝確實挺爛的,還真是難為他吃到今天。
永琪趴在桌子上看著收拾東西的善保:“知道誰來嗎?”
善保搖頭說:“奴才沒有得到消息,不過五阿哥問這個幹什麽?”
永琪嘿嘿一笑,調皮地眨眨眼睛壞笑著說:“我想著如果是認識的,讓他放我們在江南玩幾天啊,等玩夠了我們再回京去。挺不錯的主意是不是?”
善保笑著說:“奴才是不反對,不過想來如果皇上知道了,定是十分生氣的?”
永琪擺擺手很不在乎地說道:“有我在呢,皇阿瑪在我麵前就是紙老虎,不怕不怕。”
“嗬嗬,五阿哥不想早點回去嗎?”
“想啊,不過如果放過了這次機會,下次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哦!”
善保看著永琪亮晶晶的眼睛和滿滿的笑容,忍不住跟著笑了。突然想起和親王告訴他的一句話:“小五那孩子,最得天獨厚之處,就是該死的討人喜歡!”
真的很喜歡呢,這麽漂亮的眼睛這麽明亮的笑容,像是太陽一樣溫暖和煦,讓人忍不住親近,忍不住嗬護。突然很想看到他長大,很想知道他長大後的風采,真的很值得期待呢。
“好啊,我們到時候與領軍的將領商量看看如何?”
“就這麽說定了,哈哈。”
天邊剛剛變白發亮的清晨,海上仍然是霧蒙蒙一片,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潮濕的風吹得人陰冷難受,迫不及待的希望太陽能早早升起,讓太陽光好好曬個痛快。
守在瞭望塔上的男子抱著身子跳了兩下,嘴裏罵罵咧咧:“真是凍死個人了!噝,好冷。真想弄口熱酒喝一下啊!”左右看了看,見海上沒有什麽動靜,便把自己縮成一團躲在無風的地方蜷縮著。
永琪坐在桌邊,麵無表情地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兩個暗衛,皺了下眉頭說:“已經收到了消息了?”
“是,已經準備好了。”
“知道了,你們仍然和之前一樣暗中護衛就行了。”
“可是……”
“雖然我們有絕對的把握能獲勝,但是他們畢竟人多勢眾,你們在暗中的幫助更大些。”
“奴才們明白了,請主子一切小心。”
“嗯。”看他們離開並隱去身形,永琪轉頭看著窗外霧蒙蒙一片,心裏暗道:竟然讓自己冒這麽大的險,五叔,我和你沒完。
善保悄悄出現在陳江紅房間外的一個樹叢裏,除了保護五阿哥,他更大的任務就是找到白蓮教的一些勢力分布圖。五阿哥在這島上的日子裏,他並不是光照顧他的,一些他被允許去的地方都是找了各種的借口去了,尤其是書房,借著給五阿哥搬書的名義已經搜遍了。可是並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東西,看來,隻好想辦法去一趟陳江紅的房間了。
“砰!”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在小島的港口方向響了起來,也震醒了所有人,陳江紅的身影也馬上出現在房間外:“出了什麽事?”
“炮擊!殿下,有炮擊!在港口方向!”
“是狗皇帝派的人嗎?有多少人?”
“海上霧太重,還看不清楚!”
“砰!”“砰!”“砰!”
接連的爆炸聲在小島周圍響了起來,隱約還能聽到不少人的慘叫,證明有人被擊中了。陳江紅咬牙,用力甩開披風:“去把五阿哥帶來!我們去港口!”
“是!”
善保皺著眉看著他們離開,有些擔心,但仍咬了咬牙,趁著沒有人的時候,溜進了陳江紅的房間!
永琪的房門被砰地一聲撞開,永琪一手搭在窗台上,一手背在身後,正看著遠處隱約升起的黑煙。聽到聲音,緩緩轉過頭看著門口出現的人,淡淡地說:“看來朝廷的人到了?”
“請五阿哥與我們走一趟。”為首的男子伸手抱拳行了一禮,對永琪還算是客氣,永琪也不與他為難,點了點頭就跟著走了。一路上,島周圍的炮擊聲連綿不絕,不過看來都是在海岸地帶,多是震懾。
港口,陳江紅拿著那個單筒望遠鏡四下張望,可霧仍然濃厚,看不到什麽。突然一個黑色的炮彈射到麵前的海麵,一聲巨響後海浪卷著被炸開的石頭直撲到海岸,跟在她身邊的女人們嚇得連連倒退,尖叫不斷。
陳江紅被保護著後退到安全的地帶,但全身也被澆濕了,狼狽不堪。
永琪到的時候,就見到一群落湯雞正在對著海麵上罵罵咧咧,冷冷地哼了一聲。
陳江紅聽到永琪的聲音轉頭看他,晨光中的少年挺拔地站在高處,高昂著頭眼神輕蔑地看著她,那種被視如草芥般的眼神讓陳江紅痛恨,她自出生,就被認定有高貴的血統,從來沒有被這麽看過。可看著高高在上的永琪,她突然有一種感覺,自己,與真正有著高貴血統的人比起來,就是一個笑話。
這個想法讓陳江紅更加痛恨,如果不是腹中的孩子提醒著她丈夫和兄弟們的安危,她真想一刀砍了這個少年!他有什麽權力這樣俯視自己!他憑什麽如此輕蔑自己!
咬著牙向永琪拱了拱手:“五阿哥,看起來接你的人終於是到了。”
永琪沒有搭理她,眯著眼睛看著海麵。太陽從身後一點點升起,霧也越來越淡,漸漸已經能看清周圍的海麵上帆船的影子。
所有的白蓮教眾驚恐地看到,他們整個島被包圍了,被十多條大帆船!
永琪則是滿意地笑了起來,果然皇阿瑪沒有放棄過海軍。
等霧終於散去,海軍船上那精致的黃龍旗迎風飄揚,黑漆漆的巨大炮口對準著小島,船上整齊地站著身穿水軍軍服的士兵,森冷的武器在陽光下反射著連接地獄的光芒。
而永琪則是驚訝極了,如果他沒有看錯,那是長槍?大清水兵中有這麽多的長槍配給嗎?難不成是皇阿瑪特意調過來的長槍隊?可是那士兵的軍服明明是水兵製式的啊。
一條小船被放到海麵,五個人上了船,慢慢向港口劃了過來。五人一上岸,永琪就認出站在最前麵那人了,那熟悉的身影驚得他目瞪口呆,指著那人的手都微微發抖了,他身邊的幾個白蓮教眾奇怪地看著永琪,不知道他怎麽了。
永琪突然一聲大吼:“福隆安!怎麽是你!”
福隆安抬頭看向永琪,一手叉腰,一手高高揚起打著招呼:“喲!小五!好久不見啊!你還活著哦,看來過得不錯嘛!很好很好!”
“好你個頭!”永琪怒吼:“你怎麽在這裏?”
“咦?我?皇上派我來救你啊。怎麽樣,感動?老子訓練了三年的新海軍,第一戰就是來救你,是不是很感動?”
永琪狠狠地甩了一個白眼過去,感動個鬼啊感動。福隆安是福康安的大哥,與他們的年紀相差較大,小時候仗著自己人高馬大武藝高強,最喜歡欺負他們幾個小孩子,如果不是因為他們三個人的力量加在一起也打不過他,他們早就找機會把他幹掉了。不過三年前他被皇阿瑪派走,連福康安也不知道人哪裏去了,隻知道是挺重要的任務。原來被轉來訓練海軍嗎?可是,他懂海戰?
福隆安對著永琪大吼:“小五,你在那裏老實點啊,看哥哥是怎麽英勇無敵地救你的啊!”吼完了,對著陳江紅大聲道:“那個女的,就是說你,你叫陳江紅是?把五阿哥放了啊,你的丈夫弟弟還有兄弟就在老子船上,五阿哥要是掉一根寒毛我就能把他們扔到海裏去喂魚你信不信?”
海麵上的大船上傳來許多人的大叫聲,然後就見許多被綁成粽子一樣的人被扔出了船,由繩子吊著掛在船兩側,船首上掛著的那個就是陳江紅的丈夫。
陳江紅的臉色蒼白,一半是嚇的一半是氣的,五阿哥還在自己的手上呢,這個人竟然還這麽囂張!她手一揚,永琪的脖子上多了兩把刀,“這位將軍還是小心點!五阿哥的命畢竟還在我的手裏掌握著呢!”
福隆安同樣一揚手,他身後的四個士兵立刻舉起槍,砰地四聲響過,永琪身後的人被放倒一半,嚇得兩個拿刀架在永琪脖子上的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福隆安叉著腰得意地大笑:“就你還敢威脅我?從來隻有爺威脅別人的份!”笑聲突然戛然而止,福隆安的手安在腰上,冷冷地看著永琪身後的人道:“你的刀子最好穩一點,否則就算你是女人,我也讓你死無全屍!”
“哼!你大可以試試看,到底是你的火槍快還是我的刀快!”清脆尖利的女聲在永琪的耳邊響起,聲音刺耳得讓永琪忍不住皺起眉頭幾乎想要捂住耳朵了。為了躲過那刺耳的聲音永琪的身子動了動,就感覺脖子上微微一痛。
“小五不要動!”
“章華!”
陳江紅大叫著:“章華,不能殺了他!”
永琪伸手摸了摸傷口,傷口不深,也沒有傷在很要害的地方,不過血流得不少。看著應該挺恐怖的,福隆安的臉都青了。
“我……我不是故意……誰讓你要逃跑!”章華的聲音因恐懼越發的尖細,永琪這才想起來這個少女貌似就是來的那天在陳江紅身後站著總是叫來叫去的那個。那天就對她的噪門印象深刻,果然是個沒腦子的。
永琪實在是受不了的說:“如果你不在我耳朵邊跟瘋子一樣叫來叫去,我也不會亂動的。”
章華的臉刷地紅了,當然,是氣的。她握緊匕首叫得更加大聲:“你才是瘋子!你這個狗皇帝生下的狗東西!”
永琪臉上一冷,身子向後一靠,一掌打掉脖子上的手,再迅速轉身狠狠一拳將少女給揍倒。
彎腰拾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永琪彎腰看著捂著的少女,仔細看,這丫頭十三四歲的模樣,長得挺清秀可愛。可惜,生平頭一次被人罵成這樣,讓永琪保持君子風度是不可能的。他森森冷冷地笑著說:“你知道嗎?我第一次打女人。我周圍的女人都是溫柔可愛的,哪怕心裏是壞水一堆的外表都是賞心悅目的,所以我從來不打女人。不過你這般找死的可不能怪我,誰讓你罵我來著。”
少女的慘叫響徹港口,永琪緩緩站起來,無視包圍自己的無數刀劍,攤開手笑得無辜又可愛,道:“可不能怪我,哪怕是佛祖也是有脾氣的不是?”
陳江紅看著永琪,這個少年站在一圈兵器中,依舊高傲地俯視眾生,腳邊是被挑斷了手筋腳筋不斷打滾的章華,鮮血染紅了他的靴子,他卻如同站在開滿鮮花的草地上一般的從容,笑容依舊清澈純淨。可陳江紅隻覺得這個少年是個惡魔,是個魔鬼!是給他們帶來死亡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