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5 奶奶的小桔燈
淡淡的月色，讓初春的夜晚顯得有些清寒。
韓小桃打開桃園的門，偷偷摸摸的帶崔敏皓進去。
“喂，現在不是已經到關門時間了嗎？”在這樣的氣氛下，崔敏皓也不得不壓低聲音說話。
“對啊，不過我爺爺是守園人，所以有鑰匙嘛，我剛才就順手一起拿出來了。”韓小桃撇了一下嘴說。
“順手？你該不會是要來做賊吧？”崔敏皓一臉驚詫地盯著韓小桃。
韓小桃頓時一臉黑線，不知該怎麽定義崔敏皓的智商，隻能說：“我難道大半夜的到這裏來偷一袋桃花回家釀酒？”
崔敏皓聽出韓小桃的諷刺，回道：“那你要幹嘛？”
“跟我過來就知道了。”韓小桃一邊說著，一邊往桃林深處去。
很快就走到東邊的桃林，粉白的花朵擠擠挨挨地綻放在枝頭，傳來陣陣幽香，在夜晚的風中顯得越發惹人憐愛。習慣了明珠島的櫻花，崔敏皓還是第一次這麽認真地觀賞別的花朵。
“到了！”韓小桃忽然指著前麵的一顆秀麗的桃樹大叫起來。還不等崔敏皓作出反應，她已經跑上前去，結結實實的給了樹幹一個熊抱。
“喂，你幹嘛？”崔敏皓好笑地看著她。
“擁抱我親愛的奶奶啊。”韓小桃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你……奶奶？”崔敏皓木訥地指著韓小桃和她麵前的那棵樹，一臉的疑惑不解。
“對啊。”韓小桃抬起頭來，看著麵前這棵茂盛的桃樹，粉白嬌嫩的花朵迎風而舞，柔美優雅。“這上麵的每一朵花，都是爺爺和奶奶辛勤澆灌的結果，也是見證他們愛情的花朵。”說著，韓小桃蹲下來，從帶來的口袋裏取出兩截短短的蠟燭，還有兩個頂部剝開了小口的桔子。桔子裏麵的果肉已經被掏空了，桔皮上方切割成微微綻放的花瓣的形狀，每一瓣上都穿著一條細細的線，在上方合成一股，纏在一根削好的木棍上。小桃把蠟燭點燃，讓蠟油從上方開口的地方滴進去，然後趁熱將蠟燭固定桔皮裏。
“這是做什麽？”崔敏皓好奇地蹲下來看著韓小桃的製作過程。
韓小桃把做好的成品塞了一隻給崔敏皓，一邊站起身來，一邊回答說：“小桔燈啊！”
“小桔燈是什麽？”崔敏皓還是不理解。
“是約定的暗號。”小桃看了看崔敏皓，又扭頭看天上，“人間和天堂之間的約定。因為在天堂生活的人，看不清楚人間，找不到他們珍惜的人所在的地方。可是隻要人間的人點亮手中的小桔燈，就可以為天堂指明回家的方向，讓他們看到我們的思念。”
“天堂……和人間。”崔敏皓楠楠地重複著，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星星。“所以，奶奶也可以看到嗎？”
“嗯，當然可以，這樣她就能找到敏皓你在的地方。小桔燈的光芒，就是奶奶的溫暖，會一直陪伴著敏皓你的。”韓小桃輕聲地說，好像怕驚擾了那一束來自天堂的溫柔而慈祥的目光。
崔敏皓低下頭笑了笑說：“哪有這樣幼稚的方法？”
“我才沒有幼稚咧。”韓小桃立刻不滿地反駁說。看著滿樹的桃花，她回憶起來，爺爺曾經跟她說過的點點滴滴。“這是爺爺跟奶奶之間的暗號。當年，奶奶為了爺爺，放棄家裏優越的生活，跟爺爺出來一起奮鬥。他們買下這座桃園，並且發誓要好好地經營。這棵樹，是他們親手種下，見證他們的愛情和家庭。奶奶很會種樹養花的，她培養出來的桃樹，不僅花朵美麗，可以當成開放的風景區，成熟以後的果實也又大又甜。”
“你奶奶很勇敢，聽起來一點也不像那些做作嬌氣的千金小姐啊。”崔敏皓忍不住誇讚說。他是最見不得那些所謂的名門小姐，所以他當初會對李夢雲有好感，大概也是因為她不像溫室的花朵那樣矯揉造作。而且一個有勇氣和相愛的人私奔的人，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值得珍惜的了吧？他不經意地看著韓小桃的側臉出神，眼眸中流動著她臉上淡淡的笑容和哀傷。
“是啊，她很勇敢，為了學到最新的栽種技術，一個人遠渡重洋到美國。可是就在她回國的那一天，船隻在海上遇到大風浪，沉了船，奶奶再也沒有回來。爺爺按照約定，提著小桔燈，在傍晚的碼頭等著奶奶回家。可是，一整夜過去了，蠟燭燒盡了，海的那頭傳來的卻是奶奶出事的噩耗。我不知道爺爺是怎麽熬過那一段艱難的日子，他所珍愛的桃園，成為了間接害死妻子的凶手，可是爺爺沒有忘記他對奶奶的諾言。他要好好地經營桃園。他說這樣的話，當滿園的桃花盛開，點亮一盞小桔燈，掛在樹梢，天堂的奶奶就會看見。”小桃輕輕地說，踮起腳把小桔燈掛在了最低矮的枝頭。
崔敏皓抿了抿唇，忽然覺得手裏的小桔燈變得有些沉重。桔皮裏跳躍著的金色的火焰，就好像一顆小小的心髒，充滿了溫暖和活力，是這時間最純潔之物，是最無私的愛。
“小桔燈會給所有擁有愛的人指明方向，所以敏皓的奶奶一定也可以看見的。因為敏皓的奶奶也很愛敏皓你，不是嗎？”韓小桃扭頭對崔敏皓說。
崔敏皓低頭看著小桔燈笑起來，嘴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像桃花綻放出的漣漪。他伸手將小桔燈掛在韓小桃那一隻的旁邊，雙手合十，閉上眼睛不知在心裏說著什麽，大概能夠感應到天堂裏的奶奶吧。韓小桃隻是看著他，那樣恬淡的表情，一點都不像崔敏皓，可是卻有另一種迷人的氣息無孔不入。她知道，這就是敏皓的思念，他是那樣孤獨的一個人，而奶奶是他整個冰涼的童年裏唯一溫暖的寄托。小桃甚至開始理解，蘇智羽跟她說的那些，關於崔敏皓為何會迷上李夢雲，隻是因為那一點無意中給予的溫暖，崔敏皓就是那樣的人，簡單，渴望著溫暖和關懷。他的霸道和使壞，都是小孩子渴望得到關愛的表現，以前覺得他幼稚，現在卻發現眼前的他好像一個墜入了層層雲霧中的孤影，仿佛要失去了整個世界的依托，所以他才那麽拚命地想要抓住，變得極端和敏感，對別人刻薄，也對自己刻薄。
韓小桃不由自主地從旁邊抱住崔敏皓，好像要溫暖他那顆冰涼孤獨的心。她想起來，在度假屋的時候，崔敏皓說的：把我所有的溫暖都給你。韓小桃在心裏輕聲說，這一次，讓我把溫暖給你。
崔敏皓的身體驀地有些僵硬，站在原地一點也不敢動彈。
“突然好想要看看敏皓你的心，在你的心裏，住著什麽樣的故事，為什麽會讓人覺得心疼。”韓小桃喃喃地說。
崔敏皓沉默了一會兒，月光在他的臉上徜徉，讓他的目光清冽如水。
“有再多悲傷的事情，因為看到韓小桃你的微笑，也會變得像被陽光照耀著一樣明亮。”
韓小桃仰起頭，臉上帶著大大的微笑，說：“那就一直微笑給你看，永遠也不要有傷心的事情。”
崔敏皓笑起來，說：“沒心沒肺的韓小桃，所以才能那樣吧？”
“喂，我是認真的好不好？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韓小桃嘟嘟嘴氣呼呼地說。
“沒心沒肺的人，就不會受到受害。因為不想看到小桃有一天受到受害，所以希望你就是那樣子，沒心沒肺，可以每天都笑得很開心。我就看著你的笑容，然後也可以充滿了力量，可以堅持著去做很多的事情。”崔敏皓帶著淡淡笑容，眼神裏卻透著認真。那樣清澈的目光，不含一點雜質，好像把一顆赤子之心捧在眼前。
韓小桃笑著仰起頭來看天，月亮和星星在雲中穿梭，那樣的安寧祥和，好像這靜靜流淌的時光。
忽然一道手電光劃過，有人大叫了一聲：“誰在那邊？”
韓小桃和崔敏皓嚇了一跳，隻見一大群人擁上來把他們倆死死地按住。剛才那個聲音走到進前來得意地說：“小賊，看你們怎麽跑？”
“不是啦，我們不是賊，財叔你看清楚，是我啦！”小桃趕緊澄清。
財叔把手電的光對著小桃的臉照了照，仔細辯認清楚，這才鬆了一口氣，跺腳說：“啊呀，是小桃啊！你這麽晚了，跑到桃園來幹什麽？韓老頭知道？”
小桃麵色一紅，說：“誒，那個，其實我是來……”韓小桃絞盡腦汁，也想不到一個好點的說辭。難道告訴財叔，自己是來祭奠亡魂？這也太離譜了！
“小桃你該不會是想打什麽壞主意吧？”財叔一臉懷疑地看著小桃。
韓小桃瞪大眼睛，這個家夥，說什麽呢！“財叔，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我對桃園還能做什麽？”
“那可說不定。你爺爺以前是桃園的主人，現在是守門人，一直不服氣，想監守自盜也不是不可能。”
“啊，真是越說越過分。”韓小桃咬牙切齒地說，但是自己有錯在先，又不能據理力爭。
“喂，作為桃園的主人，來看自己的果園，難道還要分時間、還要先跟別人報告嗎？”崔敏皓總算知道韓小桃為什麽要偷偷摸摸的進來了，現在也隻能靠自己解圍了。堂堂的崔家大少爺，居然被人當成賊？傳出去要笑死人了！他不滿地推開兩旁的人，整理了一下弄皺的衣服。
“什麽？”財叔和四周的人都是一愣。
桃園的主人？
“你是哪門子主人？”有人問道，“我們怎麽不知道？”
“你們當然不知道，這座桃園是被秘密收購，以前的主人現在不過隻是代理而已。”崔敏皓揚了揚眉梢，露出一切盡在掌控中的氣派。
韓小桃想起來崔敏皓手中的籌碼，終於定了定神。“沒錯，我是陪桃園的主人來視察，因為老板說不想要別人知道，所以才會這麽晚，也沒有告訴別人。”
財叔打量了一眼韓小桃和崔敏皓，一臉不相信地說：“我去打個電話，好好看著他們。”說著，轉身往值班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