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4 一家人的晚餐
“喂！”韓小桃終於反應過來追上去，和崔敏皓並肩走在一起，“敏皓你，和奶奶的感情很好吧？”
“啊？”崔敏皓不知是真沒反應過來，還是裝傻，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
韓小桃可不會就這麽輕易放棄，重複了一遍說：“在那樣的家裏，如果有奶奶在身邊的話，雖然常常會挨打，可是也會覺得被家人關心，所以敏皓應該很愛奶奶，對吧？”
崔敏皓的眼波掀起細小的波瀾。
那時候，是誰總在耳邊用蒼老的聲音呼喚：敏皓啊，皓啊！
那時候，是誰總是拿著棍子教育：你這死孩子，再這麽調皮下去，奶奶可不管你了！
那時候，是誰為他吹滅蛋糕上的蠟燭，當生日的時候：咱們敏皓十歲了，該長大懂事了。
可是，自己為什麽就是不懂事呢？總是要讓她難過、焦急，可仍舊對他露出慈祥的麵容。當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個壞孩子的時候，隻有她，會用手撫摸著他的頭，憐愛地說：“我們家敏皓啊，是個機靈的孩子，就是心智長不大，也好，不要被成人世界那一套汙染了心。”
奶奶……
被塵封心底多年的名詞，因為韓小桃的提及，好像從心裏發出了芽，再也藏不住那份開花結果的思念。
崔敏皓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番，把要說的話醞釀了好半天。
“如果我愛她，可以讓她留在這個世上多一天，我可以承認一千遍，一萬遍。我甚至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她留在我身邊，可是沒有用。”他慢慢停下腳步，垂下眼瞼盯著腳下。不習慣在別人麵前流露出軟弱，可是韓小桃，這個丫頭卻有那樣的力量，可以讓你不害怕把心裏的事情說出來，哪怕是最難愈合的傷口。好像有她的笑容，就能夠得到撫慰。
“雖然奶奶現在不在你身邊了，可是你也能夠感覺到她啊，她還是會告訴你讓你看清楚前方的路。”韓小桃微笑著說。崔敏皓抬起頭來，露出疑惑的目光，死去的人還能夠被這個世界感知嗎？韓小桃的注意力卻被別的地方吸引了過去。“好了，別想這些不開心的事。來，進去看看！”說著不由分說地拉著崔敏皓進了旁邊的超市。
崔敏皓看著一臉興致勃勃的韓小桃，不解地問：“要幹嘛？”
“買菜啊！”韓小桃滿不在乎地說著，一邊把各種蔬菜扔進推車裏。然後又風風火火的把崔敏皓拉到賣肉的櫃台，指著玻璃櫃問：“喜歡吃什麽肉類呢？”
崔敏皓瞅了一眼韓小桃，心想這丫頭該不會是晚上要親自下廚吧？雖然很懷疑她的手藝，不過還是很給麵子的配合了一句。“隨便啦，隻要是肉都好。”
“都好？”韓小桃嘟了一下嘴，哪有這麽能吃肉的？她低下頭去，是現在櫃台裏巡視一圈，忽然看到了豬排，然後就指著說：“崔敏皓，你應該不會吃這個吧？”
崔敏皓看了看，有點嫌棄地說：“如果你做得好，倒是可以嚐試一下。”
韓小桃很詫異地抬起頭看著崔敏皓一本正經地說：“可是，一般動物都不會吃同類的，不是嗎？”
崔敏皓這才反應過來，大喊一聲：“啊，你這丫頭！”
“哈哈！”韓小桃大笑起來，轉過頭繼續仔細挑選肉類。“喂，崔敏皓，快點給點意見啦，不然晚上不要給你飯吃。”
崔敏皓瞪了韓小桃一眼，不過想到今天暫時“寄人籬下”，隻好配合一點。在家做慣了大少爺的他，還真有點不習慣自己進超市買菜的感覺。他別扭地聳聳肩，說：“那就牛肉好了，還可以做牛排。”
“牛排？”韓小桃怪異地看了一下他，眼裏閃過的東西讓崔敏皓有點錯愕。他忽然想起那天在西餐廳的時候韓小桃不自在的表現，可以看得出她並不喜歡牛排，或者說是並不喜歡吃牛排的方式——她好像有點排斥餐刀。這樣的話，似乎自己提了一個不應該提的建議。他撓撓頭，自己岔開話題說：“誒，可是昨天喝了好多酒，吃牛排的話應該會上火吧？”
“那就買隻雞來煲湯好了。”韓小桃生怕崔敏皓反悔似的，立馬拿了一盒雞肉便匆匆地轉身離開了櫃台。
崔敏皓看出不對勁，可是沒有戳破，也沒有多問什麽，隻是跟著她逛遍了整間超市。
結賬的時候，一人提上了一大袋“戰利品”，韓小桃更是興致勃勃，懷裏的口袋盛了一小半袋子的又大又紅的桔子。“溫室技術就是好，這樣的季節也可以吃到這樣好的桔子。”韓小桃一邊走一邊嘖嘖稱讚。
“你幹嘛買那麽多桔子？”崔敏皓看著她那一臉傻樣不由問道。
“因為喜歡咯！”韓小桃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對著崔敏皓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崔敏皓看著她的樣子，心裏好像有一種叫做溫暖的東西在蔓延，嘴角也不禁揚起微笑。
“對了，你幹嘛不回家？還有，昨天為什麽要喝酒？”韓小桃這才想起來質問似的，抬頭看向崔敏皓。
誰知崔敏皓麵色一黑，沒好氣地說：“我願意。我崔敏皓想做什麽，難道還不能去做嗎？你應該覺得蓬蓽生輝才是，幹嘛一臉警惕的樣子？”
韓小桃有些鄙視地盯著他，不過看得出來，崔敏皓說的並不全是真心話。他霸道、肆意妄為是沒錯，可是他的眼神分明出賣了他，他藏著不想訴說的心事。韓小桃也不直接戳破他，而是說道：“我當然要警惕了。像你這樣喝醉了不回家，跑到別人家門口的人，多危險，我真得好好提防著才是。”
崔敏皓臉色有點發窘，嘴硬逞強說：“我說，韓小桃，你有沒有搞錯？像你這樣，又沒財又沒色的女人，應該是我提防你才對吧？我可是堂堂的崔敏皓，有多少女人想接近我，誰知道你是什麽居心！”
韓小桃氣惱地揚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彈了一下崔敏皓的額頭，嗔道：“防你個大頭鬼啦！”
隻聽崔敏皓慘叫一聲，看著已經心虛地跑到前麵的韓小桃，露出一臉不悅而無奈的表情，可是眼神裏又偏偏充溢著寵溺。他大喊了一聲：“韓小桃，你給我站住！”
兩個人在街上追跑著，打打鬧鬧的回到韓家。
韓小桃在廚房裏洗菜淘米，弄得風風火火。
爺爺從桃園回來，見小桃在廚房忙碌，敏皓坐在沙發上無聊地看電視，便說道：“今天放學很早嘛。”
“今天沒有去上學啦。”韓小桃趁著間隙喘了口氣回答爺爺。
“不去上課沒事嗎？”爺爺問道。
“沒事啦。這兩周學校做活動，不用去上課的。”韓小桃倒是沒想去湊開幕式的熱鬧，反正也就領導致辭之類的那套說辭，無聊得很，有空的時候去櫻花節看看就好了，反正有學生證可以坐船。
“哦。”爺爺點點頭，又自顧自念叨，“最近桃園裏也開花啦，我就知道，‘小白’那邊每年都會開得早一點。”他好像因為自己預測得準確而有點洋洋自得，說話的時候也不由眉飛色舞。
“‘小白’？”崔敏皓聽得一頭霧水。
韓小桃從廚房裏探出個頭來，說：“‘小白’就是我爺爺給那些桃樹取的昵稱；東邊園子裏的顏色淺一些，就叫‘小白’，西邊園子裏深一些，就叫‘阿粉’咯。”
“喔。”崔敏皓笑起來，還沒有碰到過這麽有趣的守園人，真把那些樹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了。他想到，大概是有這樣的爺爺，才有現在的韓小桃吧？神經大條，有點迷迷糊糊，難道是被爺爺當成桃樹來養了？
“崔少爺啊。”爺爺的叫聲，把敏皓從傻笑中拉回神來。爺爺招了招手說：“來陪老頭子下兩盤棋吧？”
“哦，好的。”崔敏皓雖然被叫著少爺，但在爺爺麵前，也沒辦法有少爺的範兒，隻規規矩矩地坐下來。不能不說爺爺的棋藝相當高超，崔敏皓表現得再認真也根本不是爺爺的對手。“啊，這個永遠也贏不了啊。”崔敏皓有些沮喪，卻很佩服。
爺爺自己反倒笑起來，對崔敏皓說：“下棋嘛，下得多了，自然就知道更多的套路，考慮也周全一些。人年紀大了，經曆的事情多了，看東西通透一些。對人的一輩子也是這樣。有些事情總要放得開，有些事情就需要執著。舉棋不悔，這是品格，懂得自己握住主動，才能進退自如。”說著，吃掉了崔敏皓的“將”。
崔敏皓覺得爺爺說得很深奧，可是似乎很有道理，隻是他一時半會兒沒有辦法完全參透，隻是覺得大概真是人生猶如一局棋。如何舉棋不悔，如何進退自如，這才是人生的學問，無論是愛情、親情都是如此。他覺得自己好像參悟了一點什麽，不過韓小桃已經端著大碗小碗上桌，招呼道：“開飯咯！”
崔敏皓是第一次坐在這樣小小的房間裏，和別人圍坐一桌，一起吃著熱騰騰的飯。韓小桃會光著手剝蝦或者捏飯團，然後塞進他的嘴裏。從前的崔敏皓，受到的高等的餐桌禮儀，即便是跟奶奶，也從來不知道吃飯還可以這麽隨便，雖然有些不習慣，可是卻覺得很好玩的樣子。爺爺會喝一小杯燒酒，如果還想要，就會被小桃好好地數落一番，看著爺爺麵紅耳赤的樣子，惹得崔敏皓哈哈大笑。
晚飯過後，收拾了碗筷，韓小桃就提著口袋拉著崔敏皓出門，卻神神秘秘的不說要去哪裏。
“走就是了。要帶敏皓去做好玩的事情。”
韓小桃眨眨眼，像天上的兩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