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他的心
蘇智羽上氣不接下氣地衝上樓來，看到一群人都守在房門口，腳步不由慢了下來。
金恩哲轉過頭來，詢問似的看著他。蘇智羽皺著眉，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將目光移向了那扇緊閉的門。韓小桃不在樓下，這一路過來也並沒有看到她的人影，唯一的可能就隻有……金恩哲的心驀地一沉。他咬咬牙，對扒著門幹著急的崔敏皓喊道：“一起把門撞開！”
這扇門剛好容得下他們兩人的身軀，一齊用力，終於“砰”地撞開了門。
火苗吐著舌頭舔舐著門框，幾乎要燒到兩人的衣角。
金恩哲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躲開，身邊卻是人影一閃，隻撂下一句喚：“韓小桃？！”金恩哲愣了愣，直到後麵的人喊起來，他才發現敏皓已經衝進了屋子裏。
“敏皓！”懷瑾焦急地上前來，眼看著就要跟著衝進去。
金恩哲一把拉住她，示意危險。
“滅火器呢？怎麽還沒有人過來滅火？”金恩哲一邊將衝動的懷瑾按在懷裏，一邊回頭對後勤經理大喊。
“最近大檢，滅火器都在更換，因為今天是臨時使用，所以沒有做好準備。現在已經讓人去接水管上來了！”後勤經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這個時候……要是弄出人命，那就不是保不保得住飯碗的問題了！
金恩哲和蘇智羽擔憂地看著屋裏，滾滾的濃煙從門裏鑽出來，火勢竟未有減滅的趨勢。
崔敏皓用手捂著口鼻，焦急的在濃煙裏尋找。“韓小桃？”煙霧嗆得他不住地咳嗽，不知是咳嗽得厲害，還是煙霧熏了眼睛，不一會兒，他的眼裏就滿是血絲。終於，他看見了倒在沙發前的韓小桃。“韓小桃！”他大喊一聲，衝過去將她抱在懷裏，拍打她的臉。“韓小桃？醒醒！”
“咳咳……”韓小桃咳了兩聲，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崔……崔敏皓……”她缺氧的腦子裏滿是混亂的畫麵，心想崔敏皓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這裏是天堂還是地獄？可不管是哪裏，崔敏皓都不應該在這裏啊。難不成真是壞人不長命？
崔敏皓聽見韓小桃那一聲虛弱的問句，緊張的心也終於可以放下來一些。他把她抱起來，安慰說：“我帶你出去！”
這句話回蕩在耳邊，支持著韓小桃艱難地睜著眼，在濃煙中看著崔敏皓沾滿了汗水和煙塵的側臉，他那焦急的表情，就好像是守護著至親至愛的人。韓小桃的心微微顫抖，不由自主地想，這一次，又要做他的拖油瓶了。她沒有力氣想別的事情，因為在他懷裏忽然覺得好安心。剛剛那些被火苗點燃的瘋狂蔓延的恐懼，都在他一聲又一聲的心跳中漸漸被撫平。
崔敏皓抱著韓小桃，在火場裏突圍。這間房本就是全船最大的臥房，從沙發到門口並不算近，何況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崔敏皓憑著對房間的熟悉，也隻能勉強往外走。誰知他剛走出沒幾步，頭頂的吊燈就“嘩”地砸下來。還好崔敏皓躲得快，吊燈幾乎擦著劉海滑落碎在他腳邊。天花板上的吊頂受到烈火炙烤，也支撐不住開始剝落。崔敏皓不知再往前一步還會發生什麽，濃煙更是遮蓋了他的視線。外麵走廊的燈光與屋子裏的火光混合在一起，讓他分辨不清，不敢貿然前進，隻能連連後退。
“咳咳咳……”懷裏的韓小桃咳得越發厲害。她之前已經在屋子裏被煙熏了很長時間，如果再不出去，恐怕會有危險。
崔敏皓焦急的在原地打轉，偶然一瞥，目光停留在了窗戶上。他抬頭看了一眼掛窗簾的橫杆，確定它還能支持一段時間，便衝上前想打開窗栓。可是大火炙烤下，窗栓燙得能烤熟人的一層皮，崔敏皓吃痛地抽回手，嘴裏直抽氣。
“不、不要管我了。”韓小桃張著幹裂的嘴唇艱難地說。她不想崔敏皓再為她涉險，他沒有必要這樣做，她也害怕承他這份用生命做賭注的情。如果他真的因為她出了什麽事，就算下了地獄，她也沒臉麵見他。
崔敏皓聽不清韓小桃說些什麽，以為她是害怕。他把她放下來，用一隻手緊了緊摟住她的腰，堅定地說：“別怕，我在這兒。”
韓小桃沒有力氣再多說一個字，隻覺得腦子裏慢慢失去意識。
仿佛有“啪”的一聲，尖銳的聲響在耳邊呼嘯。
崔敏皓用手肘一下一下用力撞開了窗玻璃，鮮血的味道混合著海風撲麵而來，揚起了他的劉海。長長的劉海下那雙焦灼而堅定的眼神，仿佛長夜中照明的星子，熠熠生輝。崔敏皓沉下心態，將韓小桃重又橫抱起來，也不管她能不能聽見，匆匆囑咐了一句：“抱緊我！”然後便踩著椅子，麵向窗上的洞猛地跳了出去。
狂亂的風在四周呼嘯，伴隨著一幹人等的尖叫，崔敏皓和韓小桃“撲通”一聲掉進了夜色中深黑的海水裏。
刺骨的冰涼侵入肌膚，一瞬間便覆蓋了火烤的炙熱，代替的是接近死亡的寒冷，讓人生出心尖上的恐懼。頭頂上的海水搖曳著冷冷的霓虹光，這世界一刹那變得模糊不堪。崔敏皓在水中漸漸穩定下來，睜開眼四下尋找韓小桃，才看見她還在不停往下沉。海水的光照在她金色的禮服上，整個人仿佛一隻黑暗中點亮著的小桔燈。崔敏皓迅速沉下去，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她的胳膊，一把將她拉進懷裏。韓小桃渾身冰涼，像冰塊一樣地貼著崔敏皓寬厚的胸膛，刺激著他的神經。崔敏皓打了個寒顫，拚命往上遊。
或許是水下的冰冷麻痹了他的思緒，他隻是麻木地揮動著手臂，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頭頂傳來低低的呼喚。
“敏皓！”
“敏皓！小桃！”
“小桃！”
一聲蓋過一聲的焦急，蘊含著巨大的力量，支持著崔敏皓在水裏露出了頭。
“是敏皓！”還是蘇智羽眼尖，看見敏皓露麵，就指著那邊叫喊起來，並且“撲通”一聲跳下水去，幫著敏皓把小桃拉上岸。
岸上的人都圍觀過來，倒沒人注意到人群裏那幾個神色緊張的吳彩娜黨。李夢雲也在一旁，看到敏皓拉著韓小桃上岸，多少有些吃驚。
“敏皓！”懷瑾看到敏皓安全上岸，一張蒼白的臉才恢複了一些血色。但是韓小桃卻昏迷不醒，不知是被濃煙熏得缺氧休克，還是嗆了水。
“韓小桃？韓小桃？”崔敏皓焦急地拍著韓小桃冰涼的臉，太用力怕她疼，太輕又怕她感覺不到。敏皓滿心糾結，腦子裏全無別的念頭。韓小桃卻一動也不動，安靜地躺在地上，仿佛那個嘰嘰喳喳不停的粗線條已經和這具肉身離了體。崔敏皓驀地慌亂起來，用力地搖著韓小桃的身體，大聲喊著她的名字。
韓小桃陷入無邊的黑暗中，前麵有一束光，吸引著她慢慢地往前走。
“韓小桃！”
忽然有人大叫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就仿佛有一雙手用力地抓著她的胳膊，讓她不能再踏出一步。她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腦子裏亂糟糟的，唯有那倔強的聲音清晰如在耳邊。忽的一陣大力拽住韓小桃，把她拉往白光的反方向。一股暖流從口中注入，緩緩融化了身體的寒。
所有人都愣住了，睜大眼睛看著向韓小桃嘴對嘴人工呼吸的崔敏皓。
韓小桃，你醒醒！崔敏皓的心慌亂地蹦跳著，卻不是因為她的唇太過柔軟，帶著香甜的和海水混合過的清新氣息，而是那雙青紫的嘴唇傳來刺骨的冰涼，讓他沒有底氣。
“小桃，求你，醒醒。”崔懷瑾緊張地守在一旁，帶著哭腔說。
金恩哲緊緊地摟著她，以免她失控。她顫抖的身體向他抖落了全部的心思。他知道她害怕，要是韓小桃就這樣一睡不醒，她會自責一輩子。他沒法用言語來安慰，隻能用力地抱著她，給她支撐的力量。
“韓小桃！”敏皓一遍一遍地喊著她的名字，一顆心跳動得沒有了節奏，發紅的眼眶酸澀不已。他已經在心裏數落了千萬遍。
韓小桃，你要是敢出事你就死定了！
所以，現在本少爺要你活過來，你怎麽敢死？
盡管他語無倫次，可是終究魔音摧耳，韓小桃在昏迷中打了個寒顫，卡在喉嚨裏的那口水“咳”地吐了出來。到這時，她才恢複了一些意識，慢慢地睜開眼，從黑暗中看清那個執著地帶著她逃離來自天堂的白光的聲音的主人。
崔敏皓……
韓小桃的眼睛有些發脹，原本湧到喉嚨裏的千言萬語此刻都隻化為了兩個哽咽的文字。
“敏……皓……”
這一聲喚好像隔了生生世世，從千萬年前風塵仆仆地趕來，隻為投進他的懷抱。
敏皓的心驀地一顫，沒有任何意識地收緊了雙臂，將她一把摟進懷裏，讓她的臉緊緊貼著他的胸膛；那漸漸回暖的臉龐能夠感受到他左心房裏顫抖的心跳聲。韓小桃開始覺得慶幸，慶幸還好有他在身邊。她沒有看見的是，敏皓激動地擁住她那一瞬間，強忍著的一滴淚終於安心地滑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