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林雅蓉突然笑了起來:“不可能。”

孫靖邦再次很肯定的點了點頭:“一開始我也以為我聽錯了,可安王再三叮囑,讓我一定要轉告你,請你明天到安王府聽戲。”

林雅蓉臉上的笑慢慢淡了。

孫靖邦沒說話,雖然他心裏奇怪,雖然他能看到林雅蓉眼底的不安,可是,有些事情不能問,最少現在不是問的時候。

“我看安王八成是糊塗了,說話也不著調,光請你一個人去王府,這是安得什麽心?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裏呀。我可先說好,明天我可不許你去,不然家法侍候。”孫靖邦板著臉,一副不高興的神色。

林雅蓉抬眼看他,笑容又漸漸在嘴角邊揚起,這個男人是在安撫她呀,雖然是用這麽生冷的語氣說話,可是卻讓她感覺到心安。

孫靖邦沒問她原因,沒問她與安王之間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甚至也沒問過她之前在宮裏是怎麽生活的,可是他明白她的不安,然後用他的方式在安慰她。

安王請她聽戲,還獨獨隻請了她一人,瞎子也能看出有問題。

本朝民風雖然開明,可是單獨請一個女子過府到底也不是什麽合禮數的事,更何況安王還是當著孫靖邦的麵下帖。就如同孫靖邦剛剛所說,安王把孫靖邦當什麽人了?又把她當成什麽?

安王這戲可不簡單。

輕吐一口氣,林雅蓉心裏便有了主意。

“對了,我娘昨天說,有時間讓我們去平安坊家裏坐坐。”雖然女婿是鎮國侯,可是秦氏一向不把孫靖邦當外人,叫她上門也不覺得有什麽,反而透著一家人的親近。

“好,我原本也是打算這兩天去看看她老人家,昨天沒在府裏,讓娘生氣了吧?”孫靖邦趁沒開飯前,摸了一顆冬棗放到嘴裏,酸酸甜甜的滋味最是開胃。

“我娘把你當寶,怎麽會怪你?再說,昨天是陛下召你進宮,誰敢留你在家?”

兩人說了一會話,就見綠蝶和幾個丫頭拎著食盒走了進來,將飯菜一一放到桌上。

也不等孫靖邦問,林雅蓉說道:“娘今天又去了孫府了,看這樣子,定是用過飯後才回家。雖然我知道娘和孫夫人是好姐妹,可是這天天去人家府上,會不會?”

孫靖邦讓綠蝶幫著盛了一碗湯,見林雅蓉擔心,他笑道:“這走親戚怕什麽?其實孫大人與我家也算是六服之內的親戚,隻是隔的遠了。以前我不知道,是後來我回了饒州才知道有這層關係在裏麵。”

上次隻聽孫靖邦說孫大人早年對他有恩,林雅蓉也就沒多想,原來還有這麽一層關係啊。

林雅蓉鬆了一口氣:“既然是親戚,自然就不怕外人說三道四。”

一個是大將軍,一個兵部左侍郎,雖說是兩家老太太交情好,可是這來往的太頻繁,外人見了總難免會多出一些閑話,好比什麽官與兵相勾結這類的。就算現在她完全明白陛下的用意,可林雅蓉也不想節外生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如果說是走親戚,那就另當別論。

吃過晚飯,見月朗星稀,孫靖邦難得好心情,拉著林雅蓉去花園角亭裏喝茶。

“可惜,可惜呀,要是小妹在,此時清彈一曲,更勝神仙。”孫靖邦難得書生般的搖頭晃腦不住感慨,林雅蓉在一旁看得好笑。

“哦,險些忘了告訴你,韋安傑死了。”提起孫麗雲,林雅蓉才想起這事。

孫靖邦似乎並沒有太過驚訝。

喝了一口茶,他才悠悠道:“我猜也差不多是時候了。再晚,這盤棋可就亂了。”

見他話中有話,林雅蓉起先沒明白,不過心念一動,她猜到幾分:“陛下今天又和你說了什麽?”接連兩天把孫靖邦召進宮裏,這滿朝文武都在看著,要說沒想法還真不可能。

“你猜?”

又是這一招,昨天問他,他也沒說實話,今天又是以退為進,好手段。

林雅蓉笑道:“將軍大人,兵家有三十六計,你是一計用了又用,就不怕失敗嗎?”

孫靖邦略有小得意:“管用就好,又何必在乎是哪一招,怎麽,看你這意思,是想我用美男計?”

這相處長了,林雅蓉發現孫靖邦還有一個特點,就是臉皮越來越厚,以前他能和她說這樣的話嗎?近來,他倒是以調戲她為樂。

所謂見招拆招,見力發力,林雅蓉也不是好對付的。

她道:“美男計?這敢情是好,不過,這美男在哪?”

孫靖邦裏非常配合的抬手一指:“這呢,美男在此!”

“喲,就這小模樣也敢說是美男?我看分明是個醜八怪。黑不溜秋的,這哪來的野人?”說完,林雅蓉學男人一般的伸手挑了挑孫靖邦的下額。

被擠兌的一文不值,孫靖邦一臉苦笑:“這位夫人,你要求也太高了吧,這不是成心為難小的嗎?再說,這美男光看皮相是不夠的。這男人嘛,還是要看實力高低。”

林雅蓉強忍笑意:“好呀,既然如此,就向本夫人展示下你的實力。”

孫靖邦恐怕等的就是林雅蓉這一句話,一等她話落,孫靖邦立馬伸手一抓,將林雅蓉扯過來就緊緊抱住,然後附在她耳朵小聲道:“夫人,為夫這就為你更衣,讓為夫在床上向你好好討教一番。”邊說邊趁林雅蓉不注意,將手悄悄從她的領口探了進去,抓住一處盈軟。

林雅蓉不僅臉紅了,身子也一下軟了,無力的躺在孫靖邦懷裏,嬌.喘的輕罵:“壞蛋!”

此時夜風正好,暗香湧動。

……

林雅蓉還是決定去安王府。

不是她願意,是不得不去。

若是安王像別人一樣往門房遞帖子,林雅蓉還可以裝病或者是尋個借口不去,可安王是當著孫靖邦說的,隻要她還有一口氣在,爬也要爬著去安王府,不然這以後的事情可就難了結了。

安王這人,別人不知道,可林雅蓉是明白的。

凡是得罪過安王的人,安王明麵上不說,可私底下會想方設法找你的麻煩,隻要被安王抓到一星半點差錯,先買好棺材回家等著安王的報複吧。縱是耗上很長的時間,安王也不會輕易罷手。

所以,明明知道安王請她看戲不安好心,可是林雅蓉也不得不去。

孫靖邦也沒攔她,更不會像他說的那樣家法侍候,隻是看了她好久,說了一句:“別傷了自己,萬事都有我。”

林雅蓉心裏甜甜的,她嗯了聲:“等我回來。”

其實,孫靖邦的擔心是多餘的,安王雖然愛記仇,就算恨她恨的要死,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與她為敵。她現在是堂堂的侯爺夫人,一品誥命,安王知道輕重。

隻是戲無好戲,就不知道今天安王準備唱哪一出。

安王府就在大昌坊,占地百傾,是座九進的大院。放眼整個京城,除了皇宮,就算安王府最大。

林雅蓉坐著馬車到了王府,從側門進,下了馬車早有宮女抬著軟橋侯在一旁。

“夫人!”

林雅蓉轉頭看去,微微一驚,不過她很快就平靜下來。

“紀公公,好久沒見,最近可好?”

看著眼前這位三十歲左右一臉無害的人,林雅蓉不敢有絲毫大意,她沒想到安王會打發身邊的大太監紀公公來接她。

“托夫人的福,灑家過的很好。夫人快請上轎,王爺已經在麗院等候多時了。”

臨上轎前,林雅蓉問了一句:“不知王爺今天都請了誰?”話一出口,其實她也知道有些多餘了。

紀公公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笑道:“王爺就隻請了夫人。”

果然,林雅蓉一早就猜到會是這樣。

“有勞紀公公了!”

知道了她想知道的事情後,林雅蓉安靜的上了轎,她命人把轎簾放下來。

在此之前,林雅蓉從來沒來過安王府,不過原在宮中時,她隱隱聽別人說起過,說安王府裏最美的就是麗院,奇花異草、怪石嶙峋自然不用多說,最誇張的是說麗院用黃金鋪地用寶石做樹,富麗堂皇極其奢侈。

林雅蓉沒想到安王會把戲台搭在麗院,看來安王這戲倒有幾分意思。

小轎大約走了一刻鍾便停了下來,紀公公打起簾子,扶著林雅蓉下了轎。

從外麵看,隻是很普通的院子,兩旁種著海棠花,院門上的“麗院”兩字倒有些眼熟,不像是名家所提。

紀公公順著她的眼光看去,眼底有了然神色,不過什麽也沒說,隻等林雅蓉看夠,紀公公才低聲道:“夫人,王爺就在裏麵。”

林雅蓉微微一怔,這意思是讓她獨自進去?

可她什麽也沒問,溫和的一笑,林雅蓉輕輕的走進院子。

繞過照壁,撞入眼簾的便是滿天粉色,成排成排的櫻花樹布滿了整個院子,每一根樹枝上都掛滿了粉花的花朵,如雲層一般堆擁在眼前,仿佛隻要一伸手,便可將這美麗的花朵放在手心。

這花可真美。

看著眼前這一切,林雅蓉久久沒動,有些一直被刻意忘記的回憶在這一瞬間似這花海一般向她湧來。

隱隱,有歌聲從櫻花深處傳來。

——樹底迷樓畫裏人,金釵沽酒醉餘春。鞭絲車影匆匆去,十裏櫻花十裏塵。

紗衣水袖,白麵紅唇,挑起的眼角,入鬢的柳眉,唱的是何人曲?吟的是何人詩?

而那從遠處走來,手持青笛的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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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了,昆明的櫻花其實已經開了。

願每一個人都有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