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是知道這北方的夜比較冷,可是才一下馬車,林雅蓉還是冷的打了一個哆嗦,明明是春天可為什麽這風吹在身上卻如數九寒冬?
莫吉魯半蹲在馬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夫人,要上馬車嗎?”
林雅蓉不知道莫吉魯此時想些什麽,不過這明顯是下馬威呀。怎麽?想讓她道歉嗎?
靜靜看了莫吉魯一會,林雅蓉一言不發的向前走去。
寧願死,她也不想受到那個男人的羞辱。
她雙手環臂高一腳低一腳的往夜色的最深處走去,她有些後悔,下馬車的時候應該搶一件毛披,這天真的太冷了,不知道就她現在的小身體板能不能堅持到天亮。她沒回頭,一直向前走去。
林雅蓉的身影很快被濃黑夜色吞沒,莫吉魯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一直看著,阿夏娜湊了上來,小心翼翼的開口說道:“大皇子,這到下一個鎮還有二個時辰的路,夫人這身體還沒完全好,她又穿的那麽少,可走不了這麽遠的路,更何況還有狼。要不,咱們……。”
莫吉魯回頭瞪了阿夏娜一眼,阿夏娜被莫吉魯眼裏的冰霜嚇倒了,話還沒說完她頭一縮,乖乖退了下去。
大皇子很生氣呀!
不知過了多久,莫吉魯轉身鑽進車裏,同時命令道:“走吧。”
馬夫揚起長鞭,大喝一聲,馬車很快就動了起來。
林雅蓉想,她大概就走出五丈路吧,可是身上為何越來越冷呢?夜風似刀一般打在她臉上,感覺到又糙又痛。她不由抿緊嘴,在手臂上重重搓了幾下,這離下個城鎮還有多遠的路?恐怕她等不到天亮就會先被冷死吧。
身後轉來馬車的聲音,林雅蓉沒回頭,隻是下意識的避讓到一旁,等她再抬頭看去時,隻看到馬車的後車轅,很快就消失不見。
馬車車輪輾過地上的嘎嘎聲漸漸消失在遠處,隻是一會的功夫,四周變得安靜極了。
一種說不出口的不安感在心裏慢慢滋生,陰森森的,讓人不由感覺到害怕與恐慌。林雅蓉四下看去,除了黑還是黑,她突然感覺到茫然,她不知道該往哪走。
不知道是不是這夜太安靜,被放大的各種聲音充斥在她耳邊,有風的聲音,有草輕輕搖擺的聲音,還有沙沙的輕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快速的從她身邊跑過。
綿長淒厲的狼嚎聲從遠處傳來,像投入水麵的石子,泛起陣陣漣渏。林雅蓉感覺到很不舒服,雖然不想承認,可是她知道那種不舒服感就是害怕。
如果此時莫吉魯再問她,她定會點頭承認她在害怕,隻是……
隻是她依然不願向那個男人低頭。
努力的深呼吸了幾下,林雅蓉打起精神,辯了下方向,她沿著莫吉魯馬車駛過地方向前走去。她心想,莫吉魯絕不會連夜趕路,那麽也就是說,前方有城鎮或者是可以落腳休息的驛站,隻要她能堅持走到驛站,她就不必呆在這寒冷的裏夜苦苦等待天亮。隻是不知道離驛站還有多遠,也許走上一兩個時辰就會到,也有可能要走上很長時間。
可是,隻要一直走一直走,就能到達目的地。
莫吉魯丟下她又能怎麽樣?林雅蓉不信,沒了莫吉魯的馬車,她就到不了驛站。
加油!
在心裏給自己打了打氣,林雅蓉快步向前走去。
耳邊的聲響越來越多,似腳步的沙沙聲也越來越重,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奔跑。會是地老鼠嗎?要不就是小兔子?林雅蓉在心裏不住告誡自己,不要害怕,可能就是一些小動物罷了,就算她沒來過草原,也知道這裏不會出現熊和老虎。真的不用自己嚇自己。
然而身上越來越冷,林雅蓉不知道她走了多久,雙腳開始麻木,腳底板也漸漸腫痛,她自嘲的一笑,照她這個情形,恐怕走到驛站,腳也殘了。
可是她不敢停,她也不能停下來,林雅蓉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越來越重,身上是又冷又餓,腳底板酸疼腫.漲,到底還能堅持多久呢?
林雅蓉看著遠方,沒有一絲光也沒有一絲聲響。她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卻隻能繼續向前走去。
太安靜了,為什麽這麽安靜?
林雅蓉一邊走一邊還在想,是不是夜深了不管人還是動物都要休息睡覺,她想起莫吉魯之前說的話,說什麽狼在夜裏會偷襲人,恐怕是在說胡話吧。她突然想放聲大笑,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停了下來。
她似乎好像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聽到狼嚎聲了。
一種莫名的恐慌在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如一條毒蛇猛的竄上了她的心尖,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林雅蓉下意識的回頭,她看到一雙泛著綠光的眼睛。
是狼。
…………
莫吉魯半躺在軟墊上,他閉著眼,一直沒開口說話。
阿夏娜坐在最外麵,她手裏抱著一件毛披,臉上是不安的神色,可她沒敢說話,隻是一下沒一下的偷偷向莫吉魯看去。
馬車已經走了大半個時辰了,不知道夫人走到哪了?
阿夏娜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毛披,那是用上好白狐毛皮做成的,又輕又軟,最是保暖。阿夏娜心想,夫人剛剛下馬車的時候穿的可真少,要是身上有一件毛披的話,最少也能讓身子暖和一些。這草原上的風又冷又烈,不知道夫人能不能撐得下去。
夫人太瘦了,也許……
阿夏娜不敢深想,她不安的抬頭向大皇子看去。
“什麽時辰了?”莫吉魯突然張口問了一句。
阿夏娜掀起車窗簾子向外看了一會,然後回頭道:“快到戌正了。按這個速度,馬車應該很快就能到達……”
“阿夏娜,你有沒有覺得太安靜了?”莫吉魯打斷了阿夏娜的話。
安靜?
阿夏娜顯然沒明白莫吉魯指的是什麽,莫不是大皇子嫌她上煩人?阿夏娜將身子縮到馬車的一角,忐忑不安的開口道:“大皇子,我……我會小聲一些。”
莫吉魯猛的睜開了眼,同時他的眉頭也皺得緊緊,臉上是不安的神色。
阿夏娜害怕又往後縮了縮。
“阿夏娜,你有沒有聽到什麽?”
阿夏娜茫然的搖搖頭,她應該聽到什麽嗎?可是不等她問,莫吉魯突然起身一腳踢開馬車門跳了下去。
阿夏娜不由的大叫了一聲。
等她探出頭去,卻隻見莫吉魯搶過一匹馬,翻身而上策馬向後麵狂奔而去。
這是怎麽了?
阿夏娜不解的抬頭看馬車夫看去,氈帽下車夫露出一雙若有所思的眼睛,然後沉聲道:“狼嚎聲停了。”
阿夏娜終於明白剛剛莫吉魯那兩句話是什麽意思,不由的,阿夏娜臉色一白,夫人出事了。
阿夏娜下意識抱緊手裏的毛披。
…………
看到那雙泛著綠光的眼睛,林雅蓉仿佛被下了定身咒一樣,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剛剛沒說實話,其實她曾見過狼。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安王的侍從從西市買了一隻斷了腳的狼偷偷藏在家裏,那侍從說他們老家有風俗,如果滿百天的孩子能帶上狼牙齒做成的項鏈,就能長命百歲,鬼神不擾。她還記得那隻凶獸雖然斷了一隻腳也依然不讓任何人靠近,它呲著牙低聲吼叫著,那雙眼睛冷冷的看著一切,眼裏沒有一絲感情與溫度。
林雅蓉似乎又回到了從前,隻不過眼前的巨狼比她見過的那隻斷腳狼要高大凶猛的多,這個時候林雅蓉絕不懷疑莫吉魯說過的話,這頭巨狼能一下把她撕成兩半。
林雅蓉清楚的感覺到她的雙腳在打顫,因為害怕而在顫抖著,她想跑想逃,可是雙腳卻使不上一點力氣,她隻能站在原地,被嚇得一動不敢動。
她要死了,葬身狼口,屍骨無存。
她不敢動,隻要一動,眼前的巨狼就可以把她撲倒,直接咬碎她的喉嚨。可是她也知道,就算她不動,等巨狼發現她不能與之對抗後,也會毫不猶豫的撲上來撕碎她。
林雅蓉突然明白,不論怎麽樣,她左右都是一死。
不知道什麽時候,黑暗中又亮起了一雙綠色的眼睛,然後又有一雙。
三隻狼。
林雅蓉這個時候真的想哭了,她似乎已經可以聞到巨狼嘴裏的腥臭味。
終還是逃不過嗎?
一瞬間,林雅蓉想起了很多,那些過去所經曆的東西飛快的在她腦海裏一閃而過,她想起了她的母親,想起了她的弟妹,最後眼裏隻剩下一張麵孔。
她還是沒有等到那人來。
在心裏默念那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然後她閉上了眼,她似乎可以感覺到離她最近的那頭巨狼已經向她猛的撲了過來。
被咬死的感覺一定會很痛苦吧?林雅蓉心想,這也許是她這輩子最後能想到的事情了。
“嗖嗖嗖……”
就在她閉上眼的瞬間,幾聲輕響從她耳邊快速滑過,然後她聽到格外淒厲的狼吼聲,最後是砰的一聲,像是什麽東西重重砸在了地上。
林雅蓉不敢眨開眼,她有一感覺,下一個呼吸的瞬間她就會被尖利的牙齒撕成兩半。
身後突然有暖暖的東西靠了上來,她整個人被人從身後緊緊抱住。
不知為何,她下意識的開口叫了一聲:“靖邦!”
可不等她睜開眼,一股帶著血腥味的**噴在了她臉上。
林雅蓉下意識的扭頭看去,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卻讓她忍不住驚呼:“啊啊啊……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