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靖邦呆呆看著葉紅萼,神色迷茫而不解。
好一會後,他才恍過神來,自嘲的一笑,看來昨天晚上是沒睡好,不然這天還沒亮怎麽就出現幻聽了?
“先生……”
葉紅萼一眼就看穿孫靖邦不信她,輕吐一口氣,葉紅萼再道:“侯爺,林雅蓉真沒死。她沒死。”
這次,孫靖邦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林、雅、蓉、沒、死。
怔愣的神色再次出現在他臉上,可隨即而來的是歡喜。
“真的?”
孫靖邦是半信半疑,他抬頭向秦氏看去。
秦氏看著他慢慢點了點頭。
像是突然失了重心一般,孫靖邦猛的退後幾步,一屁股坐在椅子裏,他看著秦氏顫抖的問:“娘,您……您沒騙我?”
秦氏幽幽一歎:“孩子,別說是你,就是我……就是我現在還是不信呀。可是,棺材裏躺著的那人不是雅蓉,我可以肯定那絕不是雅蓉。”
葉紅萼輕咳一聲,道:“雖然屍首燒的基本上看不出人形,不過左手燒傷的情況並不是很嚴重,我推測可能是當時被屋頂砸下來的東西壓在手臂上,所以左手沒像別的地方完全被燒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剛剛林夫人去給那姑娘換衣服的時,注意到屍首左手臂靠近腋下的地方有一個紅印,我看過那印記可以肯定是胎記,而林夫人說了,雅蓉身上沒那胎記。”
孫靖邦仔細想了想,他和林雅蓉雖然沒夫妻之實,可是兩人對彼此的身體也算熟悉,在葉紅萼說的那個地方,林雅蓉還真的沒有胎記,事實上林雅蓉身上別說胎記就是痣也沒有一個。
不知道為什麽,孫靖邦長長蘇了一口氣,此時他已經能肯定一件事,葉紅萼和秦氏都沒有騙他。
見他不說話,葉紅萼以為孫靖邦還不信,又道:“侯爺如果還不信的話,我還有別的證據可以證明後堂棺材裏躺的那個人不是雅蓉。”
孫靖邦忙道:“先生請說。”
葉紅萼臉上再現為難神色,她看了一眼秦氏,然後才開口道:“去年在四明山上時,有一次雅蓉和我聊起以前的事情時,她無意間說起她的牙齒早年在宮中曾經被人打斷過,也就是說雅蓉嘴裏最左邊的那兩顆牙齒應該隻有一半,可我看過那屍首,所有的牙齒都是完整的,沒有一顆牙齒是斷的。”
孫靖邦顯然不知道這裏麵還有牙齒的事情,可這又能說明什麽?
見秦氏和孫靖邦都是同樣不解的神色,葉紅萼解釋道:“侯爺不曾學過醫術可能不太了解,這人的牙齒過了十三四歲以後基本上不會再生長,也就是說大人斷了的牙齒不會像小孩子一樣重新生長,斷了就是斷了,如果拔除的話,空了的地方也絕對不會再長出第二顆新牙。雅蓉早斷因為意外有兩顆牙齒受損,絕對不會事隔幾年後又重新長出來。大火雖然可以把人燒的皮肉無存,可是這骨頭還有牙齒卻不會隨著肉身的腐壞而腐壞。所以光憑棺材裏那姑娘一口好牙我也敢說,那絕不是林雅蓉。”
如果說胎記還可能有造假或者別的原因,那麽此時葉紅萼說的這番話,孫靖邦再也找不到什麽借口了。
他無法用任何語言來形容此時他內心的狂熱與欣喜,他要感謝上蒼,感謝佛祖,感謝孫家和林家的列祖列宗們,林雅蓉活著。還有什麽能讓人如此高興?
孫靖邦久久不能言語,人生真是太起太落、太悲太喜,他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形容他內心的想法。
秦氏和葉紅何嚐不是他這般,在高興之餘,她們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後堂棺材裏的那具屍首不是林雅蓉的話,那麽現在此時林雅蓉女在哪?人是活著還是死了?
沒有人知道。
孫靖邦很快就意識到這個問題,定了定心神,他沉聲問:“娘、先生,雅蓉沒死這件事情還有誰知道?“
秦氏道:“就我、你還有葉先生知道。”
孫靖邦點點頭:“娘,葉先生,關於雅蓉沒死這件事,我希望你們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秦氏不明白,林雅蓉沒死這是好事,就算不知道現在她人在哪,可為什麽不能說?
葉紅萼倒明白了幾分,她道:“侯爺放心,我知道該怎麽說什麽不該說什麽。”
秦氏還是不明白,可是看到孫靖邦臉上沉重的神色,本想問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隔了好一會,秦氏才道:“我知道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連少騰和小妹那我也不會提。隻是……”
“娘,您放心,我向你保證不論天涯海角我一定會把雅蓉帶回來。”
秦氏見孫靖邦懂她的意思,不由輕輕歎了一聲。她在心裏默默向佛祖祈求,願佛祖保佑林雅蓉諸事平安,逢凶化吉。
孫靖邦叫來丫頭把秦氏扶了出來,既然不能對外說林雅蓉沒事,那麽這頭七的法事還是要做。因為到了此時,孫靖邦已經意識到林雅蓉沒死這事情後麵有著太多的秘密。孫靖邦也很想知道林雅蓉現在人又在哪?可明顯是有人設計了這一切,先是放火然後找人假冒了林雅蓉,可是綁走林雅蓉又是為了什麽?這事是否與淩彩蘭的死有關係呢?
孫靖邦心裏有太多太多的問題,可是卻統統沒有答案。
在他找到林雅蓉、找到答案之前,今天這場戲他還得必須做下去。
也許那隻隱藏在黑暗中的黑手還不知道林雅蓉沒死的消息。那麽,他也要裝作不知道。隻有這樣,才能麻痹對手,才能化被動為主動,才能找到林雅蓉。
孫靖邦眼底漸漸有風雷在動,這無疑是一場戰爭,可是明顯他被人看輕了。然而他知道,嗜血的獅子不會永遠沉睡不醒,這注定將是一場血雨腥風。
……
林雅蓉在吉祥鎮呆了兩天後,莫吉魯就帶著她一路往北。到了第十天,她身上的寒病終於好的七七八八,雖然偶爾還會咳嗽,可是燒已經退了,說話做事身上也有了力氣,不像前些日子整天病歪歪的,連動動手指都費勁。
而身體好了後,林雅蓉拒絕莫吉魯再靠近她。
從早上天不亮到天黑月上樹梢,莫吉魯一直在趕路,而越靠近昌都他的臉色越沉重,一連好幾天,林雅蓉都沒看到莫吉魯笑過。
掀起簾子向外看去,塞北的黑夜仿佛大海一般是無邊無際的黑,遠遠看去,沒有一絲光亮也沒有一絲燈火,仿佛是一塊黑色的大布在她眼前展開。
忽的,遠處傳來幾聲悠長厲吼,在這黑夜裏格外刺耳,像是有什麽尖利的東西劃破這濃黑夜色向她刺了過來。
心裏突生不安,手腕輕輕一顫,林雅蓉下意識的放下簾子。
莫吉魯也聽到吼叫聲,他抬起頭,正好對上林雅蓉看過來的眼睛。
“那是狼嚎聲。夫人,你見過草原上的巨狼嗎?”
沉默片刻後,林雅蓉搖搖頭:“沒有。”
莫吉魯突然笑了起來:“那夫人知道狼長什麽樣嗎?”不等林雅蓉開口,莫吉魯自顧自的說道,“尖耳長嘴,吊眼利尖,細長的四肢,可是卻跑的很快。狼的眼睛冰冷而殘忍,隻要是被它們盯上的獵物從來逃不掉。它們在白天追趕你讓你疲於奔命,然後在夜裏趁你不備突然偷襲你,長長的尖牙能一下把人撕成兩半,不要一會就能把一個活生生的人吃的屍骨不剩。”
說到這,莫吉魯頓了一下,他看著林雅蓉的眼睛:“夫人,你害怕嗎?”
“有時候,人比狼還可怕。”回望著莫吉魯的眼睛,林雅蓉平靜的開口緩緩說道,“有些人即使不追趕你不讓你疲於奔命,可你也無法逃掉,無論你怎麽折騰怎麽使陰謀詭計到最後都隻會失敗,然後看著對方剖開你的胸膛,捏碎你的心。大皇子,遇到那樣的人,你害怕嗎?”
林雅蓉反問莫吉魯,她的嘴角邊也掛著一絲淡淡的笑。
莫吉魯往她身邊靠了靠,頗有興致的道:“夫人這是在說什麽?我不太明白。夫人,是在指誰嗎?”
“大皇子如此聰明,怎麽會不明白呢?不過是大皇子在害怕罷了,所以不敢承認。”林雅蓉知道,莫吉魯明白她指的是什麽或者指的是誰。
聽了這話,莫吉魯雖然還在笑著,可是看上去已經有些勉強,眼底也有幾分不耐與暴戾。
很明顯,莫吉魯在生氣,可是林雅蓉並不害怕。
說什麽狼說什麽凶殘,無非是想從她臉上看到懦弱與害怕。可是林雅蓉怎麽能讓莫吉魯得意呢?
久久看著她,莫吉魯突然湊了過來。
“牙尖嘴利的女人,既然不怕,那麽我把你丟下車喂狼也沒關係吧!”
“大皇子請便,你要趕我下馬車最好現在,別一會又後悔了。”莫吉魯說的話林雅蓉還真不信,她一個字都不信。
莫吉魯重重哼一聲,然後大喝一聲:“停車。”
馬車猛的停了下來,一下沒防備的林雅蓉身子一晃,不由自主的向前撲去,她穩穩落到莫吉魯懷裏。
莫吉魯半摟著她,然後低頭看著她的眼睛。
不等林雅蓉開口說話,莫吉魯冷冷開口道:“夫人,下車吧!”
林雅蓉一怔,他真要把她丟下車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