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原並不知道少女之後的故事,他也不沒興趣知道,因為,他實在是太累了。他足足花了十一個小時才趕到許家橋,不僅僅是筋疲力盡,而且又冷又餓,饑寒交迫,骨頭都快散架了。

此時的許家橋已經沉睡了,寒風輕輕地卷起地麵的雪沫,形成一個一個的小漩渦,除了偶然一兩聲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是寂靜無聲的。

趙原沒有猶豫,直奔許家巷許三家。

“呯呯呯……”

“三哥,三哥,開門,快開門,我是小趙……”

在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中,漆黑的房間裏麵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白紙裱糊的窗戶裏麵亮起了蠟燭的溫暖光芒。

“哪個小趙?”房間裏麵一陣咳嗽後,然後,響起一個憤怒的聲音。這大冷天,任誰從床上被喊下來都不會開心。

“三哥,我是趙原,我給您送了一張上好的皮貨,可以做一張大床褥,讓嫂子大冷天的暖和一些。”

“我不認識什麽趙原……皮貨!什麽皮貨?我看看……”

吱嘎一聲,門打開了,許三披著厚厚的棉衣,舉著蠟燭站在門口,那刀條臉上的一雙眼睛死死的盯在趙原手中的陽山豹皮毛,一臉貪婪之色。許三在萬家當了十幾年的傭人,自然是有些眼力,隻是一看,就知道這皮貨是好東西。

“三哥,這皮貨算是小趙孝敬您的,不過,托付您給我找的工作您可要放在心上……咦,你不是劉三哥?”正忙著打開陽山豹皮毛的趙原突然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絲呆滯的表情。

“嘿嘿,我是三哥,不過,我不是劉三哥,我是許三哥。”許三一臉媚笑道。

“那那——那我找錯人了,對不起,對不起!”趙原連連彎腰道歉,一臉沮喪的低頭把打開的陽山豹皮毛從新卷好。

“不急不急,這天寒地凍的,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來來來。”許三熱情的打開大門,一手舉蠟燭,一手扯著趙原的皮貨不鬆手。

“不行,我還要找劉三哥去,他說給我介紹一份好工作的。”趙原死死的抓住皮毛,一臉警惕的看著許三。

“不就是一份工作嗎!你問問隔壁街坊我許三是什麽人?不是我許三吹牛,在這許家橋,誰不給我許三幾分麵子。”許三生怕趙原離開,連忙吹噓道。當然,許三也不完全是吹牛,因為,他每月初一、十五幫萬家施粥,一些窮苦人家,都還是挺尊重他的。

“可是……啊……,我想起來了,您是萬家的許三爺!您可是大好人啊!”趙原突然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許三,“三哥”也變成了“三爺”。

“對對,就是我,就是我。”許三見趙原認出來他的身份,很是享受趙原臉上那震驚的表情,“你先別急,這大半夜的,天寒地凍,誰給你找工作?你先在這裏住下,明天再找不遲,來來,難道還怕我許三吃了你,你看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也不敢幹那些違法亂紀的事情,沒事沒事的……你看什麽看,趕快給小趙燒點熱水,洗個熱水腳,喝點熱湯,你看,草鞋赤腳的……都凍壞了,哎呀啊……”

這時,許三一家大大小小都驚醒了。老人躺在床上不停的咳嗽,許三的老婆遠遠的看著,許三的兩個兒子則是依在門邊,好奇的摸著皮毛。

“也好,還真有點餓了……”趙原吞咽了一口口水。

“就是嘛,進來進來,我家裏還有白麵饅頭,讓你吃飽。”見趙原露出意動之色,許三頓時大喜,連忙扯住皮毛就往屋裏拖。

在許三熱情洋溢的邀請下,趙原半推半就的進了房間。

很快,一盆熱水,一碗肉湯,幾個白花花的饅頭就擺在了趙原的麵前。

在趙原享用大餐的時候,許三則是不停的撫摸著皮毛,偶爾還和老婆竊竊私語,似乎在商議著什麽。

“趙原,我和老婆商量了一下,明天帶你去萬家碰碰運氣,不過,你要把你的情況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不能撒謊。”許三待趙原吃喝完畢之後,趁熱打鐵道。

“三爺,我父母雙亡,自幼在外麵流浪,一直沒法找到一份正經工作,居無定所。在數月之前,我在牛鎮遇到一個獵戶叫劉三,別人都叫他三哥,他說,如果有好的皮貨送給他,他就給我找一份木工活。前幾天,我流浪到小陽山腳下,又冷又餓,想上小陽山獵些兔子換幾件衣服禦寒,卻看到一頭不認識的大動物生病了,我沒法把那動物背下山,就剝了皮毛下山,想起了劉三哥的話,就一路打聽三哥的住址,一問,都說三哥住在許家巷,那知道,我隻是問三哥三哥的,人家卻以為我找許三爺,把許三爺的地址告訴了我……”

趙原的回答可謂是真真假假,滴水不漏,哪怕是要追查,也是無從著手。

趙原很清楚,像萬家那樣的大戶人家,招人手肯定是要打聽得清清楚楚,絕不會讓身份不明的人進入,而現在趙原不能暴露身份,索性就不說,把難題扔給許三,免得到時候穿幫。

“這樣啊……要不,到時候你說是我遠房親戚……不行不行……說老婆娘家的……也不行不行……”

許三頓時一臉沮喪,他服侍萬家十幾年了,自然是知道萬家的規矩,像趙原這種身份不明的流浪者,絕不可能進入萬家工作。

“三爺,我就不麻煩你了,待到明日,我找到劉三哥介紹一份短工,熬過了冬天,我就去北方參軍。”趙原以退為進道。

“我們許家橋沒有劉三哥這號人物,估計也就是個收皮貨的訛你,你就別想了。”許三突然想到了什麽,思忖了一下道:“打長工我沒有辦法,打短工熬過這個冬天是沒有問題的,不過……幹活肯定是粗活,這薪水方麵就……”

“三爺,您見笑了,像我這樣的人沒有手藝,也隻能幹些粗活,還計較什麽薪水,隻要管飽,安排一個凍不死人的地方睡覺就滿足了。”趙原一臉苦笑道。

“是啊是啊,現在工作不好找,這大冬天的,不知道要凍死多少人,小趙,你放心,你的事情就包在三哥身上了,你現在先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明天我帶你去見夫人,安排之後,保證你頓頓吃飽,晚晚睡好。”許三拍著胸膛道。

“謝謝三爺。”

“叫我三哥就行了,三爺多老啊。”許三見趙原答應,頓時眉開眼笑。

“謝謝三哥,有勞三哥了。”

……

許三家裏狹窄,小小的兩間房有三張床,兩個孩子被趕到老人床上去了,為趙原讓出了一張床。

趙原並沒有推辭,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既達到了目的,又保持了尊嚴。

像許三這種人,如果刻意逢迎,必然會小人得誌。

事情的發展,在許三看來一切都是偶然,而在趙原眼裏,都是必然。隻有達到這樣的效果,他才不會引起萬家的懷疑,與此同時,許三還會盡心盡力的幫他,有什麽事情,根本不需要他費什麽口舌,許三都會為他搞定。

其實,趙原也想過賣掉陽山豹皮,發一筆小財,然後買個房子熬過冬天,但在權衡得失之後,趙原還是選擇了萬家。兩相比較,豪門大院裏麵更安全。

最關鍵的是,像萬家這種混居的大院子,既能夠隱姓埋名,又能夠打聽消息,遠比他獨自居住要強。

第二天大清早,天才蒙蒙亮,許三就拖著趙原前往萬家,連早餐也沒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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