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蔣夫人還是不錯的,她雖然很害怕,但還是顫抖著,咬著牙道:“相公,你不用管我。我相信你做的都是重要的事情,你不要被他們威脅……我寧願死,也不要你向他們低頭。”

巫鎮笑了一下。

桑雲亭也笑了一下。

蔣子實卻從頭涼到了腳。

這夫妻倆有種沒種不知道,但是毒辣,那是沒跑的。

他妻子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麵,雖然現在硬挺著,可那也是強弩之末。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桑雲亭道:“蔣子實,你夫人挺硬氣,我很欣賞。”

如果是在過去,桑雲亭是一定會給這樣的人幾人敬重,幾分尊重的。

但現在不行。

桑雲亭道:“不過我想知道,你兩歲的兒子,是不是同樣硬氣。”

蔣夫人驚呆了,怒罵道:“你不是人。你也是個女子,日後也要生兒育女,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就不怕你的孩子遭報應嗎?”

這話……讓在場的人表情都有點奇怪。

桑雲亭評價:“罵人沒罵到點子上,威脅也沒威脅到點子上……跟沒說一樣。”

蔣夫人不明所以,有點茫然。

桑雲亭道:“首先,我丈夫是東廠督主,本來我們倆就不會有孩子。其次,你覺得眼下這場麵,是罵我幾句就能脫身的?你罵的越凶,我隻會越生氣,受罪的,不是你,就是他,或者是……小虎?”

桑雲亭此時覺得,門當戶對四個字,真是精髓。

滿手是血的惡人,就不要奢望去找一個純白的局外人。她能給你帶來片刻的安寧,但總有一天,你會連累她,把她也拖下萬丈深淵。

不能生兒育女,挺好的,這樣她就不會有軟肋,不會被威脅。

巫鎮,這個渾身是血爬上這個位置的男人,就別想找個軟萌白花,就算他可以護得住,也會很辛苦。護得住一時,也不住一世。

她和巫鎮,誰也不是好人,誰也不用看誰惡毒,大家都一樣。

蔣夫人呆呆的,不知如何應對。

巫鎮伸手拍了拍桑雲亭的手。

“蔣子實,你夫人……挺好的。”巫鎮道:“不過確實有點天真,她不知道東廠是什麽樣的地方,不過你應該知道……”

巫鎮笑了一下:“不過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隻要你配合,我保證,不會動你的夫人和孩子,我會找人把他們送走,送得遠遠的……”

蔣子實盯著巫鎮,似乎要辨別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巫鎮特別真誠的看著蔣子實,仿佛下一刻就能賭咒發誓。

可惜了,蔣子實突然沙啞的笑了一聲。

“巫鎮,你說的這話,你自己相信嗎?”

桑雲亭有點愕然。

她都覺得巫鎮挺真誠的,蔣子實竟然不信。

而且,她和蔣子實就算是有滔天仇恨,也不會禍及家人。隻要蔣子實配合,她同意巫鎮將他的妻兒送走,送得遠遠的。

蔣子實幹的那些事情,跟他們肯定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

但是巫鎮撐不住笑了。

“騙不過你。”巫鎮道:“果然,最理了解東廠的人,就是錦衣衛。”

相愛相殺這個詞,大概就是這樣來的。

蔣夫人臉色很難看,蒼白沒有一點血色。門外,傳來小孩兒高興的笑聲,像銀鈴一樣咯咯咯的,聽著就叫人心軟。

小丫頭還怪會帶孩子的,也不知道在用什麽逗孩子開心。

蔣子實聽著兒子的聲音,心如刀割。

他苦笑一聲:“你我都是同路人,既然已經成仇,又怎麽會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斬草不除根,春分吹又生。

今日的小虎是個兩歲不到的孩子,沒有任何威脅。

可東廠若殺了他父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孩子可能不會記得,可母親會記得,母親會告訴他。

誰殺了你父親,你要找誰報仇。

二十年後,三十年後,小虎成了大虎,就是巫鎮的心頭患。

巫鎮何必沒苦硬吃,給自己的人生上難度呢?反正多殺兩個無辜的人,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事情。

“是,你還挺清醒的。”巫鎮也不含糊:“那就不哄你了。你若是好好配合,仔細說,我就給你們一家三口一個痛快。給你們找個好地方合葬在一起。黃泉路上,你們也好做個伴。”

若你不配合,也是死,不過死之前,可就要受罪了。

你自己能扛,但是你夫人能扛嗎,你兒子能扛嗎?

何必呢?

好死不如賴活著,但既然都要死,那就死個痛快點吧。

巫鎮給了蔣子實一點時間,很短的一點時間。

“想好了麽?要是想不好,我就喊你兒子進來了。”

巫鎮道:“去把小虎抱進來吧。”

“別……”蔣子實嘶聲喊道:“不要……孩子還小。”

“孩子雖然小,可是你不小了。”巫鎮道:“我也沒有那麽多耐心。”

蔣夫人這會兒也不敢再硬氣了,雖然她沒說話,可是一雙眼睛通紅的看著蔣子實。

眼中,有千言萬語的哀求。

從在一起後,她心裏隱約就有猜測。

誰家丈夫神神秘秘,也不讓自己見公婆,也不讓自己見朋友。家用從不缺,可卻從不在家裏過夜。

問他是做什麽營生的,也含含糊糊。

蔣夫人早懷疑自己丈夫做的是什麽見不得人的行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難免胡思亂想。

但是人,總不願意把自己喜歡的人想得太壞,所以她每次都告訴自己,蔣子實那麽溫和的人,肯定不是壞人,隻是做的事情是機密,所以不能說罷了。

蔣子實每次去見妻兒,也是沐浴換衣服之後,既不沾脂粉味,也沒有血腥味。

但謊言終究是謊言,遮掩的再好,也有偽裝被撕開的時候。

撕開,就是血淋淋。

蔣子實終於開了口:“我說……”

結局早已經注定,就看過程罷了。

“早這樣,多好。”巫鎮抬了抬手,叫人把蔣夫人帶出去。

讓他們母子倆,再多聚一會兒。

蔣夫人出去後,詹文山關上門,屋子裏安靜下來,隻有蔣子實粗重呼吸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