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子實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思來想去,覺得桑雲亭一定還在這個屋子裏。

這是二樓,窗子是關著的,門也是關著的。

他還記得自己倒下去的一瞬間,那個時候,外麵的腳步聲已經很近了。巫鎮和幸承平一定已經到了門外。

門外是一條長廊,不是立刻就有地方躲藏的。如果桑雲亭開門出去,一定會被看見。

既然她沒有被看見,也就是說,人一定在這個房間裏。

他接受了這個任務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是要被犧牲的。

但是,本來這種犧牲是可以拽著桑雲亭一起的。

當然桑雲亭不是他們的目標,一個婦人罷了,毫無意義。

他們的目標是巫鎮。

新婚妻子與人私通,這事情真也好,假也罷,隻要被抓了現行,巫鎮就會變成京城裏的笑談。

到時候再找人街頭巷尾宣傳一下,一個太監也要娶妻,結果呢,不行就是不行,還弄那麽大的陣勢。

這不僅僅是對巫鎮的嘲諷,也是對東廠的嘲諷。

名聲很重要。

東廠可以讓人聞名色變,但誰也不想自己的名聲變得太壞。東廠也罷,錦衣衛也罷,每一個朝廷機構的名聲,直接影響的都是朝廷的名聲。

老百姓笑話不要緊,但是內宅不安,就是無能。一個太監內宅不安,那簡直是胡鬧。就能有人抓住這個事情,在朝堂上詆毀巫鎮。

皇太後親自指的婚,結果成了一地雞毛,皇家的麵子,就過不去了。

皇帝手裏的人很多,這個不行就換一個。

沒人想過用這樣的一點小事扳倒巫鎮,但是千裏之提,都是一點點潰敗的。

巫鎮沉下臉來,突然抬手。

一把匕首明晃晃的就架在了蔣子實的脖子上。

“今天,你若是拿不出確鑿的證據,我要你的命。”

“督主大人,稍安勿躁。”幸承平連忙攔著巫鎮:“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說……”

“我以為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巫鎮看向幸承平:“房間就這麽大,人在哪裏?”

屏風也已經倒在了地上。

房間裏一目了然。

牆角還有個櫃子,蔣子實不服氣,又拉開了櫃子,櫃子裏自然什麽都沒有。

巫鎮冷哼一聲:“現在,你還有什麽好說?”

蔣子實雖然覺得不應該這樣,但確實無話可說。

不管他賭咒發誓,桑雲亭就是不在房間裏。憑著他一麵之詞,說出一朵花來也沒用。

“來人,帶走。”巫鎮道:“幸大人,我現在要將這個……汙蔑我,汙蔑我夫人,不知是何居心的人帶回東廠,好好的問一問,你沒有意見吧。”

幸承平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他有意見,但是他理虧。

這個時候,他如果不讓巫鎮帶走蔣子實,事情一定會鬧大。

東廠督主,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人。特別是在自己有理的時候,那是不會饒人的。

今天,蔣子實怕是保不住了。

除非現在誰能把桑雲亭找出來。

可是因為巫鎮在場的緣故,幸承平又不好對這個房間進行太徹底的,太仔細的搜查。

他是以,我好像看見尊夫人為由,半開玩笑的性質,和巫鎮一起過來的。

這就已經是心知肚明了。

巫鎮現在的心情已經非常不好了,如果他像是抓賊一樣,在這個房間裏仔仔細細的搜查,就太明顯了。

以他對巫鎮的了解,一定會當場翻臉的。

一旦巫鎮翻臉,他又找不到人,就很麻煩了。

“自然沒有意見。”幸承平皮笑肉不笑道:“不過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巫鎮抬了抬手。

“是否誤會,回到東廠,我自然會問。”巫鎮道:“你我同朝為官,又不是外人。若是一場誤會,我自然不會為難他。”

幸承平隻能點頭了。

巫鎮身後兩人走了過來,將蔣子實按住。

蔣子實掙紮了一下,隻好跟著走了。他不敢喊大人救命,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幸承平救不了他,他沒有那麽重要。

一場本來想要鬧大的鬧劇,就這麽落下帷幕。

蔣子實走了,巫鎮也走了,房間裏空了下來。

天已經很黑了,這個包廂裏,再也沒有人進來。

吃飯聚會的人慢慢的都走了,熱鬧的酒樓裏,安靜了下來,走廊上,一片黑暗。

包廂裏沒有人進,但是,半夜時候,一個黑影慢慢的撤了出去。

這黑影離開之後,有一個人,從角落裏走了出來。

他一閃身進了包廂,又將包廂門關上。

“夫人。”那人輕聲道:“是我……”

這聲音,竟然是巫鎮。

他說完之後,等了等。

從角落的房梁上,傳來一聲回應。

“嗯……”桑雲亭說了一聲之後,又加了一句:“我下不來了……”

巫鎮無語,聽著聲音走了過去。

窗子們都是關緊的,屋子裏隻有非常微弱的光。

不過巫鎮武功好,在黑夜中眼神比普通人要好許多,他走過去抬頭,便看見了一條橫梁。

桑雲亭的聲音,就是從橫梁上傳下來的。

“我在這裏。”

橫梁上垂下一隻手,無力的晃了晃。

巫鎮隻覺得十分無語。

他正要上去,突然桑雲亭人一歪,從橫梁上摔了下來。

巫鎮連忙伸手,總算是接住了。

雖然不是太高,但要是這樣摔地方,也是容易摔壞的。

巫鎮將人抱個滿懷,慢慢放下。但是桑雲亭好像精疲力盡一樣站不穩,他隻好扶著,讓她將身體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

“老爺……”

桑雲亭正要說話,被巫鎮打斷了。

“回去再說。”

“好。”

桑雲亭乖乖的,靠在巫鎮懷裏。

巫鎮雖然不是真男人,但是一點兒不虛啊。靠著的感覺,十分紮實。

桑雲亭走了兩步,腿一軟,要不然巫鎮扶著,差一點摔倒。

巫鎮皺了皺眉,道:“我背你。”

桑雲亭一點兒扭捏都沒有就應了。

巫鎮微微彎下腰來,桑雲亭立刻趴了上去。

他的肩背也很厚實,趴著的感覺剛剛好。

桑雲亭安心的呼出一口氣來。

巫鎮沒有從大門走,從大門走,就要經過酒樓的大門,很難不被人看見。

他打開了窗子,帶著桑雲亭,從窗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