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咕嚕嶺的訪客

日光和煦,又是一個晴天。

咕嚕嶺的城鎮依舊沉浸在一派祥和的日常之中,一輛地龍車在嶺民疑惑的目光中奔馳而過——事實上,他們都知道,隻有貴族和大人物才配得上這樣的座駕。

那麽一窮二白的咕嚕嶺裏有大人物嗎?

以前或許是沒有的,但自從來了一位年輕的郡長大人之後,一切好像變得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途經的嶺民扛著鋤頭和農具朝這邊欠了欠身,但他們很快的發現,這並不是郡長大人的座駕。

因為他們沒有看見那位寸步不離的黑螞蟻將軍,而圍繞著地龍車周圍的騎手們,也不是他們平常熟悉的那幫黑甲侍衛。

馬維爵士從山巒延綿的遠景處收回目光,他有些不確定地望了一眼那條橫跨咕嚕嶺的水渠,粼粼的水麵映著波光,讓這位在鄰郡身居要職的爵士生出一絲疑惑了——咕嚕嶺以前有過這麽一條河嗎?

不過這都是一些小事,他對咕嚕嶺並沒有好感,實際上這個彈丸的地方在他眼中隻不過是最荒僻的鄉下,如果不是有公事在身,這位爵士絕不會有心情自甘墮落地到這裏來。

這麽想著,馬維爵士將目光投向了地龍車裏對座的那個人身上。

那是一個青年軍官,一身漆黑如墨的軍服搭配胸前金焰的勳章,象征著王國的無往不利及榮耀。

事實上,雖然王國擁有統一的軍服,但實際上並不要求每個將領穿戴他們——那些阿拉迪斯加的吸血鬼們還好說,畢竟他們的體型與人類也相差無幾,但如果是帶著一對肉翅,或者渾身長角的家夥穿戴這套標準的軍服,可想而知是多麽愚蠢可笑的一件事情。

但是眼前的青年卻堅持穿戴這一身的戎裝,事實上這套軍服也和他相得益彰。

青年軍官的名字叫做吉爾,如果你對這個名字有印象的話,你會發現他有著一張跟蘭斯相似的臉,隻是和蘭斯的帥氣不同,吉爾的美近乎妖豔。雖然這個詞用來形容一個男性有些不妥,但是如果算上吉爾另一半血緣的話,或者就沒那麽讓人難以理解了。

吉爾-伊古薩斯,他是火焰之河領主大惡魔雷爾頓和吸血鬼家族伯爵千金的兒子,也是蘭斯的第二個哥哥。和那外麵聲名狼藉的老三不一樣,這位領主家的二兒子簡直就是集中了一切優秀品質的典範,雖然排行第二讓他和蘭斯一樣沒有領主的繼承權,但是他在魔王軍中任職並步步高升,讓許多有眼光的大貴族們紛紛向他投出了橄欖枝。

不過吉爾——這位比蘭斯大7歲的哥哥,至今仍未婚,也沒有任何花邊的傳聞——對此,常混跡於一群紈絝之中的蘭斯曾口沒遮攔的評論說,也許吉爾喜歡的是男人吧?

這個謠言一度因為這是他親弟弟提供的而流傳甚廣,吉爾不可能不知道這是蘭斯造的謠,不過他一次也沒有辯解過,除了看向蘭斯的眼神更冷了之外。

這裏不必再贅述,蘭斯跟他兩位哥哥的關係真的很糟糕。

那張清麗的臉龐如今依舊冷漠,一絲不苟地保持著端正的軍姿,等待著車架到達目的地的時間。

對於這樣一位大人物,馬維爵士自然是需要竭力逢迎的,在他看來,這是攀上一位王國未來權貴的大好機會,但是可惜,雖然馬維爵士接到了命令陪同這位殿下同行,但是除了見麵時候最基礎的禮儀問候之外,這位領主的二兒子全程幾乎沒有張嘴說過話。

事實上,吉爾的冷漠跟他的才能一樣出名,除非必要,他甚少開口和交談,而馬維爵士也自恃身份,還不是能夠引起這位高傲貴公子注意的人。

就在他估摸著這一趟興許要無功而返,出乎意料的是,吉爾張開了假寐的眼睛。

“馬維爵士。”他叫了對方的名字,聲音不響卻很清晰,如同他的表情一樣,冰冷的沒有溫度。

如果不是很清楚這位領主的二兒子平時就是這樣,馬維爵士一定懷疑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惹得對方不快。

“殿下,有什麽吩咐?”這位黑穀郡的爵士恭敬地問道。

“咱們離目的地還有多遠?”

馬維爵士有些失望,他剛剛以為來了機會,原本不過是吉爾的隨口一問,不過他不敢把鬱悶表現在臉上:“回稟殿下,咱們已經到達了咕嚕嶺郡內,隻是不知道新的郡長大人把府邸設置在哪兒,不過,我在這兒有一個老友,我們找到他之後,我想他會帶我們去見郡長大人的。”

馬維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咕嚕嶺的郡長就是眼前這位殿下的親弟弟,事實上對於那位該說是風-流還是混賬的老三,馬維爵士也是早有耳聞,隻是他唯一不清楚的是,他口中所說的那位好友雷文爵士,早已經被蘭斯給幹掉了,而他的莊園,現在也一並成為了咕嚕嶺郡長大人的私有物。

吉爾聞言,點了點頭,便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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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吉爾乘著地龍車朝著郡長府一路而來的時候,作為咕嚕嶺的新一任地頭蛇的蘭斯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聽到黑鋼向他匯報這個消息之後,忍不住地從那張舒適的大床上坐了起來,還不小心碰翻了蕾拉替他切好的水果。

蘭斯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他看了一眼邊上站著的女仆少女,還算溫和的說道:“蕾拉,我和黑鋼有重要的話要說,你先出去,然後吩咐那群侍衛,如果有人來找我,就說我病了不見!”

蕾拉乖巧地點了點頭,帶上房門出去了,很快,整個房間裏就剩下蘭斯和黑鋼兩個人,蘭斯的眉頭一皺,再也不克製自己的情緒,臉沉的就像是暴雨前的天空。

“吉爾怎麽來了,你說這家夥是不是來找我晦氣的?”蘭斯問道。

“不好說。”黑鋼很清楚這三兄弟之間怨隙已久,誰也看誰不順眼,不過他到底不是一開始就追隨蘭斯的,很多事情都摻雜著蘭斯的主觀想法。蘭斯的那位長兄維克托,毫無疑問是蘭斯的敵人,他毫不掩飾對自己弟弟的厭惡和輕視,但是這位伊古拉斯家的二公子,對於蘭斯的態度隻能說微妙。

當然,兩者之間的關係依舊算不上好,但也沒到必須除之而後快的那一步,事實上蘭斯能夠截獲吉爾那片收繳來的戰利品,如果這位兄長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話,基本上是不可能會成功的。

但是不管吉爾是怎麽想的,至少蘭斯嘴裏蹦出的一句話是顯然不會念及兄弟情義的。

“黑鋼,你看,咱們有沒有機會能夠幹掉他……”

黑鋼嚇了一跳,他看向蘭斯的時候,對方冷酷眼睛裏的寒芒顯然應證著剛才的那句話不是在開玩笑,但很快的,蘭斯的殺意內斂,直至完全消散了。

“我開玩笑的。”蘭斯輕描淡寫地把剛才的話拂過了,但黑鋼很清楚,如果不是蘭斯現在羽翼未豐,或許他真的會對自己這位名聲遠播的兄長動手。

他知道蘭斯的願望,但是對於這一家子兄弟的恩怨,卻並不那麽清楚——因為蘭斯並沒有告訴他。

沒有告訴他的理由很簡單,黑鋼明白這並不是自己需要知道的事情。

黑鋼默默地站立在那兒沒有做聲,他在等待著蘭斯做出決定。

果然,蘭斯的表情很快地恢複如常,一如往常般的玩世不恭:“算了,咱們不管他就好了,他愛幹嘛幹嘛。”

想明白這一點的蘭斯又重新躺了回去,就連黑鋼也不明白蘭斯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

就在這個時候,走道裏麵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蘭斯皺了皺眉,黑鋼也警惕地把頭扭向了身後。

腳步聲倏然停了,但取而代之的是蘭斯的門被無禮地打開了。

蘭斯幾乎不用抬眼,也知道此刻站在門口的那一位是誰,而隨後像是被丟垃圾一樣丟在一邊的,是一排蘭斯曾引以為傲的黑甲侍衛以及一臉驚慌的蕾拉。

“郡長大人,我試著攔住他,可是,可是……”

“沒事的,蕾拉。”蘭斯打斷了蕾拉的話,目光終於轉向了他的哥哥,那個穿著軍裝一絲不苟的男人。蘭斯笑了起來,“好久不見,吉爾。”

“也沒有太久,蘭斯。”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解風情,對待美麗的女性這麽粗魯,所以才有人盛傳你是個同性戀的**。”蘭斯臉上依舊表現著親切的微笑,但嘴裏卻尖酸地諷刺道。

但吉爾卻恍若未聞,他甚至不在意蘭斯的諷刺,而是平淡地吐出一句:“她是個賤種,就跟某人一樣,你對一隻畜生禮儀有佳又有什麽用呢,蘭斯?”

吉爾那雙明顯帶有吸血鬼血統的淺色眼睛冷淡地注視著蘭斯。

兩個人的爭鋒相對讓會麵的氣氛一僵,沒人敢開口說話,跟在吉爾身後進門的馬維爵士也識趣的閉了嘴,這兩個人的身份都不是他能夠得罪的,無論是一身尊榮的吉爾,還是他那個不成器,但繼承了領主血統的弟弟。

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吉爾不再盯著蘭斯,而是自顧自地打量了一圈房間:“這個地方是你花錢置辦的?”

“不是,這裏原來是一個什麽爵士的莊園,我看位置不錯,就問他要了過來。”

“那個爵士呢?”

“被我殺掉了。”

聽著這兩兄弟之間的一問一答,馬維爵士頓時覺得自己冷汗直冒,他進門的時候就奇怪為什麽雷文爵士的莊園如今變了個樣,自己也沒有看到好友的影子,沒想到竟然是被領主堡來的小少爺給鵲巢鳩占了。

但他自己也清楚,這裏可沒他說話的份,於是精明的馬維爵士,自覺地縫上了嘴,絕口不提自己在咕嚕嶺還有什麽好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