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守衛森嚴的皇宮之中,誰能輕易讓禦膳房的人聽命,誰又能隻手遮天的避過層層排查,將東西自然的擺到他們跟前?

謝如嫿下意識的抬眼,朝坐在上首那個穿著大紅宮裝,尊貴無比的女子看過去。

女子端坐上首,正淺笑著為身側的皇上斟酒,神態平靜無波,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謝如嫿眯了眯眼,雖然不知皇後娘娘此舉何意,但此番境況下已經明顯不是對她有點小意見這麽簡單了,甚至,是想要她的命!

可除了原主無腦的冒犯過太子之外,她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什麽地方值得讓皇後娘娘下此毒手的,以她如今的身份,如果吃了這些發作丟命,所有人都會認定她的死和這頓家宴脫不了幹係,堂堂一個皇後娘娘,就算要殺人,怎會用這麽淺顯的手段?

謝如嫿心中存了個很大的疑團,恰巧此時皇後的眼神淡淡的掃過來,見她不動筷,蹙眉道:“王妃怎麽不吃,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謝如嫿趕緊站起來,行禮:“回娘娘,並非飯菜不合口味,相反,臣婦對這大閘蟹情有獨鍾,隻恨不得大快朵頤,但臣婦吃飯有個習慣,好菜自當配好酒,這壺中的九釀春臣妾不大喜歡,隻怕辜負了娘娘的盛情。”

皇家賜宴是多大的榮耀,竟然有人敢提意見?

皇後挑眉:“哦?那江夏王妃想喝什麽酒啊?”

謝如嫿展顏一笑:“臣婦不挑的,一般的梨花白或者女兒紅都可以,不過臣婦在外聽聞宮中的浮羅春十分難得,若能淺嚐一番,也算不虛此行了。”

此話一出,便是百裏溟也停下動作對她側目,更別說其他人,皆震驚的看向她,有些人甚至倒吸一口涼氣。

她到底知不知道,這浮羅春究竟是什麽酒?

百裏越當即斥道:“大膽!宮中的酒宴,豈是你一個小人物說挑剔就挑剔的?”

謝如嫿無辜的眨了眨眼:“殿下恕罪,皇上賜宴臣婦歡喜都來不及,如何敢挑剔呢?這浮羅春的名號臣婦早有耳聞,因此心馳神往多年,方才一看到這麽肥美的大閘蟹就想到了此物,故而大膽要求,若臣婦因此說錯了什麽,這酒臣婦不喝了便是了。”

說都說出來了,雖然不合規矩,可現在不給,反倒顯得皇家小氣。

皇後意味深長道:“沒想到王妃這麽懂酒,也罷,酒也需要能欣賞的人才更顯香醇,來呀,去本宮的宮裏,給江夏王妃搬一壇浮羅春來。”

謝如嫿欣喜道:“真的嗎?這怎麽好意思。”

不好意思,卻這麽說話,這不明擺著討要嗎?

皇後有些肉痛的咬牙:“喝著吧,我堂堂天啟朝,會連一壇浮羅春都舍不得賜人?”

那可不一定了,聽聞這浮羅春乃先皇禦酒,曾被先皇誇讚“天下第一酒”乃先太妃羅氏所釀,先太妃早已駕鶴,這皇宮中所剩之酒也不過區區三壇而已,都存在皇後的翊坤宮,連皇上都舍不得喝,可謂有市無價,所以百裏越才會這番反應。

偏偏謝如嫿這個嬌蠻癡傻的,此時提出這等要求,這不就是將皇後置於騎虎難下之境嗎?

謝如嫿恍若不知自己闖了禍似的,從善如流道:“娘娘如此好意,臣婦就卻之不恭了,多謝娘娘!”

眾人的心都在滴血,暗罵謝如嫿不知天高地厚,暴殄天物外加得寸進尺。

謝如嫿隻當不知,適當流露得償所願的欣喜,高興的坐下等著,目光一直向大殿之外張望,恍若十分期待。

從前的原主做出的無腦行為也不是一兩次了,她若突然懂事才惹人生嫌好嗎?而且被這些人嫌棄兩句,總比喝了那九釀春腹痛喪命要好得多,既能惡心皇後一陣,又能品嚐到這絕世佳釀,有什麽不好?

今日之事就算不是皇後娘娘所為,也與她脫不了幹係,禦膳房乃皇宮重地,每道菜都得經過層層嚴選,在這麽多貴胄的眼皮子底下,除卻謝如嫿和百裏溟的這一桌,其他人的桌上似乎擺的並非九釀春,可見此事的確實是有意針對。

而她表現的無腦不僅驚險的化解了這毒酒危機,還讓人看不出端倪,連謝如嫿都不得不佩服自己這會兒所展現的機智。

這麽難得的酒端上來,不可能讓謝如嫿一人獨飲,小宮女給每人都倒了一杯,謝如嫿起身謝恩:“多謝娘娘厚愛,這酒酒香幽遠,光聞著就不同凡響,臣婦今日可謂大飽口福了。”

皇後皮笑肉不笑的道了聲:“無妨,王妃喜歡就好。”眼睛卻冰冷的盯著謝如嫿。

她自己都舍不得浪費的酒,卻被這個女人當做白水一樣,謝如嫿這沒眼色的,簡直叫人牙根癢癢。

不過,臨時提出換酒真的隻是因為貪慕那浮羅春嗎?還是酒菜相克的玄機已經被她參破?

皇後看著品咂著舌頭連連驚歎的謝如嫿,眸光逐漸幽深。

依照以往謝如嫿愚蠢無腦的性子,是斷然想不到這酒菜有問題的,隻是此事畢竟關乎她這個皇後的聲譽,穩妥起見,她還是先試探一番為好。

當然,此刻當著這些貴胄的麵,她既然端的是仁慈大度的國母形象,不能被破壞,這試探一事,還得事後、進行。

謝如嫿裝作對這酒非常滿意的樣子,頻頻露出滿足的神態,眼角餘光卻不時瞟向皇後,見她若有所思,當即明了這樣或許還不足以取信她。

也是,身為六宮之中,威嚴多年屹立不倒,又豈會是個簡單的角色?

未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謝如嫿神思一轉,心頭頓時有了個主意。

杯中之酒又空了,謝如嫿扶了扶額頭,甩著腦袋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實在慚愧,娘娘的酒太好喝了,臣婦一不小心就多飲了幾杯,這會兒卻是醉了,還請娘娘容許臣婦出去醒醒酒。”

皇後知道機會來了,眸光一閃,平淡道:“王妃請便。”

謝如嫿起身,朝百裏溟點點頭,就從背後退出了浮香閣。

她的腳步有些虛浮,兩頰微紅,眼神也有些迷離,瞧著倒真想醉酒的狀態。皇後嘲弄的哼了聲,用眼神示意大宮女跟上。

謝如嫿假裝去如廁,實際上對自己身後的尾巴早已心中有數,她晃晃****的朝茅房走去,本想借著茅廁的掩護來一招金蟬脫殼,卻不想路過一個假山時,突然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扯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