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紅猜測陳立不方便說什麽。
當陳立說了聲好就掛斷線後,她就非常確定了。
雖然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從陳立的話裏聽起來,讓她相信,事情雖然起了變化,但這種變化對他們而言,沒有危險。
陳立那頭,掛斷電話後,卻陷入了糾結與矛盾中。
他不是在想眼前的局麵。
勝震市的局麵他覺得沒有什麽可想的了。
試圖據有前總門的戰鬥力從一開始就隻是種幻想,許情從開始就滅殺了這種可能姓。
他糾結的是,許情給他的,李霏的電話——‘打,還是不打……打吧?打了幹嘛?打,還是不打……’
陳立雙手十指交錯著,動個不停——“……不打吧,打了也是徒勞不是?……隻是問聲好?……是打呢,還是打呢……我怎麽這麽磨嘰!”
陳立抱著頭。
不由自主的想起一年前,分別、也是分手前的那天。
他們在學校的小宿舍裏盡情的用激情的纏綿釋放離別前的痛苦。
離別前夕,他們開著摩托車,用盡可能瘋狂的方式,帶著自毀的心情開往機場——然而,那天,天公不作美。
安全到達機場後,天才下起了雨,讓他們渴望一起毀滅的衝動成為了遺憾的泡影……很多時候陳立都會自問,如果那天,他們騎車真的失控、一切滅亡,真的好嗎?
其實不是——其實……是。
其實不是,因為為情而死不是陳立真正追求的結果。
其實是,因為曾經陳立覺得,絕對的愛情就應該是人生最終、至高的追求目標。
‘怕什麽?一個電話都不敢打——開玩笑,這豈不是完全違背了追求裝X的理想!’
陳立伸手拿起電話,輸入了撥打外線的密碼。
按下紙上記著的、李霏的手機號碼——他的手指頭凝住——還差最後一位。
‘真的打……會不會睡了,還是算了吧,明天再說——’
陳立又掛上了電話。
喃喃自語。
“不是不打,隻是時間太晚,打擾她休息多不好——理解他人就是理解自己,睡一覺,天亮了再說……”
陳立躺倒床上。
半個小時候,仍然睜著眼睛……‘……看看決戰情況吧。’
陳立按下黃色的按鈕。
牆壁上的三麵屏幕,同時亮起。
從三個不同的角度、距離,呈現出勝震市偏僻山區的情景——‘什麽玩意,這麽先進?’
畫麵中,通過最遠視角的屏幕上,陳立看見另外兩個中、近距離畫麵的實況原來是由兩艘無人駕駛的、微型直升飛機實現的數據傳遞。
畫麵中的山地區域,還很安靜。
但陳立估計,畫麵中心位置,一定隱藏了一座基地,很可能是勝震市前總門的分部基地。
太安靜。
沒有情況可看的安靜,讓陳立驟然坐起。
‘……還是打吧!’
陳立再次拿起電話。
輸入密碼,按下李霏的手機號碼。
差最後一位的時候,他的手又頓住——然而,僅僅片刻。
他的食指就用力的按上最後一位數字——八!
呼叫的聲音想起時,陳立深深吸了口氣。
寬敞的我房裏,嬰兒的啼哭聲音漸漸安靜……電話鈴聲響著。
李霏笑看著懷裏的寶寶。
“這孩子真的是喜歡聽這音樂呢?每次電話鈴聲一響他就安靜了。”
寶寶的另一邊,一個男人微笑點著頭。
“他很乖。”
“每天晚上都鬧還叫乖?”
“總是很快就不哭,就是乖了。”男人說著,看了眼響著的手機。“音樂固然能讓小寶寶安寧,不過你也該接了,這麽晚,也許是急事。”
李霏疲憊的走下床,徑直拿起電話。
“如果是打錯電話,我一定想罵人——”
她笑著,按下接聽的鍵。
一把熟悉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親愛的李霏美女,夜色朦朧,月色無眠,北市的風沙吹的人瑟瑟發抖,我孤獨的行走在陌生的街道上,一顆心呀……嘖嘖,無助迷茫的如流浪的孤獨小貓,於是我在教堂請求上帝幫助,上帝說——這串號碼的另一頭是一位能夠救助我的天使。上帝應該沒有欺騙我吧?”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不正經的語調,熟悉的鬼扯,熟悉的……李霏從一開始聽見這把聲音的時候,臉上就沒有了笑容,聽著、聽著的時候,她不由自主的抬手,捂著嘴,忍著眼眶裏打轉的淚光……她的反應,讓床上陪著寶寶的男人,關切的下床,走了過來。
男人還沒有開口,李霏就抬手、作勢讓他不要做聲,又緩緩搖動,示意她很好。
男人於是親和的微笑,退回在床邊坐下。
李霏拿著電話,在男人的身邊、挨著坐下。
“陳立——你一定記錯了上帝個給的號碼,你打給惡魔了,不但不能救助你這隻可憐的小貓,還會讓你的處境更可憐!”
李霏說著,微笑著。
她身邊的男人,十分在意的瞪大了眼,靜靜的望著她。
電話那頭的陳立嘿嘿笑著。
“我不信,我對自己的記憶力充滿信心——這一定是天使的號碼,除非親眼看到你的確是隻惡魔——否則的話,我絕對不會懷疑自己的記憶力。”
李霏握著電話,怔著。
她身邊的男人,看似輕鬆交錯的十指,不由自主的用上了力,但是,他的神情仍舊從容、淡定。靜靜的坐著、靜靜的聽著、靜靜的看著李霏的表情,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電話那頭的陳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話筒,緩緩長吸了口氣——“我想見你。”
說出這句話時,陳立覺得,從來沒有這麽緊張過!
這種感覺讓他覺得非常的荒唐,當年他第一次對李霏表白的時候,沒有緊張。
對安怡表白的時候,也沒有緊張。
對徐正心胡說八道的時候,仍然沒有緊張。
而現在、此刻,理當是個老油條的他,竟然會為‘我想見你’這麽四個字而不由自主的緊張。
是的,他很緊張。
因為他不確定,這電話打的是不是時候。
他從沒有奢望過李霏也許會在北市等待,分別前、分手前,李霏就說的很明白。
十二點後,忘了她。
她不會說什麽等待,等有一天她突然走出來的時候,她就會痛快的走出這段本已結束的感情,絕不會有任何虛偽、也不會有任何自欺欺人的消沉。
如今,已經一年多了。
李霏的沉默,其實已經始終答案。
陳立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
他隻是擔心,這種沉默之後,還會不會有讓他更難過的事實。
他這麽等待著審判般的帶著沉寂的哀傷。
終於——李霏說話了。
“陳立,我結婚了,懷孕六個月了。”
氣氛、一陣死般的沉靜——陳立緊握著話筒手,在持續的用力之後,突然放鬆。
他的心,也跟著放鬆。
這世上最可怕的是不確定的猜測,至少對他而言是如此。
無論是什麽慘痛的結果,他都不怕,因為早做足了心理準備,最怕的是,沒有結果和不知道結果——“恭喜——不會覺得這兩個字特虛偽吧?”
“不會。你當然會希望我過的好。”
李霏又恢複了原本的、帶著笑意的聲音。
他身邊的男人,交錯著十指,不由放鬆了下來……“當然。”
陳立的語氣也迅速恢複了慣常的從容。
“這一年,你還好吧?”李霏問著,猜測著。“該不會……當最笨最幼稚的癡情小男孩一直在苦苦的思念等待我吧?”
“哈哈……”電話那頭的陳立輕鬆的大笑。“……哪能那麽笨。送你走的當天就遇到另外以為天使,可惜,沒幾天她因為不得不的理由也飛走了。今年在大學正相處著一個小天使,還算穩定。”
“那就好,要不然,我懷著孕都得內疚呢,影響胎兒健康。什麽時候來的北市?什麽時候走?”
“剛來。十二點後就走。”
“挺急的?”
“嗯。”
陳立回答的簡約,因為他覺得,差不多了。
而李霏則看見剛睡著的嬰兒似乎有醒的預兆,她也不想再聊下去了。
“我可不能送你了,提前祝你一路順風吧。”
“晚安。”
“晚安。”
電話,掛斷後。
陳立盯著左手,突然,一巴掌打在左手手背上。
“叫你犯賤吧,打什麽打啊!留點念想不好?非得打什麽電話啊——哦,可憐的左手,不該打你,剛才是右手按的電話號碼……”
陳立說著,又揚起左手,狠狠連打右手手背兩巴掌。
“叫你犯賤……”
……李霏放下手機時,床邊的男人望著床上的嬰兒,微笑著擺手,輕聲細語。
“沒醒,睡的可香了。”
李霏聞言長鬆了口氣,輕輕爬上床。
“你從來不說謊話……今天是我認識你至今,第一次聽你騙人。雖然、坦白說感情上我很高興,也很感激你對我自尊心的照顧。但事實上——其實你可以告訴他,孩子是他的,我不認為他沒有權利知道真相,也不認為你會離開我。”
李霏曬然微笑,輕輕捧著他的臉。
“陳立……從當初答應你求婚的時候開始,我就暗下決心,永遠都不會告訴他真相,永遠都不會。即使有一天,他快死了,在我麵前,我也不會告訴。”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