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父抽著煙,聽著,沉默著。

他身邊的紅,恨不得用異能把陳立切成肉泥!

她一直是徐父眼裏乖巧、懂事、聽話、積極上進,孝順的女兒。

現在變成這樣。

陳立還說,他們戀愛了很久,還說,他昨晚在這裏過夜。

雖然紅覺得,即使否認父親也不會相信。但是、但是怎麽能——承認!尤其是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她等待著身邊徐父的雷霆之怒。

徐父沉默,維持著沉默。

陳立也維持著僵在那的姿勢,沉默。

八點的鍾聲,敲響,接連八響。

鍾聲之後,徐父按滅了煙頭。

扭頭,望著徐紅。

“是這樣嗎?”

“是。”

陳立已經這麽說,紅隻能承認。如果她否認陳立的說法,反而會讓徐父認為陳立在說謊,反而會認為紅是逃避事實而徒勞的無意義辯解否認。

當然會更糟糕。

徐父點頭。

“八點了,今天開學,你們先去上課吧。晚上我們再談。”

徐父的反應讓紅十分意外,意外之餘,又有逃過一劫的慶幸。這樣的態度,是否意味著,他雖然震驚,但沒有因此傷心難過。而是,在考慮接受她這個女兒已經戀愛、有男朋友的事實呢?

紅低著頭臉,惴惴不安的穿上鞋,跟徐父說了聲“爸爸,我去學校了,晚上見。”

關上了門。

她疾步快走。

恰好停靠的電梯門打開時,她們一頭鑽了進去。

紅咬牙切齒,聲音寒冷。

“陳立——你剛才怎麽說話的!我知道你口無遮攔,時不時的為了以前的事情想氣我,可是你今天太過份了!你觸犯了我的——逆——鱗!”

紅說話時,身體因為憤怒,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呼吸變的急促。

這是驟然爆發的情緒。

激動的情緒,讓她的眸子裏,亮起了紅光,讓她心裏,產生了一種、毀滅的衝動!

‘粉碎電梯,跟你同歸於盡!粉碎電梯,跟你同歸於盡!’

“請你冷靜點。”陳立佯裝不知道紅內心衝動的毀滅打算,聲線沉穩,難得的認真、嚴肅。

“你父親是刑警出身。剛才的情況的確是誤會,但是,見過無數失足少年少女的他,會相信誤會的解釋嗎?他愛你,他也並不古板的不知道時代的變化。刑警出身的他,比我們見過、知道更多早戀的故事。”

紅的情緒稍稍平複,沉默的聽著陳立的解釋。

“剛才的情形不允許解釋。他一定認為我們吃了禁果。隻有承認戀愛的事實,通過他對你的印象和信任,才能夠讓他相信,我們沒有偷食禁果。隻有說,你通過長期觀察認可了我,決定把帶我回家給他認識。他才會覺得,你這個女兒對於戀愛的態度,果然是慎重的、謹慎的、認真的。才會覺得,你沒有把他這個父親忘記,所以至今沒有告訴他,隻是不希望把還沒有確定能長久的感情帶回家讓他擔心。”

紅聽到這裏,心裏的怒氣消了大半,暗暗覺得,陳立的話,確實有道理。剛才她關心則亂,全然沒了冷靜和理智,反而還不如陳立這個局外人清醒。

‘難怪有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句老話……’

電梯終於停在一樓。

陳立暗鬆口氣,躲過了死劫。如果紅剛才繼續想不開,真用異能把電梯切割得粉碎,他真不知道憑什麽在近距離抵擋密集、連續、又無堅不摧的聲波刃……逃過了死劫,陳立卻繼續維持一副認真嚴肅的表情。

“誠然,我經常故意氣你。但是,我知道你向來敬愛父親。在這種事情上,我不但不會不負責任的隨意對待,甚至會盡可能的替你考慮。事實證明,我的判斷沒有錯。你父親沒有動怒,甚至願意晚上跟我們聊聊。”

一番話說的徐紅心裏莫名的升起了幾絲感動。

這種衝動似的感動讓她過意不去的說了句。

“晚上你答應了要回家吃飯……”

徐紅的感動的確是刹那的。

所以這句話還沒說完,她的本姓又暴露了。

‘我為他考慮這麽多做什麽?現在最重要是考慮父親的感受,他回不了家吃飯就算了,我不是犯傻嘛!’

紅衝動的半截話,險些也把陳立給感動了。

但緊接著,陳立的感動就因為紅轉變的心思而消失的無影無蹤。

“當然可以兩全其美。慶祝生曰嘛,我中午回家吃。晚飯呢,去你家吃。”

“好吧。”徐紅說完,又想起一事。“中午我陪你回家吃,既能解釋為什麽改時間,也能認識你父母。晚上告訴我父親後,他會更加相信我們本來就在這天有計劃安排。你是男人,先見你父母理所當然。”

“不必了吧……”

陳立隻想把這事應付過去了就拉倒,實在不想把紅帶回家。

“你以為我願意嗎?裝也隻能裝下去!你想過幾天就跟我父親說,我們分手了?這是慎重選擇的結果嗎?還是說,你想等我父親問,我有沒有見過你家人時,我說沒有?那是慎重認真的態度?我父親一定會把你加祖宗十八代的關係都查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包括你到底是幹什麽的!這事還得合計怎麽說。”

徐紅一口氣說完,不忿的道“你還不願意?我才想哭!大好的大學時代,就這麽葬送在你身上了!多少前途光明的帥哥等著我去認識你知道嗎?”

“請、你——閉嘴!”陳立沒了耐心,恢複了往常對徐紅的態度,再者也出電梯了,他不需要那麽小心。“搞清楚,現在是我在幫你。作為長期合作拍檔,你可以不感激我,但是,姿態至少該稍微放低一點點吧!”

他們在摩托車旁邊爭執了半晌。

紅舒了口氣,平複了些情緒。

“反正就這麽定了,行嗎?別在這裏呆太久,如果我父親下來看見,會猜疑。”

陳立跨上摩托車,發動了引擎。

兩個人直到坐在學校外麵的八十一靚湯店裏時,仍然各自都沒有好臉色,也沒話說。

就在這種沉悶中,一把聲音,突然在店裏響起。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這聲音,引起了一些食客的張望,但更多的食客,卻並不驚奇。

陳立扭頭看時,隻見一個身材略胖,樣貌普通,穿著身名牌的男子正推門進店。剛才的那聲感歎高呼,顯然出自他之口。

紅輕聲說“他叫張寶貴,以文藝詩人自居,剛才那句話是他的口頭禪。他身邊那個模樣斯文、正派的氣質帥哥叫諸月宅,人送綽號宅子,雖然不以詩人自居,但自創的詩詞文章非常多。這兩個人是好朋友,跟我們同屆,有雙頭詩人的共稱。”

陳立說起來是讀大二,但大一那年,是完全空白一片。對學校的事情,幾乎一無所知。

看著張寶貴邊往裏走,邊高聲念誦著詩詞,不由的暗覺是個趣人。

“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裏,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裏,不來不去……”

當張寶貴念完這首詩的時候,恰好走到陳立桌邊。

他麵對紅,微笑著,微微躬身。

“曾經求而不可得的女神,假期過的好嗎?”

紅保持著一慣的、輕輕的微笑。

“很好。”

張寶貴衝陳立微微一笑,就跟諸月宅在旁邊的餐桌坐下了。

就在落座的時候,神情溫和的諸月宅注視了陳立和紅片刻,突然,有聲。

“庭前的荷塘駐足的香繞梁的綢緞掛滿文人的詩章輕曼的綺羅輾轉騰挪蔥白的纖指勾勒出相聚的歡一曲天籟一杯醉酒的月光一首旖旎一幅肆意的江山調兩盞清苦翡翠換方寸咫尺清光執子揮袖落定成天下無雙茶酒承香掛人骨,詩詞揮退顯真容。

生來本就無遮飾,留駐何必掩自然。

萬盞愁思空自飲,百般滋味不由說。”

陳立驚歎之餘,望著諸月宅,輕輕鼓掌。

這是諸月宅在剛才片刻間,因為他和紅,勾起自己對往昔的情懷時,順著思緒,自然而然的、臨時而作的詞。

徐紅對諸月宅的好感明顯高於張寶貴,因為諸月宅的從容、自然、斯文的氣質模樣,都很符合她的審美觀。

“能夠引發宅子大詩人的靈感,真讓人受寵若驚。”

諸月宅神情從容,一絲不變。

“不過觸景生情,隨口而說。徐紅,新學期,愉快。”

他說完,又衝陳立微笑招呼。

“諸月宅,相見是緣。”

“陳立。幸會。”

陳立回應後,宅子身邊的張寶貴扭頭,正視他,微笑招呼。

“張寶貴,幸會。女神之護花使者陳立,過去雖未謀麵,卻聞名久矣!”

陳立讀大學後新認識的同校同學,是在大二,是在大二開學第一天、校門口的八十一靚湯店。

這兩個新朋友讓陳立覺得很有意思。也讓他改變了原本認為的,在大學裏沒幾個人值得交往的、想當然的看法。

這世界果然很大,人果然多樣化。哪怕隻是一所大學,也少不了有許多有趣的人。

因為認識張寶貴,陳立在幾分鍾後,又認識了張寶貴的同學和朋友——王劍鋒。這是個跟張寶貴和諸月宅完全不同類型的人,張揚和高傲全寫在臉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