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龍越竟立在原地,沒有躲閃也沒有反抗,反而是沉下了眼眸,仿佛等死一般。

但當他重新睜開眼眸時,卻仿佛踏入了三千年歲月長河,茫茫淡漠,一伸手如握秋水,輕輕抽出一道青玄葉。

這一片葉子出現的瞬間,漫天血色的天幕忽然一滯,仿佛感知到了什麽極為恐怖的存在。

一瞬之間,所有人瞪大了雙眼,如同看到了世間絕景,呼吸都下意識凝住。

“呼。”

清風吹過,青玄葉揚起。

龍越氣質凜然而起,再不遜色安麒麟的神境氣息半分,兩指一葉,仿佛執天劍,劍氣煌煌如斯!璀璨至極!

絕武七式,第四式!

“斷天寰!”

——

萬戰不降,我九死不悔!!

絕武七式,是龍越於無數次生死掙紮間領悟所得。

前三式,挽天傾,摧山海,籠中鳥,為龍越最熟練駕馭的三招。

而每往後推一步,就要付出無比沉重的代價,才可施展。

否則,龍越也不會自起絕武二字。

七式麵前,無武可言!

如今,漫天的血色,這絕非什麽安麒麟的神境所現,而是無數個服下了安神丹的人,從他們身上抽出來的氣血!

再加上安家二十年的血仇,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龍越也要殺死安麒麟。

否則自他之後,還有誰,又或者說,需要付出多少人命的代價,才能抑製住安麒麟?

有安神丹做把柄,十數萬人的性命都握在安麒麟的手上,恐怕連內院都不敢輕易動安麒麟。

“好久未曾有這般浴血,戰得痛快。”

“希望,你能撐住我三劍。”

龍越長吐一口濁氣,眸中碧綠光芒照破天際,長握青玄葉,朝著安麒麟輕輕一斬。

“哧!”

斷天寰,第一劍!

如同跨越三千年時空,一道劍闔打開,清風拂過,璀璨如虹的劍鋒從萬丈之上落下!

與挽天傾等三招不同,安麒麟此刻仿佛如置金陵時一般,竟對這一劍感受到死亡般的威脅!

要躲!

安麒麟再不敢托大,他此時隻覺得龍越手中握住天劍,神境自由心生的淩冽罡氣,在這一劍麵前,都脆若纖布!

他猛地抽身,遁入血霧中,瞬間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中。

無人能在這方圓百裏內,找到安麒麟的蹤跡。

在這樣的速度下,不要說籠中鳥一流,就算是飛劍神通,都不一定能追上,更不要說斬中他了。

可就見,這一劍斬落之時,整片血色天幕都如同崩塌了一般,發出痛苦的巨吼聲,好似整個空間都被斬開了一般!

哢啦哢啦!

安麒麟血眼一瞪,甚至看不見劍氣,就感覺胸口一疼,一道劍痕突兀地出現在他的身上,將他一斬成半!

“這不可能!”

安麒麟本以為,這賤種使出青玄七葉花,神通龍裂變,已經是黔驢技窮,再無多餘底牌。

但如今,除開一柄神兵,兩道神通,三道絕武,七葉古樸之物,這還有其他底牌?!

其他人更是目睹了這一劍的光輝,心中隻餘驚駭。

這一劍絕非神通,沒有半點玄妙,隻是古樸無比,仿佛是踏入了時空的禁忌領域,淩駕於所有人的境界之上,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血來!血來!!”

安麒麟終於是慌了神,急忙調動安神丹,驅使燕京中服下安神丹的人,將他們身上的氣血抽來,以修複這一劍的恐怖。

“第二劍!”

龍越不頓半分,抽葉迎空一斬,又是一劍遞出!

“轟隆!”

三千年時間長河自青玄葉中迸發,決堤湧來,將整片空間都充斥,而安麒麟那些調來的氣血根本無法接觸到他,就被這無窮無盡的靈氣隔絕在外。

“哧!”

一劍落下,迎著安麒麟的上半身,從左肩到右腰,再是斬成兩半!

“不不不!!!”安麒麟驚叫著咆哮,原本就醜陋無比的麵容上更是猙獰如鬼怪,眼中隻餘驚恐。

“你瘋了!砍完這三劍,你也要死!”

安麒麟說得並不錯,龍越使出斷天寰本就極為艱難,如今更是使出青玄七葉花的第四葉,負荷超出萬倍去。

第一劍揮出,龍越的滿頭黑發已經有近半變白。

第二劍時,龍越的麵容衰老至五十歲,氣息都變得薄弱無比,就如同普通人,隨便一點攻擊都能殺死他。

“我安家的人也被你滅了,安若盈你也救走了,如今你我交手,就當做是扯平了,何必分個高低生死?”

安麒麟平複著氣息,盡可能地調動氣血來修複自己,同時麵目看向龍越,露出一副求和的神色。

“你話太多了。”

龍越理都未理,抽葉便是斬下!

第三劍!

這一劍飛出,龍越的七竅已經流血橫淌,臉色更是蒼白無比,手腳揮動起來都僵硬無比。

“你這該死的賤種,不知見好就收,我就是死,也要你陪葬!!”

安麒麟眼見躲不開,就猛地舉起那道裹挾著無盡屠殺之意的血刃大刀,如同隕石倒墜,重重劈向龍越!

“呼!”

罡風與清風淩冽出現,龍越的第三劍也終於斬出。

“轟隆!!!”

刀與劍相撞,無窮的威能瞬間炸開,自天裂開,由上而下,如同洪流壓下,無數的建築轟然倒塌,直至被碾壓成齏粉,整個地麵都被恐怖的力量壓得活活下陷數米,將一切都摧毀!

觀戰者在兩人出招的瞬間就逃開,遁出百裏,心髒停職,不敢有半點呼吸,甚至連抬頭看向兩者都不敢。

直至半刻之後,這能移平一切的威能,才堪堪消散。

兩道身影幾乎同時從天空中隕落。

雖然兩人都無法淩駕空中,但修為厚重者抬起頭,就看見最先落下的人,是龍越。

而安麒麟墜入地麵後,就見萬般血色依舊向他飛來,他也顫顫巍巍地用殘敗的一隻手撐起自己。

此時的他已經滿目瘡痍,身體即便在三刀下隻剩下破碎的幾點,但他終究是從三劍斷天寰中活了下來。

“好強的三劍,真是令人膛目結舌,我幾乎就要葬身在這三劍之下了。”

安麒麟苟延殘喘著,卻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這斷天寰之中,那三千年長河太過可怕,就連漫天血幕都無法有哪怕半點融入安麒麟體內。

而如今,用盡一切斬出的三劍過後,這賤種不可能再斬出哪怕一劍,他卻可以調用萬千螻蟻的氣血和壽元,將自己修複。

一個念頭間,無數的血色從燕京中心飛來,再次將崩碎的天幕染成血色,如同蝗蟲末日,遮蔽所有人的視野。

就算他現在重傷得幾乎慘死,修複起來遠不是幾個彈指能做到,但怎麽也比那賤種的靈氣要快。

“最後屹立於世界之巔的人,依舊是我安麒麟!!”

“哈哈哈哈!!賤種,你終究是忘了,我身上還有從那賤婊子骨頭裏挖出來的三葉蓮花吧!”

安麒麟此時已經修複了小半的傷口,從手中拿捏出一道隻剩一片葉子的蓮花。

而這朵蓮花也在安麒麟的手中化作煙灰,隨風消散。

這三葉蓮花,當真是傳世之寶,可謂是在那斷天寰的最後一劍中救下了他,否則沒有氣血的補充,就算是神境,也要在斷天寰之下隕落。

可正當安麒麟笑得無比痛快時。

卻聽,距離他不過數百米外的廢墟中,傳來悠悠的一聲。

“我知道。”

安麒麟聽到這聲音,就如同聽見死神出聲一般,心髒徒然一停,雙目幾乎要瞪出來。

“什麽?!”

同一時間,所有人就見,廢墟中,忽然站起一道晃晃悠悠的身形。

龍越身上同樣淩冽著無數的刀傷,幾乎分不清他的模樣,一道刀痕更是貫穿了他的心肺。

但他仍是站著,朝著漫天的血色,緩緩抬起手,輕輕吐出三個字。

“納百川。”

絕武七式,第五式!

一刹那間,漫天的風雲都為之停滯了半格。

隨後,就在所有人萬般詫異,絕不可能相信的驚叫中。

那漫天飛來的血色,與萬物生靈產生的碧綠靈氣,竟然都仿佛被卷入了一道裂縫,毫無抵抗能力,就被吸納於龍越的體內。

安麒麟驅使安神丹,抽來的漫天氣血,竟然被龍越搶走!

“你怎麽可能做到?!不!你要幹什麽!!”

安麒麟比所有人更要驚訝,他此刻無論如何催動安神丹,竟然都無法抽來哪怕一絲半點的血氣。

而龍越吸納了血氣和靈氣後,屠殺與生靈,死與生,兩個最為極端的存在,竟然同時出現並存在了龍越的體內,他的身體瞬間便修複為原狀,幾近巔峰之意。

可這種陰陽之別,不出片刻,就會將龍越分崩離析。

但還不等血氣與靈氣之間衝突發生,一瞬之間,龍越的壽元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與光輝一並散去,待最後落定時,已經是一個八·九十歲,滿身死白,斑駁老矣的老者。

但龍越清澈的眸光碧綠未曾熄滅,一如既往的堅如磐石,從未改變半分。

他輕輕一抬手,便是再入三千年時光,抽出一道青玄葉。

“這一劍,我殺你。”

輕而又輕的六個字,簡樸至極,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

絕武七式,第六式!

“化虛空!”

燕京,蕭家莊園。

於萬裏外的雲動,對他們來說毫無影響,甚至有不少人隻當這是茶會間的聽戲。

“蕭老,據說蕭將已經大戰告捷,在返京路上了?”有一個後輩探身,敬一杯茶,向蕭懷山問道。

蕭城出征西北天荒,可謂是滿載期望,不僅是他們這些上層的人,就連民間都時刻關注著蕭城的戰況。

畢竟外敵突發攻到了最後一道門線之前,若是讓他們攻破大門,那後果不堪設想。

所有人也是第一次知道,於門之外,西北天荒那荒蕪的一帶,是如此凶險的一副場景。

“沒錯,估計不需要幾天,就會回到,到那時候,大可舉國歡慶,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些新仇舊賬,得算算。”蕭懷山吹了吹茶煙,意味深長道。

在座的一眾人自然明白,這新仇舊賬,指的正是那個姓龍的家夥。

“那這一場大戰,我們要不要插手?”

蕭懷山淡笑了一聲,促膝品茶道:“鷸蚌相爭,能做漁翁者,方能成大器。”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會心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