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
夜燈初上,照亮整片城市,人往溪溪,比起江南要繁華得多。
而在此時。
一輛商務車內。
洛如月靜坐在其後,神情恍惚,眼中神色交錯。
那洛道明拜訪的道門,以下下簽,早早就注定了她的結局。
安麒麟則就坐在她身旁,雙手環抱在胸前,麵色淡然,眼中無法隱藏的睥睨,任何人也難以與之對視。
尋常一眼看去,並不會覺得安麒麟有何過人之處。
但真正和安麒麟坐在一起,哪怕隻是靠近,就會感知到安麒麟那浩瀚如海的王者氣勢!如坐針氈!仿佛與一位王座天子並坐!不自覺地感到自慚形穢!
哪怕是洛如月,也難以例外,雙拳一直死死捏住,心髒被壓迫得狂跳不止。
忽然之間,不知什麽原因,商務車停了下來。
“怎麽停了?”司機位的靈門弟子探出頭去,向前麵引路的人質問道。
回到金陵之後,便有多個家族主動上前迎接,這回靈門的路上,自然是有十數量車,負責前後保護和開路。
就見一個油麵滑頭的男人摩挲著手掌,舔著一張笑臉走了過來。
“大道前麵,有個不知死活的攔住路了,不讓車過去。”
“碾過去。”
安麒麟抬手,竟然是絲毫不帶感情地輕口說出,仿佛不過是碾死一隻螞蟻一般輕鬆。
油麵滑頭的男人尷尬地笑了兩聲,不敢抬頭直視安麒麟,隻能暗聲道:“我剛才想讓保鏢去解決那家夥。”
“可是那家夥,似乎是出身武道的,根本對付不了啊!”
說話間。
一道身影,越過十數輛車,一步停在了安麒麟這輛麵前。
就見這來者,光看麵向和洛如月有幾分相似,正值壯年,堅毅不倒,精氣神滿溢,隻是眼中一掃,就落在了洛如月身上。
“爸?!”
洛如月神情一滯,隨後瞬間就驚呼了出來,恨不得直接衝下車去。
但安麒麟不過是手指一點,就如同有無形的約束一般,壓住了洛如月的動作,就連話都說不出來。
洛如月美眸顫動,眼中晶瑩,好似被觸動了什麽回憶。
她的父親名叫洛楚河。
因為洛楚河醉於武道,父女兩其實並不多相見。
洛楚河並不擅長言辭。
但在這偌大的洛家裏,洛楚河卻是從小到大,都一直深愛洛如月,不容許任何人欺負洛如月,無論族內族外。
父愛總是沉默的。
往小時候,洛如月就不喜歡親近同輩的男生,導致不少男生,反倒是在私底下的圈子裏攀比不斷,輪番想要欺負她。
最過分的一次,便有幾個男生,仗著自己家大業大,不懼當時最為繁盛的洛家,便趁著機會將洛如月抓了出來,帶到河邊,準備將洛如月丟進河裏,想讓她出醜。
結果臨到河邊,一眾紈絝子弟嬉笑著就要動手的時候。
洛楚河不知從哪裏出現,一把就將那幾個紈絝少爺給抓了起來,打了幾巴掌,打得他們意識模糊,一躺在地上就是亂哭。
這還不算,洛楚河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哪管什麽輿論雜話?直接就將這幾個紈絝少爺全部都丟盡了河裏,嚇得他們險些破了膽。
之後別家大人來了,即便是不懼洛家的威勢,也怕了洛楚河的武道實力,敢怒不敢言。
畢竟就算是那些國際聞名的保鏢,都不足洛楚河一拳之威,隻能草草了之。
可是自回到江南後,洛纖雲便告訴她,洛楚河在閉關,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這時候,怎麽會出現在這?
洛如月眸中驚動,回過神來後,就想要出聲叫洛楚河快走。
因為安麒麟的實力,實在是太可怕了!
尤其是他手中那七枚血玉牙,更是如同鬼神的法器一般!
可是她被安麒麟一指控住,根本說不出半句話來,就連表情都做不出。
“把我女兒還給我。”
洛楚河聲音不大不小,卻震如山嶽,威勢凜然!
“原來是洛聖女的生父,為自家女兒挺身而出,真叫人感激涕零。”
安麒麟輕輕一拍掌,好似以作鼓勵,旋即神情一轉,帶著一抹邪魅般的笑容,道。
“但我若說,不還呢?”
此話一出,全場都為之一靜。
唯有安麒麟,神情不變,滿腹大家風範,道:“既然你是洛聖女的生父,那我便賣你一個麵子。”
“洛如月能被選為我靈門聖女,是至高無上的榮譽,無論是在金陵,還是在何方何地,都是萬人之上的身份,不受任何辱沒,你又何須來救她?”
“更不要說,你的修為,好似也不過,化境絕巔?”
安麒麟一眼道破,就看穿了洛楚河的修為。
能夠踏進這個級別,已經距離傳聞中的抱丹天師,不過一步之遙,那靈門的掌教,也隻是這般境界而已。
但即便如此,在安麒麟麵前,竟然隻得一個“不過”。
就見洛楚河半分神情不變,眼中堅毅無比。
“我來了,要麽帶了我女兒走。”
“要麽,就不打算走了。”
話音一落。
洛楚河的身上,瞬間如同灼熱般赤紅!血液如急促的河流一般奔走,氣血蒸騰!
洛楚河的長相並不像什麽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人。
反倒是長了一張儒雅書生般的略顯俊逸的麵容,看上去更讓人覺得會是手無縛雞之力般,並非什麽修煉武道的武者。
所以當他口中說出這兩句話的時候,在場數個家族的人,都覺得很是意外。
要麽把洛聖女帶走。
要麽,不打算走了?
這話說出來,著實是狂傲至極,放眼天下,都不知有幾人膽敢在靈子麵前,說出這樣的話?
但是在這一輛車之前,十數個雄壯的保鏢,連洛楚河的衣角都沒有碰到,便已經別打趴在地,半身的骨頭被打斷,站都站不起來。
這一手法一出,便是這些金陵的大家族,都不敢掉以輕心。
但是話語間。
十數個金陵家族,上百人,已經前仆後繼,趕往現場,將洛楚河圍堵了起來。
其中,不知何數的武道宗師,雙手背負在身後,麵色嚴峻,看向洛楚河,顯然隨時準備出手。
意外歸意外。
他們對這外來者,並無所懼。
唯有安麒麟,坐在車中,雖然並沒有下車的打算,但臉色卻是微微一變,帶著幾分淡然的笑容,點明道。
“燃壽禁術?”
一聲道出。
周圍聽覺靈敏的一眾宗師,瞬間就凝起神色,全都將目光再度投向洛楚河。
就見洛楚河此時身上已經有陣陣青煙飄動。
全身鮮紅的氣血正沸騰無比,如同火山一般滾動!光是隔著十幾米,都能聽到其中“滋滋”的炸響聲,隻怕若是將手放上去,瞬間就會被燒傷。
“燃壽禁術?這家夥不要命了不成?”一名眉須皆白,垂落到胸口的老者,露出一絲輕蔑道。
燃壽禁術,之所以能叫做燃壽,就是用壽命做代價,促動修為暴漲。
這種消耗必然是超負荷,不僅扛不住,而且去不可回。
也就是說,這道禁術一旦用出,便收不了手,直到氣血被燃盡方才能停止!!
“真是個瘋子!”有一位熊腰的中年武者嘖了嘖嘴道。
這種秘術,即便是在金陵的諸多家族中,都不曾多見。
一旦使用,打不打得贏不說,自己一條命就已經搭進去了!
這不是瘋子,是什麽?
但唯有洛如月明白過來後,神情更加慌亂,不斷掙紮,唇齒連動,就想要嘶吼出來。
她的父親被叫做武癡,經常被外人罵是一條筋,不成什麽出息。
但洛楚河一輩子,除了練武,就隻記得她們母女。
如今,他燃盡壽元,就是要與金陵的鼎世大宗一拚!從這靈門手中,搶回自己的女兒!
但安麒麟的拘束就如同天鎖一般,讓她根本做不出任何的動作來,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燃起壽命!
要麽把她帶走。
要麽,不打算走了。
原來是這個意思!
洛如月眼角一顫,就有兩滴豆大的淚水,沿著眼角滑落白皙的臉龐。
安麒麟則是淡然翹起二郎腿,雙手環抱在膝上,麵容淡然,但眼高於頂,目中無人,仿佛洛楚河在他眼中,仍然不過是螻蟻罷了。
周身的一眾宗師,卻是手中癢癢,也為之這燃壽禁術的威力,隻想要領教一下。
更重要的是,若是殺了這家夥,很有可能能得到靈子的賞識!
到時候一步登天,也未可知!
越是想到這,這一眾宗師更是眼中狂熱!
“動手!滅了他!”
一人高呼,所有人齊齊動手!
一瞬間!
拳影交天!無數道勁氣,瞬間就朝洛楚河襲來!
但就見洛楚河眼睛始終落在洛如月身上,不曾移開,麵對這四麵八方的攻勢,雙手猛地一震,全身的氣血開始急速奔騰!
若是武穆在這,定然能看出來,在這一道燃壽禁術的加持下,洛楚河的速度,已經接近破開音障!
轟隆!!
長風呼嘯,隨著洛楚河的出手,瞬間迎空化作氣旋凝聚在一起,仿佛化作了一道由氣刃組成的長龍,速度直逼列車,淩空一擊,就如羚羊掛角,轟然打向漫天的敵人!
“不好!好恐怖的威力!快退!!”
隻是還隔著五米,這一眾人就已經感覺到在燃壽禁術之下,這位化境絕巔打出的威力!
仿佛周身的空氣和聲音都要被吸走一般!
這些靈門附屬的宗師臉色狂變,口中連連暴喝,逃無可逃,隻能出手抵擋!
可是他們一身化境巔峰,甚至是和洛楚河一樣絕巔的大宗師本事,在這燃壽禁術之下,都如同薄紙一般不堪一擊!
不過瞬息之間,全部被打得手腳轟碎!打翻在地!甚至過於靠近,衝在前麵的,直接在胸口之間,被打出一道道的凹印!
而洛楚河立在原地,並未受傷半分。
場麵的局勢,瞬間就轉變了過來!
洛如月看著那道從小便與她安全感的身影,心頭剛剛才好轉些許。
“好厲害的燃壽禁術,真叫本靈子大開眼界。不過本靈子倒也是好奇。”
緊接著,安麒麟麵色不改,冷笑了一聲,向前遞出半個身位,好笑地說出幾句話,瞬間讓洛如月的心跌落深淵!
“你還能撐多久?”
“一分鍾,還是半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