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九章 打你個賤人!

學雷鋒學到淚流滿麵的,馮亮肯定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從小他就受到愛國主義教育的洗禮,受華夏民族傳統美德的熏陶,立誌做一個對祖國有回報、對社會有貢獻的人。

父母給他的零花錢,他都省吃儉用的積攢下來,在學校組織捐款的時候,第一時間捐上去。

學校每次募捐,他都是全校學生中捐的最多的。

“真是個好孩子。”父母拍著他的頭,微笑著誇獎他。

每當這個時候,就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刻。

可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這個社會的風氣慢慢變了。他捐款最多,卻被同學取笑為傻子,他拾金不昧,卻換來異樣的目光。

馮亮依然我行我素,他相信世上還是好人多,好心必定有好報。

就這樣,小馮亮漸漸長大了,他雖然不聰明,但學習刻苦努力,在重點高中成績中等,努力一下,考上個一本應該沒問題的。

但他卻在高中的最後一個寒假裏,因為助人為樂,“夥同”弟弟扶起了一個摔倒在馬路上的老太太,而墜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學習雷鋒的都是傻逼!臭傻逼!啊啊啊!”

黃江大橋中段,斜拉梁上,馮亮已經歇斯底裏的發狂了!

在他的下方,一邊是洶湧湍急的滾滾江水,因為連曰的大雨,水色已經混濁不堪;另一邊是嚴陣以待的救助人員,有警察、醫生、消防官兵、談判專家,試圖挽救他的生命。

在救助隊伍的外圍,看熱鬧的人圍得水泄不通,後方堵塞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車輛。

“馮亮!你不要衝動!冷靜一下!”

談判專家是個滿臉橫肉的健壯警察,他用大喇叭向馮亮嚴厲的呼喊道:“想想你的父母!還有你弟弟!你要是死了,以後誰贍養你父母?誰給你弟弟做榜樣?!”

“我父母?”馮亮狂笑道:“我父母是臭傻逼!傻逼啊啊!”

橋麵上的人們麵麵相覷,這貨別不是瘋了吧?

“他們教育我要助人為樂,助人為樂!”馮亮轉眼間由狂笑變成嚎啕:“我他媽的助人為樂了,卻要賠人家十二萬!他們又掉過頭來罵我是傻逼,罵我是傻逼啊!”

人群中,一個老爺子喃喃說道:“瘋了,他真瘋了。”

談判專家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站在他內心的立場上,這事其實好解決,隻要順著馮亮的心情,痛罵一頓老太全家和判這場葫蘆案的法院,然後勸導馮亮世上還有真情在、天理自在人心,應該能把他勸下來的。

但他要是真這麽說,麵臨的恐怕不僅是領導的批評,這個工作崗位八成也要不保了。

“馮亮!你冷靜一點兒!先冷靜!一定要冷靜!”他舉著喇叭向上方吼道。

“他除了冷靜就不會說點別的?”人群中一個少女小聲嘀咕:“又一腦殘專家。”

馮亮一陣哭一陣笑,時不時歇斯底裏的叫嚷一番,場麵僵持不下。

消防隊的雲車把雲梯展開,談判專家爬上梯子,到和馮亮一樣的高度後,雲車緩緩開動,靠近馮亮。

“你再過來,我馬上就跳下去!”

馮亮一嗓子喝阻了雲梯的靠近,談判專家隻好騎在雲梯上,和他保持五米遠的距離,繼續勸說。

就在這時,三輛汽車由大橋的另一端逆向急駛而來,中間的一輛方頂麵包車帶著江洲衛視的電視台台標,車頂還有一架鍋蓋型的天線。

“誰他媽通知電視台了?”地麵上有一個警察小聲報怨。

他的一個同事撇嘴:“舉報線索有獎金拿的。”

“這種新聞不是不讓報導嗎?”旁邊一個知情的醫生小聲詢問。

警察微微搖頭:“積累素材也行啊,沒準哪天就用上了。”

醫生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個說法。

“馮亮!”談判專家一指遠處快速駛來的電視台車隊,大聲說道:“你看,江洲電視台來了!你下來接受一下他們的采訪,你的委屈會解決的!”

“解決什麽啊解決!”馮亮一臉悲憤,神經質一樣的揮動著手臂:“都已經終審判決了,電視台來了也沒有用!於事無補了!”

他一邊叫喊,一邊站了起來,單手扶著身邊的鐵架,單薄的衣衫在江風中獵獵抖動,整個人好像隨時都要縱身躍下。

伴隨著刺耳的刹車聲,電視台的車輛在人群外圍停了下來,一個攝像師人還沒下車,攝像機倒是先由車內伸了出來,生怕錯過了馮亮跳江的精彩鏡頭。

這一舉動更加刺激了情緒激動的馮亮,他用力一拍胸膛,向攝像師叫道:“你拍吧!拿我跳江的鏡頭獲獎去吧!”

“這鏡頭沒準真能獲獎……”

一個站在第一線的觀眾向他的同伴們點評著。

眾人紛紛點頭,他們每人手裏都穩穩的拿著手機,在全程錄像呢。

就在馮亮站起來的時候,王卓等人已經快步跑了過來,身高體健的王卓跑在最前,不顧別人的報怨,很快就從人群中穿梭而過,來到最前。

一個維持秩序的女警見他越界,連忙上前將他往後推,王卓略退了半步,便釘子一樣的釘在原地不動了。

“馮亮!”談判專家把大喇叭掛在脖子上,扯著嗓子喊道:“電視台的人已經來了!你有話下來說!好不好?!”

“我沒什麽可說的!”馮亮一揮胳膊,歇斯底裏的咆哮道:“我對這個社會已經徹底失望了!泥馬的助人為樂,泥馬的公平公正,統統去他媽的吧!”

他身子一晃,險些一頭栽下去,人群頓時傳來數聲驚呼,當他站穩後,又傳來幾聲失望的歎息。

江洲衛視的采編人員迅速進入內圍,也許是因為情況特殊,他們並沒有忙著采訪現場的工作人員或圍觀者,王卓本來有些擔心這些人會做出什麽冷血舉動,刺激到橋架梁上的馮亮,現在看來,他們還是比較有職業道德的。

“到底跳不跳啊?”身邊不遠處,一個舉著手機拍攝的時髦女孩突然報怨道:“我胳膊都舉酸了。”

王卓不由得一皺眉頭,這女孩樣子不賴,想不到說出話來卻這麽冷血。

“老婆,我幫你舉一會兒!”女孩身邊的小青年連忙伸手,從她手中接下手機,繼續拍攝。

“學習雷鋒,好榜樣,忠於革命忠於黨!愛憎分明不忘本,立場堅定鬥誌強!”

橋架上的馮亮突然放聲歌唱起來,可這首本該鬥誌昂揚的歌曲,由他的嘴裏唱出來,卻是那樣的淒涼悲愴。

王卓本來還懷疑這起翻版彭宇案是不是真的冤枉了馮亮,在看到他悲涼的表情,聽到他黯然的歌聲後,終於確信,這是一起淪喪了道德、拋棄了廉恥,令人發指的葫蘆案。

一曲唱罷,馮亮緊接著就又吼了一嗓子:“誰學雷鋒誰傻逼!”

人群頓時傳來一陣哄笑,也不知有多少人認同了他的話。

突然,一個流裏流氣的小青年大聲叫罵道:“快你媽跳啊!手機要沒電了!”

他手裏舉著個最新款的蘋果手機,對著馮亮的方向,見大家不約而同的看向他,臉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好像在為自己出的風頭而沾沾自喜。

“你等著,我他媽這就跳!”馮亮用手一指小青年,悲憤的大叫。

“不跳你是我養的!”小青年嘎嘎大笑。

馮亮仰臉望向碧藍的天空,在心中默默的和這個冷酷的世界告別,這不是他心目中的那個世界,這不是他要的生活,他的理想太豐滿,現在卻比骷髏還骨感!

就在他毅然轉身,即將一躍而下的時候,橋上突然傳來一片驚呼和嘩然之聲,還夾雜有擊打的聲音,他不由得停下動作,下意識的低頭看去。

“要沒電了是吧,我給你充電!”

啪!耳光狠抽在了那個叫囂的小青年的臉上,鼻血四濺!

“不跳是你養的?打殘了我養你!”

砰!直拳砸在他的下巴上,身體頓時飛起!

王卓含恨出手,哪管旁邊的什麽警察、記者、觀眾?而且他還抱有吸引馮亮的想法,希望自己的出手能讓馮亮暫時打消跳江的念頭。

“要是被救的是你奶奶,你也這麽對待她的救命恩人?”

王卓指著鼻口溢血的小青年,惡狠狠的說道:“就是因為有你這種冷血動物,現在的社會風氣才敗壞成這樣!你這種人渣,根本就不配出現在這裏,滾!”

一旁還站著小青年的兩個同伴,不過這兩位嚇得噤若寒蟬,一連出手的念頭都不敢提,因為這個突然早出來的人王敢當著電視台記者和警察的麵行凶傷人,簡直是個瘋子,他們可不想觸這個眉頭。

事情發生的太快,距離王卓隻有兩米遠的那個女警還沒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王卓就已經把人打倒在地,踢的滾了幾滾,她急忙衝上去和一個趕到的同事隔開當事雙方,死死擋著王卓的身體,不讓他做出更驚人的舉動。

“馮亮!”

王卓巍然而立,任由女警像樹袋熊般的掛在身上,伸手一指橋上的馮亮,大聲叫道:“你個慫貨,孬種!不就是他媽的十二萬塊錢嗎?就把你逼的連命都不要了?!你的狗命,就值這點錢?!”

“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馮亮氣急敗壞的大叫:“我對這個世界已經看透了!”

“傻逼!”王卓大罵一聲,指著地上那位全身是血的仁兄喊道:“你跳了,你弟弟以後就會變得和他一樣了!你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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