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縷陽光像初生的嬰兒細嫩的手,溫柔的撫mo過林中人的臉頰,透過亞熱帶林木寬大的樹葉,在林中地上形成一道狹長的無規則的光斑。濃密的灌木叢像是一張鋪開的綠色的百葉褶裙,緊緊纏繞在幾棵高聳的大樹周圍。

幾隻叫不出名字的雀兒落在半人高的灌木叢上,嘰嘰喳喳歡快的唱著。鳥爪攀住的枝葉輕輕抖動著,晶瑩的露珠順著葉脈緩緩滑下,滴落的瞬間,在晨光的照耀下,閃爍著五彩的斑斕。

遠遠地嫋嫋升起的幾絲薄薄水霧,慢慢在林中彌漫著,帶來一股亞熱帶雨林特有的泥土清香氣息,還夾雜著幾絲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腥味。

禹言趴在一簇矮小的灌木前,塗著的油彩掩蓋了臉孔,特製的叢林作戰服的斑駁色彩讓他與灌木叢融合為一體。雨林清晨特有的濕潤清新的空氣,讓他有些疲憊的頭腦覺得舒爽了許多。作戰電腦裏列出的各種方位數據已經深深映在他腦海裏,任務完成後的撤退線路也早已經確定,那塊叢林沼澤區,九號也作了特殊標記。一切都很順利,現在隻等著目標的出現,然後結束任務,帶著自己小隊的幾名弟兄順利回返。

禹言輕輕調整了一下姿勢,移動的距離沒有超過一厘米。不要小看一厘米的移動,這種小小的調整足以讓他舒服得馬上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對傲冠全軍的特種兵來說,一天一夜保持姿勢的潛伏,隻是基本要求。禹言保持這個姿勢已經三天四夜,相信在全獵鷹大隊,即使放在全軍,這也算是一個記錄了。

禹言輕輕吸了口氣,一絲真氣自從丹田而上,緩緩流經五經六脈,像是冬曰裏的暖陽,給早已疲憊不堪的肌肉注入了新的活力。此時的禹言給人一種很特別的感覺,他趴臥的身體就像是一叢原本就生長在此的灌木,整個人都似乎很自然的融入了大地之中。這是修習天心訣的好處,順應天地,講求自然,師傅教給他的功夫讓他受益不淺。

一隻歡呼歌唱的雀兒,扇動翅膀,從旁邊的樹枝上嘩啦一下跳到了禹言的頭上,小家夥似乎也感覺到了這片“樹葉”比剛才那片更加結實,能夠經得起他的糟蹋,歡叫聲更加響亮起來。

禹言苦笑了一下,自己都不記得這是第幾次被糟蹋了,似乎每次在叢林中幹活都會遭受這樣的待遇。看著右手邊離自己不遠的九號忍俊不禁的笑臉,卻莫名其妙的感覺九號臉上畫的油彩比自己的好看多了。

朝九號微微一笑,禹言又朝左邊瞅了一眼,大壯趴在狙擊步槍的瞄準鏡前,眼睛半睜不睜,似乎是睡著了。禹言笑了起來,大壯嘴角一撇也笑了起來,知道自己的這些習慣早就被兄弟們摸了個透。作為獵鷹最優秀的狙擊手,大壯給人的感覺就是別人似乎永遠不知道他的眼睛在看什麽。

禹言想起一次在酒桌上最愛鬧的猴子曾經開的玩笑。大壯,你和嫂子的新婚夜,你的眼睛瞄在哪。大壯酷酷的說,我的眼睛永遠在瞄準。當時所有的兄弟都笑趴到了桌子下麵,就連最靦腆的九號也是紅著臉跑到外麵大笑去了。

又瞄了一眼猴子,這小子正趴在不遠處大樹的樹幹上,嘴裏嚼著一根不知道從哪扯來的野草,似乎還在念念有詞。一條雨林花蛇盤在旁邊的枝幹上,正對著猴子吐著猩紅的信子。這種無毒的雨林花蛇棲樹而居,肉味鮮美,是在叢林幹活時兄弟們最愛的滋補品。隻是猴子每每掛在嘴邊的一句“蛇姓本銀”,總惹來正在斯文嚼著蛇肉的有些害羞的九號的一陣追打。

見胖頭陀和小李子也在各自位置上隱蔽完成,小李子還朝禹言眨了下眼睛,微笑的臉上還露出女孩子似的兩個小酒窩。胖頭陀示威似的撇撇嘴,意思是瞧你小子那點女人樣。胖頭陀剛到小隊報到時,小李子見他瘦瘦長長的樣子,就仿著某本武俠小說裏麵神龍島的胖瘦頭陀給他弄了個胖頭陀的外號,自然是引起了他的嚴重不滿,兩人幾乎見麵就掐。不過實際上大家都知道,他倆私下裏的關係是可以共享一條褲子的。

禹言看見他倆的表情,也是一笑,忽然耳機裏傳來一聲輕輕的敲擊。禹言精神一振,忙向擔當尖兵的猴子望去。他拿著微型望遠鏡正向前張望,背過來的手伸出來一個手指,又比劃了一下。

禹言左手扶了一下單兵電台的耳機,輕輕說道:“一點鍾方向,八百米,目標出現!”井然有序的五聲敲擊之後,便隻能聽到禹言輕微的聲音:“六百米!”

“五百米!”

。。。。。。

馬隊近了,載滿貨物的矮腳馬呼呼喘著粗氣,壓在它們背上的大筐似乎有千斤重,將它們本就低矮的身軀壓得看不見了馬背。蒙古馬以體態高駿奔跑迅捷聞名,而滇馬以負重和耐力著稱,是熱帶叢林中運送貨物的最好工具。十幾名武裝押運人員慢悠悠走在滇馬兩邊,身上斑駁的迷彩服和作戰靴上濺滿的泥土說明他們是經過了長途跋涉,斜挎的衝鋒槍上滿了彈匣,散而不亂的隊形證明他們是受過良好軍事訓練的武裝分子。

這是一夥裝備精良的武裝分子,禹言從最後一匹馬背上負著的大箱子裏甚至看到了一挺掛滿彈匣的重機槍。正在奇怪為何聽不見馬蹄聲,仔細看了看,原來每匹馬的馬蹄上都被裹上了一塊厚布,禹言暗罵了聲狡猾的狗東西。

見馬隊越來越近,耳機裏傳來輕輕的五下敲擊,禹言知道兄弟們已經準備好。看見其他五人輕鬆的樣子,禹言正要下達命令,心中突然泛起一種強烈的危險的感覺,像是被一頭凶猛的野獸咬住一般。

這次任務是伏擊一支攜帶武器的武裝販毒團夥,雖然對普通部隊來說會有些威脅,但對於特種兵來說,卻是十分輕鬆的。禹言成為真正特種兵以來的這兩年,打這樣的伏擊沒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即使是第一次執行任務,禹言也隻是有些緊張,但當第一個敵人在自己槍口下倒下的時候,禹言就再沒有了任何畏懼。這次的任務是由大隊長和中隊長直接安排的,情報是由內線提供的,這條內線之前提供的消息都很準確,渠道是十分可信的,沒有什麽可以懷疑的理由。這次越過國境線二十多公裏,全隊連自己在內,六個人在此潛伏了四天,就是要打掉這個團夥,徹底斷絕這條毒路。

忽然湧起的危險感覺,一是來自一種近乎於野獸般的直覺,最主要的卻還是來自於對體內真氣的信任。禹言修煉的是先天真氣,講求天地自然,對天地萬物感悟越深,修煉越得法。禹言修煉天心訣十三年,雖然隻是窺破了第二層的門徑,但天心訣順應自然的特姓卻讓禹言對萬物比別人多了不少感悟,這也是為什麽他的潛伏能夠如此貼近自然的原因。天心訣對於外物感應相當靈敏,這兩年裏,禹言憑著這種特別的感應也不知道多少次的與死神擦肩而過了。

如果能夠突破第四層就好了,禹言心裏想道。據師傅講,天心訣共有七層口訣,可惜不知道到哪代師祖就失傳了,傳下來的隻剩兩層口訣。師傅每次講到這裏都會扼腕歎息,為自己錯過了無上功法而可惜。天心訣如果能夠突破第四層,便能夠感應到周圍數百米之類的事物,能夠有足夠的時間應對各種突如其來的事端。即便隻是突破了第二層,禹言的各種反應能力也非是常人能比的了,要不然也不會如此年輕便成為了全軍最精銳的獵鷹大隊的小隊長了。

那種強烈的被危險窺視的感覺,讓禹言瞬間汗流浹背,像是有千斤重的一塊大石頭壓在了自己身上。馬隊已越來越近,眼看要越過最佳伏擊區域,留給禹言思考的時間越來越短。任務是必須完成的,沒有條件可講,哪怕是犧牲掉自己的生命。禹言咬了下舌頭,壓抑自己狂亂的心情,頭腦中冷靜下來。相信自己,以兄弟們的身手,決不會讓任何人討了好去。

禹言暗吸了口氣,瞄準了最後一匹馬旁邊那扶在馬背上的胖子。

“砰”的一聲悶響打破了樹林的沉寂,旋轉的彈頭擊中額頭,胖子應聲而倒,與此同時傳來大壯的狙擊步槍的怒吼,一名敵人倒了下去。對方受過的良好軍事訓練立即發揮了作用,僅僅是片刻的驚慌之後,餘下的人便就地翻滾著散開了,手裏的衝鋒槍吐出毒蛇般的火焰,子彈向草叢中雨點般飛了過來。剛在禹言頭上跳舞的雀兒還沒來得及展開翅膀飛舞,便已經落在了地上。

禹言翻滾著靠到一棵樹後,端起槍一陣掃射,又有一人倒了下去。禹言對著耳機道:“二號,請他們嚐嚐串燒。”大壯沒有說話,狙擊步槍又輕鬆的爆掉了一個武裝分子。

剩餘的武裝分子立即意識到狙擊子彈隨時會打爆自己的腦袋,慌亂著向樹後掩去。 “轟隆”“轟隆”兩聲巨響,兩顆埋好的反步兵地雷被絆響了,漫天迸發的鋼珠雨點似的飛向四麵八方,殘餘的武裝分子一片痛苦的呻吟。兩個武裝分子被氣浪掀了起來,成了大壯和胖頭陀的活靶子。小李子高興的唱道:“煙花,煙花,滿天飛。。。。。。”

餘下的武裝分子一片哀嚎和慌亂,禹言六人分成三組,胖頭陀和小李子在左翼,禹言和九號居中,大壯和猴子在右邊,三組分工合作各顧一邊,交叉掩護著殺了過去。禹言端槍一個點射,消滅了躺在地上正瞄準九號的敵人。九號幹掉了一名躲在馬後準備向禹言開槍的武裝分子,然後扭頭對禹言眨了眨眼,露出一絲笑容。

左右兩邊一陣掃射,殘留的武裝分子很快被肅清。胖頭陀和小李子擊掌而笑,猴子更為誇張的和大壯來了個熊抱。禹言見這次任務與前幾次似乎沒什麽分別,都是異常的輕鬆,可心裏那種危險的感覺卻更加濃烈,被人窺視的感覺如針芒刺背。

一匹中彈的滇馬掙紮了幾下倒下,背上的大筐橫倒過來,幾塊石頭落在了地上。禹言體內天心訣突然一陣竄動,一股黑暗的死亡氣息撲麵而來。

“臥倒!”禹言大叫一聲,一把撲過九號的身體,一顆狙擊子彈從耳邊擦過,兩人一起滾落在地上然後翻滾開來。叢林深處噴出二十餘處凶狠的火焰,子彈如漫天的雨點般飛了過來,密集的火力壓得禹言他們抬不起頭來。

一朵血花綻開在小李子的額前,小李子緩緩倒地,臉上掛著尚未散盡的微笑。 “小李子----”,禹言大叫一聲,然後伴隨著“啊”的怒吼聲,手中的衝鋒槍狂吼著噴出火焰。身體連續兩個翻滾,挨到了小李子身邊,帶著小李子尚是溫熱的身軀,又是兩個翻滾,掩身到一處濃密的灌木後,旁邊的胖頭陀一陣掃射,掩護著他的行動。

“小李子----” “小李子----” 大壯猴子和九號的呼聲先後響了起來,敵人射來的子彈的呼嘯聲,竟然掩蓋不住他們的怒吼聲。三人一起開火,對麵林中兩聲慘叫,兩個高大的白人身軀倒了下來。

禹言緩緩合上小李子睜開的雙眼,看到他嘴角殘留的微笑,心中一陣**,滔天的怒火湧起,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但作為小隊指揮員,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現在所處的形勢。

從現在敵人的火力配備和作戰方案來看,敵人相當老辣狠毒,而且有兩名狙擊手,具備相當高的特種作戰技能,看來是碰到雇傭兵了。雇傭兵是由各國退役的特戰隊員組成的武裝組織,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油條,他們擁有從戰火中磨煉出來的最優秀的特戰技能和最冷酷的對敵手段,行事詭異莫測,不按常理出牌,比正規特種部隊更加狠辣和難纏。從剛才的交手來看,這次遇到的雇傭兵絕對是前所未有的強悍,剛才的攻擊隊形和嫻熟的攻擊手法以及對狙擊手的運用,都有著某世界強國特種作戰部隊的濃重痕跡。

這次的伏擊是毒販子精心設計的一個圈套,禹言的特戰小隊雖然消滅了馬隊,卻被雇傭兵包了餃子。那條情報準確的內線現在看來是徹底暴露了。不僅暴露,還成了毒販的助力,讓他們可以從容的組織雇傭兵來對付打伏擊的特戰小隊。能夠消滅一支特戰小隊,對那些喪心病狂的毒販來說,是一種巨大的成功。既然內線暴露,那麽馬隊所運的貨物自然也不是毒品,也失去了行動的目標,這次伏擊已經完全失敗了。

禹言正在思考,旁邊的胖頭陀平時與小李子關係最好,見好兄弟倒在自己懷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瘦長的身軀猛地立起,手中衝鋒槍對著對麵林中一陣掃射,紅著眼叫道:“狗崽子們,老子要滅了你們。”

禹言吃了一驚,忙撲出去一把將他按倒,一顆狙擊步槍子彈呼嘯而過,隻覺左臂一陣火辣辣的痛。胖頭陀回頭見禹言左臂上的獻血已染紅了作戰服,忙叫道:“一號,你怎麽樣?”禹言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四號,冷靜點。” 胖頭陀眼中噙著熱淚點點頭,翻滾換了位置,手中的家夥噴出複仇的火焰。

“一號,你沒事吧?”耳機裏傳來大壯和猴子的慰問,九號的聲音尤其急切。

禹言忍著痛咧嘴笑道:“沒事,被螞蟻咬了一下。現在切換到B頻道。”等到耳機裏傳來四聲敲擊,禹言開口說道:“這次我們遇到硬骨頭了。”其他人也知道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強悍的雇傭兵組織。

“對方不少於二十人,武器精良,火力猛烈,是個值得我們玩玩的對手。”禹言的話讓隊員們心中湧起一股興奮的感覺,與強者交手,特種兵們從來沒有懼怕,隻會更加興奮。

“我們現在的唯一目標就是甩掉這條粘在我們身後的餓狗,順便切掉它兩個狗爪。”禹言輕鬆的說道:“甩掉惡狗,我們就是勝利者。明白嗎?”“明白!”數個整齊的聲音一齊喊道。

“二號,發現幾顆釘子?”“兩顆。”大壯悠悠的聲音傳來,聽不出一點激動的味道,時刻保持心態,這是一個狙擊手最重要的素質。從剛才小李子被襲擊以及自己的受傷,禹言知道對方的這兩個狙擊手都不是易與之輩。

禹言吞了一口痰,說道:“三號,報告老鷹的位置。”猴子的聲音傳來:“三點鍾方向,二十公裏。”二十公裏,那裏有等待他們順利回家的親人們。看了一眼嚴陣以待的同伴,禹言心中道,不管怎樣,一定要把兄弟們帶回家。

麵對世界上最優秀的特戰部隊之一,一種濃濃的興奮之情自禹言心底湧起,真正的對手總能激起禹言的萬丈豪情。好吧,就讓我們來看看誰是真正的叢林之王,誰是真正的特戰之王吧。看著胖頭陀將小李子的身體縛在身上,用行軍繩綁好,禹言心中一陣激動,不能讓一個兄弟孤單的長眠於此,這是特戰小隊所有隊員心中的念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