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下人都相信了女子的講述。

那麽赫連霜冒名頂替,自然是別有用心。

還有那件證明她身份的信物,女子也說了,所有細軟都被山賊搶走了。

如何到了赫連霜的手裏,就更加值得懷疑了。

孫珍珍卻像沒有看出下人的想法,又問了女子幾個問題。

“你可記得你母親的容貌?”

“還記得小時候什麽事?或者什麽人?”

女子羞怯怯淺笑。

“我也記的不太清楚,隻記得母親很美很溫柔,經常叫我囡囡,哄我睡覺時會哼一支小調,很好聽,可惜我記不清了。”

“對了,母親耳垂上有一顆小小的痣,應該是在……左邊耳垂上。”

“每次母親哄我入睡,我都會看到。”

“我記得母親會抱著我坐在葫蘆架下看星星,說故事。”

“父親來的時候,每次都會帶零嘴,母親便嗔怪他,不該給我吃外麵的吃食……”

赫連鵬聽著女子的講述,眼前浮現出一家三口相親相愛的日子。

不禁老淚縱橫。

“霜兒,你……”

“慢著!”

赫連霜眼看親爹就要認別的女子做女兒,頓時火冒三丈。

“別人隨便幾句話,你就信了?”

“難怪當年你會相信那些人對我娘的汙蔑,原來你就是個糊塗蟲。”

不等赫連鵬說什麽,下人們先看不過去了。

“這位姑娘說的都是事實,你卻借口忘了,什麽證據都拿不出來,誰真誰假還用說嗎?”

“如果你是真的,更不該對王爺出言不遜。”

“可見你就是個冒牌貨,說,你是冒充郡主意欲何為?”

赫連霜不在乎當不當郡主,甚至不稀罕當赫連鵬這個糊塗蟲的女兒。

但是她不能讓薑小姐繼續留在這裏受苦。

拿不出證據自證,隻能用信物和皇帝壓人。

“我見過陛下,陛下認定我是赫連霜,難道你們敢質疑陛下?”

“還有,信物都不能證明我的身份,還有什麽能證明?”

“幾句是似而非的話?我還懷疑這些話是有人事先教她的呢。”

赫連霜隻是情急之下隨口說說,沒想到卻正好說中了真相。

孫珍珍頓時露出一臉受了冤枉的委屈和憤怒。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是在懷疑我找回個假女兒哄騙王爺嗎?”

“女兒又不是我和王爺生的,回不回來也不影響我的正妃之位,我有必要這樣做嗎?”

赫連霜冷笑。

“本來我真沒懷疑你什麽。”

“隻是想說,一個女子不可能獨立生活,更不可能找上王府冒充郡主。必定背後有人教她。”

“你卻自己跳出來辯白,明顯就是心虛。”

孫珍珍意識到自己過於心急了,反而讓人疑惑。

連忙收斂心神,端起正妃的架子。

“我聽不懂你在胡說什麽。”

“我隻知道你無法自證,便是見過陛下又如何?”

“陛下見都沒見過郡主幾次,哪裏能分辨得出真假?”

赫連鵬本來找回女兒,驚喜萬分。

此時卻又冒出另外一個,而且比自己認下的這個更像真的。

但赫連霜身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讓他感覺十分親切的東西。

一時間心亂如麻,決斷不下。

最後決定把韓影找來,問清他遇到赫連霜的經過,再做打算。

此時已經日落西山,街上已經宵禁,不方便去請韓影。

身份沒有得到證實,赫連鵬自然不會允許兩個“赫連霜”見薑小姐。

而是讓下人將她們帶到客院,先住上一晚,明天請韓影過來再說。

女子朝著空院方向哭哭啼啼叫了幾聲“母親”,便乖乖給赫連鵬行禮,跟著下人離開了。

赫連霜卻不肯走。

她盼這一天已經盼了太久,想到母親遭受了十幾年禁錮和失子之痛的折磨,就心如刀絞。

“我要見我娘,你剛才答應我的。”

“我隻是見我娘一麵,你手下有這麽多下人在旁邊看著,我又不會作什麽,你為什麽不讓我見?”

薑小姐已經瘋癲了很多年,孫珍珍一開始也是不相信的,後來親眼見她在趴在地上撿吃的,才信了。

既然薑小姐已經瘋了,見不見赫連霜倒是沒有什麽所謂。

但孫珍珍下意識就是不想讓她們母女相見。

“薑姐姐雖然身體不適,卻也是堂堂側妃,豈是隨便什麽人說見就見的?”

“如果明日韓大人證明你是真的,你想見薑姐姐隨時都可以見。”

“也不在乎遲這一晚。”

赫連霜輕蔑的瞥一眼孫珍珍。

“我要見我母親,輪不到你插嘴。”

“你當年是如何進的門,又是如何坐上正妃的位置,你心裏沒點數嗎?”

孫珍珍聞言大怒。

當年之事,對她來說無疑於一生最大的恥辱。

坐上正妃之位後,沒多久就把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找借口打發了。

沒想到這個賤婢竟然知道,而且敢當眾說出來!

孫珍珍想當場殺人滅口的心都有了。

赫連鵬卻因為赫連霜的話,皺了眉。

“你不是說當年之事你都不記得了?”

赫連霜覺得他腦子有問題。

“我自己不記得,如畫自然會告訴我。”

“還有,如畫並不是嫁給什麽大戶,而是嫁給我娘的一位故人。”

“這位故人護了我們十幾年,卻在三年前被人誣陷通匪,被官府殺了。”

“王爺,您如果還沒有老糊塗的話,不妨好好想想,這麽多年,發生了這麽多的事,誰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赫連鵬的腦子的確不夠用了。

用前太子的話說,赫連鵬性子憨直,其實說的直接一點,他多少有點缺心眼。

戰場上衝鋒陷陣連眉頭都不皺一下,論起耍弄心計,十個他綁一塊都不夠孫珍珍看的。

隻從當年他父親被害,王位被奪,他母親卻不允許他報仇,隻讓他來大乾投靠前太子,就能看出這一點。

他母親不是不想報仇,而是了解自己的兒子,讓他報仇等於讓他送死。

赫連鵬此時心亂如麻,咬咬牙,做出了一個決定。

“開門,讓她見。”

她是誰,要見誰。

自然不必多說。

孫珍珍心裏恨得咬牙,卻不敢當麵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