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血戰
黃昏時分,血色殘陽。仿佛昭示著危險,又映透著嘲笑。
馬上,這個大都市的夜生活又要開始了。穿著中山裝,帶著小氈帽的幾個青年學生,騎著純黑高大的自行車,說說笑笑的結伴同行,卻在路口突然刹住了車。
保安團的一批士兵招搖過市,都背著槍。走在前麵的幾個甚至抬著機槍。而為首的一個人,一個乃不惑之年的男子,此人正是蘇慕天。保安團特有的軍靴在青石板路麵上踏出聲音,讓人反感卻又膽怯。
青年學生們相視而歎,甚至有些憤怒,卻是束手無策,不知道能做點什麽。
另一個地方,冉領著另一隊人馬,與蘇慕天的隊伍反向而行,都朝著同一個地方開進——一間並不起眼的小茶館。
經幾日的休養,程落身上的傷已經開始結痂,燒也退了下來。躺不住了,就到院子裏活動活動。
不多時,小茶館的後麵被撞開了,一個男子渾身血汙地跑進來:“快,通知趙老師,我們這兒暴露了!快走!”
男子衝進來,便摔倒在地。程落趕緊上前將他扶起:“張浩,你怎麽樣?”
“我沒……沒事,跑累了。血不是我的。”張浩解釋道,“我在後麵發現了幾個保安團的人,我把他們解決了,快點,準備撤退。”
程落瞅了張浩一眼,然後立刻往前廳跑:“我去通知趙老師,你去拿電台。”
“趙老師,暴露了。我們快撤!”跑到前廳,程落之間鑽進櫃台裏,小聲告訴趙老師。
趙老師驚訝地看了程落一眼,然後點頭。正準備讓客人離開,便看到外麵圍上來的保安團。迫不得已,趙老師和程落都趕緊先將門關上。
茶館裏麵,茶客們大多都看到外麵保安團的士兵,然後開始吵鬧,有的人甚至因恐懼而掀翻了桌子,引起了一片不可收拾的混亂局麵。
蘇慕天和冉會合,看著小茶館的門關上了,卻是嘲諷地笑笑:就那幾扇門,難不成還能抵擋得了重機槍掃射?
蘇慕天抬起右手舉過頭頂,四周的士兵立刻擺好了陣勢。冉偏頭看了看身邊拿著大喇叭的警衛員,警衛員會意地開始喊話:“裏麵的人聽著,立刻投降。否則我們將會采取清剿措施!”
茶客們亂作一團,程落和趙老師努力地勸誡大家往後院去。
然而看到了通往後院的出口,茶客們蜂擁而至,一個茶客在混亂中被推倒,撞傷了頭部,趙老師吩咐程落趕快把人送出去。
把人扶到院子裏,恰巧遇到了扶著瞎眼老太太出來的雪狐和譚樂怡。
譚樂怡拉過程落:“外麵情況怎麽樣?你一身傷,別亂跑了。”
“前麵已經被包圍了,你和雪狐,還有其他幾個同誌帶著大家先撤退!”程落掙開譚樂怡的手,剛想要走,卻又被譚樂怡叫住:“程落,你不會去了嘛?”
程落轉頭看著譚樂怡,神情複雜:“我……樂怡,禍是我惹出來的,我必須承擔。”
譚樂怡上前一步:“我們一起來的,要一起回去!”
“樂怡,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程落想著現在的情形,便開口,“我哥和阿福他們幫我們斷後的時候,鄭凡受了重傷。”
譚樂怡震驚地看著程落,身子不穩的往後退了兩步。心裏又痛又惱,卻說不出話來:“你……你……”
“你先回去吧,去看看他。”程落擔心地扶著譚樂怡,心裏卻愧疚得很。
“不。”譚樂怡反手抓著程落,“你是想騙我先走,我們可以一起撤退的!”
程落苦笑:“我們那麽多人一起撤退,那些漢奸很快就追上來了,那麽多百姓的生命,怎麽辦?”
譚樂怡啞然。
“記得你答應過我的,這些事情不會告訴他們。還有,回去你就說,我因為有其他的任務,所以回不去了。”程落一再確定著那件事情,而後決絕地說,“然後,幫我帶句話給阿福,讓他不要再等了!”
譚樂怡看著程落跑進前廳,突然愈發地珍惜她們倆和平相處的這段日子。
程落抬手撫摸著小木槍上裹著的皮草,眼眶漸紅:阿福,對不起,我想我要失約了。
趙老師看到程落跑回來,有些煩,怒道:“你還回來幹什麽?”
程落傻笑:“啊?我把人送出去了啊?我不回來,那我去幹什麽?”
張浩趴在櫃台上,被程落這句話氣得笑起來,然後扔了一挺機槍過去:“程落,接著!”
“哇哦,趙老師,哪兒來的這些大物件?”程落也不看趙老師一臉“怒其不爭”的恨意,端詳著手裏的機槍:完了,這玩意兒用起來,傷口肯定得裂開。
趙老師轉頭瞅了張浩一眼,怒道:“我的槍呢?”
張浩吐了吐舌頭,又扔了一挺機槍出來,嘴裏嘟囔著:“剛剛好,三挺機槍。程落,你趕上了!”
程落也走到櫃台邊上,找了個位置掩護自己:“我這運氣一向很好!”
分了子彈,趙老師瞅了倆人一眼,也找好位置掩護自己。
“準備啦?”張浩笑笑,率先開槍“看誰殺得多!”
程落剛剛想要反駁:這沒法計算……結果聽見張浩開槍,自己也不甘示弱地開槍。
門外等著他們投降的蘇慕天等人,始料未及。蘇慕天和冉反應稍快,趕緊躲到了其他的士兵身後,最前麵一拍的士兵齊齊倒下了一排。
“給我打!”蘇慕天站在最後排,怒吼!
兩方都開始機槍掃射,槍聲震天。這個路段上,除了偽軍和小茶館裏的幾個人,再無人影。其他店家關緊了門,躲在屋子裏,瑟瑟發抖。
程落和張浩的第一批子彈同時用完,便一起躲在櫃台後麵。
互看對方一眼,大笑起來,然後開始搶子彈。結果在槍盒最下麵發現兩顆手雷,張浩比程落快一步,搶過手雷,然後把自己的子彈都扔給了程落:“都送你!”
“張浩!”
看著張浩拿著手雷就衝出去,程落喊了一句,心知他不會聽,便裝上子彈站起來開打,算是給張浩打掩護。
張浩從側麵摸到門口,在子彈穿梭得較稀疏的地方,將手雷扔了出去。然而,在扔手雷的時候,一隻手接連中了三槍。
看著半空中少了三分之一的子彈,張浩雖然疼得滿頭大汗,卻還是笑了起來。趙老師手裏也快沒有子彈了,程落扯下墊在櫃台上的布,將子彈裹起來,扔了過去。
張浩拿起最後那顆手雷,向趙老師和程落比劃了一下。趙老師和程落會意,集中火力朝一個方向開火,將敵人的火力引了過來。張浩趁著這個空檔,將手雷再扔了出去,然後起身往回跑。
蘇慕天看著手雷扔出來的方向,眨眼功夫,便指揮著機槍手調轉槍頭。
趙老師感覺火力漸弱,本是暗喜,下一秒大驚失色,甩開自己的槍便朝著張浩衝過去:“掩護!”
趙老師擋住張浩,卻連中了七八槍。
“趙老師!”
“趙老師!”
張浩順勢趴在地上,轉了幾圈躲開火力點。看著趙老師胸腹上湧血的傷口,雙手顫抖地扶起趙老師的頭,眼淚從睜大的眼眶裏滴落:“趙老師,趙老師,你堅持住啊!”
但是趙老師早已沒有反應,臉上還停留著因連續中彈而吃痛的表情,張浩顫抖地抬起手,闔上趙老師已經渙散的雙眼。
程落雙唇微張,恨意地動了動下頜,腮後的骨頭竟“哢”地響了一聲。淚水無聲地滴在櫃台上,或許是有聲音的,隻是在這個槍聲震天的環境裏,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夾雜著更深的仇恨,繼續開槍。小茶館的木門早已經被達成了篩子,經不住折騰的一扇木門哐嘡倒地。幸運的是沒有暴露程落和張浩的位置。
張浩因為手臂中彈,所以握槍的手一個勁兒地抖,火力集中點全然不是他所希望的方向。張浩咬牙懊惱地往傷口上打了幾拳,直至整條手臂全部麻痹,再開槍,全靠另一隻手固定住方向,而麻痹的手隻能從旁協助。
再一會兒,程落和張浩都或多或少掛了彩。程落肩上的傷已經完全被震裂,早已沒有知覺。
灰塵落進視線裏,張浩和程落同時抬頭,隻見房梁已經搖搖欲墜,然後驚訝看向承重柱。承重柱的一個平麵上,幾乎已經被子彈削平。再幾顆子彈削過去,承重柱“哢嚓”地斷開。
“快走!”程落拉著張浩跑出櫃台,正想往後院跑,卻被疾風暴雨的子彈擋住了去路。
蘇慕天看著小茶館有了要倒的跡象,狠辣一笑,奪過一杆重機槍,從已經倒了的那扇門往裏觀察。屋子裏麵的承重柱已經斷裂,卻還搭靠在一起。
“怪不得。”蘇慕天抬手招呼了兩個人過來,把手裏的重機槍塞過去,“看見那根柱子沒,給我狠命的打!”
程落和張浩進退兩難,也累得很,幹脆找個子彈掃射的死角,坐在地上懶得動彈。
“喂,她安全離開了吧?”張浩手肘碰碰程落。
“啊?誰?哦,雪狐?早出去了。”程落先是沒反應過來,便說了這麽一串讓張浩無語的話。
過了半分鍾左右,張浩指了指承重柱:“要倒了。”
“那就……走吧!”
倆人站起來,想趁著房子倒下的那一刻逃出去。隻是房子倒塌的速度超乎他們的意料,張浩的速度快一點,已經跑到了門口,卻還是被倒下的柱子給壓住。張浩因巨痛,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程落因為站起來的時候,雙腿發軟,沒跑出幾步,便被掉下的房梁砸到,然後瓦片紛紛落下,將她覆蓋。
此時天色已黑,夕陽本就不長,隻是今天的夕陽裏,除了漫天的紅雲,充斥著血腥味。
說來也怪,都說朝霞不出名,晚霞行千裏。然而今天晚霞紅遍了整個天空,此時卻下起了傾盆大雨。
“你們幾個,留在這裏確認一下裏麵的人是不是真的都死了,其他人跟著我去追那些跑了的!”冉和蘇慕天交談了一句,然後吩咐其他人。
蘇慕天笑得勝券在握,轉身離去。現在,他得去跟上頭交代一下,今晚的戰績了。
程落趴在廢墟之下,血和著雨水從發際流出,爬過額頭,滴在地上。頭很暈,卻努力保持著清醒,握在手裏小槍的棱角硌痛了她的手心。
撐不住了,程落的眼眸微微閉上。腦子裏卻晃出許多東西,許多人。父母親,大伯、四叔、蘭姨和哥哥……然後所以的思緒被另一個人占據……
“阿福……對不起,如果……如果我騙了你……不要生氣好嗎……”程落用盡最後的氣力,握緊手裏的小物件兒,氣若紋絲地說出最後一句話,然後慢慢閉上雙眼。
不知是淚還是雨水,從眼角流下。但無論是不是淚,最後都融進了雨裏,全然找不到存在的痕跡。獨立三團狙擊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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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殘陽血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