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寂明天就要離開這裏去醫院,他決定做那個手術了。”
聽到許衛這句話,呂粒和馬克幾乎同時啊了一聲,都很意外聽到這個消息。
“怎麽突然就同意手術了?”馬克臉上掛著喜色問許衛。
許衛無奈的聳聳肩膀,“這個原因你去問他自己吧,我得先上樓躺一會兒,然後通知大家今天必須把拍攝任務完成的事,上午不能休息了……我先上去喊人。”
他說著端起那杯沒喝完的咖啡準備上樓,走出去幾步又站住回頭看呂粒,“呂粒,你可以上樓休息一會兒,你的工作午飯之後再開始就可以。”
呂粒從椅子上站起來,“我知道了,不過我年輕沒事,要我幫你做什麽盡管說。”
許衛搖搖頭,轉頭上樓。
樓上很快就傳來許衛敲房門喊大家起來的動靜,呂粒突然想起回來之後還沒見過臭豬出現,就問馬克。
“臭豬昨晚送去安迪亞先生的餐館了,我以為你知道。”馬克說著撓撓頭頂,“等一下我得去接它回來。”
呂粒不解的又問,“幹嘛把臭豬送到那邊?”問完才想起來,之前不就聽說要給臭豬換個新家什麽呢,難道新家說的就是安迪亞那個海鮮餐館嗎。
林寂不想繼續養臭豬了?
馬克剛要說話,一道聲音隨著開門聲突然從林寂臥室那邊響起,“我去接臭豬。馬克今天旅館不接待新的住客了,你等下在門口寫個告示掛出去。”
林寂打開臥室門走了出來,他好像聽到了呂粒和馬克剛才的對話,一出來就說了這麽一句,邊說邊往呂粒這邊走過來。
樓上的說話聲也漸漸熱鬧起來,許衛應該已經把同事們都喊了起來。
林寂坐到餐桌前,讓馬克給他拿一杯冰牛奶過來,吩咐完才轉眸看著對麵的呂粒問,“困嗎?”
呂粒重新坐下,“還行。”
林寂眼神溫潤的盯著她的眼睛,“抱歉因為我個人原因,你和同事們今天要很辛苦趕進度了,許導應該和你說過了吧,就是我……”
“我知道,許導說了,說你決定明天去醫院做那個眼睛手術了。”呂粒搶著把後麵的話說完。
林寂嗯了一聲,“你們原來計劃是後天回國吧?”
“是。”
林寂靜了一秒,再開口語氣倦倦的,“今晚我請大家去安迪亞的海鮮餐館吃飯,拍攝結束後過去,那邊已經打過招呼多晚都可以等我們。”
“噢。”
林寂又安靜的看著呂粒幾秒,最後淡笑起來,“怎麽話這麽少了?”
呂粒吸吸鼻子,“大概是沒睡夠不精神吧。”說完,她也勉強的笑了下,笑容很快就收斂回去。
明明就是一臉不開心啊,林寂打量著她的表情,“我現在要去餐館那邊接臭豬回來,你……想跟我一起去嗎。”
突如其來的邀約,讓呂粒原本掩飾不住的失落神色頓時一變,她不大自然的挑挑眉頭,嘴巴半張沒發出聲音。
林寂保持笑容站起身,馬克正好出來遞給他要喝的牛奶,林寂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看著呂粒招呼,“走吧,臭豬看見你去接它一定很開心。”
呂粒動作機械的起身跟上林寂,經過馬克身邊時看到他偷偷對著自己笑,呂粒轉頭衝著馬克一皺眉,馬克笑得更厲害了。
去餐館的路上,呂粒始終想不明白一個問題,明明昨晚在羅姆瑟自己的表白被拒絕了,按理說那之後眼前這個男人應該避諱跟自己單獨相處,他怎麽又主動邀請自己跟他一起去接臭豬呢。
搞不懂他腦子裏想什麽。
因為腦子在想事情,呂粒腳底下不自覺的就越走越慢,發覺林寂停下來在前麵等她時,兩個人之間已經拉來了不小的一段距離。
呂粒趕緊迎著冷風小跑幾步追上去。
林寂重新起步,扭臉打量著呂粒,“在想什麽呢,走的這麽慢。”
呂粒避開他的目光,扭臉看了眼身旁亮著昏黃燈光的路燈,“沒什麽,不是說了沒睡夠就會這樣。”
林寂淡笑一下,這語氣分明帶著不高興的腔調,看來大孩子的情緒還是不怎麽好。
兩人繼續並肩往前走。
呂粒回憶一下昨天跟林寂去餐館門口的路程,發覺自己已經忘了,就問林寂還要多久能到。
“再走五分鍾左右。”林寂也不多說,回答完悶頭繼續領路。
呂粒也找不準該說什麽話,心裏起初聽到林寂同意做那個眼睛手術的開心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明天就見不到他的鬱悶裏。
林寂走著,又突然轉頭看了眼呂粒,他不用問也猜得到她心裏在想什麽,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抱歉讓你因為我起早奔波,等下還要趕著工作忙到很晚,你提個要求吧,我幫你實現當做補償。”
呂粒低頭吸吸鼻子,其實挺不喜歡他剛才跟自己說話的這個語氣。
可是又直覺這種機會放棄了就再不會有,最後想了一下還是仰臉看著林寂說,“那你聽了可別後悔。”
“不後悔,不反悔……你說吧。”林寂笑著回答。
呂粒趕緊看著他說,“能把之前拍攝時你畫我的那張白描畫像……畫完嗎?我可以提供照片給你作參考。”
原來她會想到這個,林寂看著呂粒講完之後有些緊張又期待的眼神,還真的有些沒想到。他還以為,呂粒會跟他提出那個要求。
林寂這麽一想,腳下跟著頓住,眼神有些不自然的從呂粒臉上移開,也往路邊的路燈光看了過去。
他呼出一大口白氣,突然轉眸看著呂粒,“好,我答應你,記著把照片從微信發給我。”
林寂說話時,眼神被自己呼出來白氣給遮住,呂粒因為這個,並沒看到他回答時眼瞳裏閃過的那一抹複雜神色。
兩人走進安迪亞的海鮮餐館時,臭豬馬上從一扇門口裏猛地探出頭來,看清是主人走進來,它馬上激動地奔跑過來。
餐館裏這時候還沒開始正式營業,用餐區並沒客人,隻有餐館的服務生在布置桌麵,看到林寂進來熱情的跟他打招呼。
臭豬衝到林寂腳邊時才注意到他身邊還有呂粒,汪星人眼神愣了一下後,使勁搖著尾巴又轉到呂粒腳邊,興奮地來回轉圈。
“我說他看見你會很高興吧,是吧臭豬,你昨晚在這裏好嗎?”林寂半蹲下去,抬手摸著臭豬。
呂粒也彎腰笑著摸臭豬,“臭豬,你怎麽一個人在這邊了啊,我都想你了。”
臭豬來回看著他們兩個,有點兒忙不過來的感覺,看上去格外好玩。
林寂拍了一下狗頭,站起身去和餐館的服務生說話,呂粒繼續跟臭豬玩,時不時抬眼打量一下餐館裏的布置,她這還是第一次走進來。
剛看完一圈,林寂就走回來重新半蹲下來,抬手摸著臭豬的頭頂跟呂粒說話,“可以回去了,安迪亞已經趕回羅姆瑟了,今晚還會和安娜一起回來。”
兩人牽著臭豬離開海鮮餐館往回走。
走到一半,呂粒終於忍不住問起是不是要把臭豬送給安迪亞繼續養。
林寂皺了下眉,“其實臭豬的媽媽就是安娜養的另外一隻薩摩耶,我以後恐怕沒時間和條件繼續養臭豬,所以就早做準備讓它適應新環境。”
呂粒有點兒沒理解,再問:“可是你決定去做手術不是今天早上的決定嗎,之前怎麽就把臭豬送過來了?”
林寂眉心皺了下,低頭看看翹著尾巴走在兩人前頭的臭豬,低聲回答道:“之前是因為別的事,現在加上剛做的那個決定,我覺得自己預見能力還不錯。”
說完,他轉頭看看呂粒。
呂粒也正低頭瞧著臭豬的雪白大尾巴,感覺自己沒什麽好問的了,幹脆閉嘴悶頭走路。
回到旅館時,門口已經按著林寂臨走的吩咐掛出來一塊暫停營業的說明掛牌,掛牌顏色是鮮豔的亮綠色,乍一看會讓人聯想起夜空裏絢麗的北極光。
等開門進了旅館,一樓的公共區裏已經坐滿攝製組的同事,呂粒同屋的兩個人看到臭豬進來,都大聲喚著它。
臭豬仰頭看看林寂,得到一聲“去玩吧。”的許可後,搖著尾巴走進人群裏,享受著眾星捧月的待遇。
呂粒看了一圈沒見到許衛,就拿起手機給他發了條微信。
許衛很快回複,說他馬上就下樓。
呂粒坐到沙發上,抬眼看著站在前台和馬克說話的林寂背影,一想到明天他就要離開去醫院,自己也馬上要離開這裏回國,心情就怎麽也提不起來。
旅館前台。
馬克聽完林寂剛才的一段話後,眼睛睜大,一臉驚呆的表情,“我不行!真的不可以,雖然很感謝老板相信我,可我一個人肯定不行。”
林寂臉上沒什麽笑意,目光裏帶著安靜卻極度認真的神色,“別這麽說,這兩年大部分時間也是你一個人照看旅館的經營,有什麽不行的。就算真的遇到問題,還可以去找安迪亞幫忙……就這麽決定了。”
“哥!”馬克大聲喊了一句,大廳裏好多人聽到都看過來,呂粒也聽到了。
林寂衝著馬克搖搖頭,示意他小點聲兒,馬克滿臉焦慮的把頭低下,壓低聲音繼續拒絕,“我真的不行,之前可以是因為知道老板你一直在,你去做那個手術到底需要多長時間,我可以陪你過去照顧你,等你好了我們在一起回來,旅館停業一段沒事的。”
林寂無可奈何的露出笑臉,“馬克,你就那麽害怕一個人撐起咱們的小旅館嗎?當年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那時候的自信都哪去了?你給我趕緊找回來,別廢話了,這事就按我說的辦。”
馬克痛苦的看著林寂,知道自己再說什麽也改變不了決定了,想了想又試探著問,“那,我能先陪你去醫院嗎,等你手術順利完成了,我再回來開著旅館等你。”
林寂很堅決的衝著馬克搖搖頭,“按我說的辦。”
馬克隻好低頭認命。
林寂又繼續跟他說著旅館這塊的一些瑣碎事情,馬克認真聽著,到最後林寂講完了他才開口,“哥,做完手術你是不是視力就回到原來的狀態了?”
“可以這麽說,不能百分百恢複,但是肯定比現在好很多。”林寂說著,突然就很想轉頭看看。
他扭臉掃了一圈大廳裏攝製組的那些人,居然沒看到自己想看的那個身影。他又往臭豬待的位置找過去,還是沒看見。
大孩子什麽時候離開一樓的。
林寂不知怎的,心頭湧起一絲細微的別扭感,像是陡然發覺自己丟失了某種有點重要的東西。
可他沒把這份情緒表露出來,轉頭時已經淡笑著麵對馬克,“馬克,還有件事我覺得應該讓你先知道。”
馬克眼神一緊,“什麽事?”
“我會決定去做這個手術,是因為準備眼睛恢複後就回中國,那邊有很重要的工作在等我。”
馬克一臉驚訝的眨眨眼,“你要……回國了?”
林寂示意他小聲,馬克馬上閉緊嘴巴,眼神下一刻就朝著不遠處攝製組那幫人看過去,他也在找呂粒。
就是下意識覺得這個消息,她也應該知道。
林寂跟著馬克的視線再次回頭,還是沒看見呂粒的身影。
他的眼神一凝。
今晚結束之前,他要找個合適的機會,跟那個大孩子認真做個告別。
到了要跟她說江湖再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