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赴羅姆瑟的半路上,開始下雪。
呂粒瞧著雪片時不時砸在車玻璃上,忍不住摘下手套把手指按在玻璃上,隔著車窗點擊零星黏在外麵的雪花瓣兒,自娛自樂起來。
一路上,呂粒除了剛上車時和林寂的兩個朋友打招呼客套幾句外,幾乎再沒怎麽說過話。
林寂給她做過介紹,開車的歪果仁大叔是海鮮餐館老板,也是這次帶他們去等極光的帶路人,羅姆瑟那家能看極光的酒店也是他開的。另外一位中年女士是餐館老板的好友,按著林寂的說法,呂粒就是借了這位的光才能去羅姆瑟的。
兩位外國人都操著一口帶口音的英語,呂粒那點外語能力除了勉強能聽懂大部分之外,想流利交流就基本不可能了。
林寂倒是應付自如,一路上時不時就和那兩位談笑起來。
呂粒起初還好奇的專心聽他們聊什麽,慢慢的就失了耐心,開始把注意力集中在沿路的風光上。
雖然極夜下的風光很特別很有看點,呂粒也蠻喜歡,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隔一段時間就會莫名地往下沉一沉,總覺著自己正被什麽事弄得惴惴不安。
可到底為什麽,她又給不出答案。
直到外麵飄起雪花,呂粒的心思才明朗不少,暫時沒了那種不安感。
林寂剛回答完餐館老板好友的問話,扭頭看了眼旁邊的呂粒。恰好看見呂粒纖細的手指尖正和車窗外一片挺大的雪片合在一處,呂粒肩膀微微一聳一聳的,應該是在笑。
他看著,心頭一軟。
坐在副駕位置上的中年女士,半扭過身子往後坐看,發覺呂粒正在和雪花隔窗玩耍,就笑起來看著林寂說,“林!看見你今天這樣,替你開心。”
林寂抿抿嘴唇轉回頭,迎上中年女士的目光,淡淡一笑。
他明白這句話背後的含義,本想用旁邊那個大孩子聽不太懂的英語回答過去,可是想想又改了主意。
林寂說了中文,“安娜,緣分這東西很奇妙,我開始有點兒相信了……”
呂粒聽到他這話時,車子正好駛進一條隧道裏,雪花一下子全都消失在車窗外,呂粒怔了一下。
她不清楚前麵說了什麽,林寂會突然用中文講了這麽一句,怎麽就說到緣分上了,她好奇地扭臉去看林寂。
自從上次出發,林寂那副墨鏡就又架在了鼻梁上,呂粒根本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隻能從他臉色上判別,他說這話時的心情應該還不錯。
可明明觀察到的是一片平淡安靜,呂粒心頭那份惴惴地感覺卻一下子湧了上來,搞得她嘴角僵著做不出表情。
車子很快出了隧道,砸在車窗上的雪花片似乎一下子多了好幾倍,呂粒卻再沒心思跟它們玩了。
她重新坐正身子,低頭把手套重新戴好,剛要抬頭時就聽到前座那位中年女士又在說話,這回用的居然是中文。
“大孩子,你很喜歡下雪嗎?”
呂粒意外的仰起臉,腦子裏迅速回憶一下之前介紹時這位的名字,然後才反應過來人家是在跟她說話。
可是,自己什麽就叫了“大孩子”,這是什麽奇怪叫法。
呂粒下意識瞄了林寂一眼,沒想好要怎麽回答。
林寂朝她微微一側身,“是在叫你,我之前和她們說起你的時候,就是這麽叫的……別介意。”
呂粒張了張嘴,“我怎麽……孩子了。”她還反應不上來怎麽就被他叫成了“大孩子”,自己有那麽幼稚嗎。
安娜饒有興味的看完後座兩位的交頭接耳,一點不急的等著呂粒回答她。
林寂瞧了安娜一眼,抬抬下巴示意呂粒還沒回答人家,呂粒反應過來趕緊轉頭看著安娜。
她衝人家咧嘴一笑,“我是非常喜歡下雪天,沒想到安娜你也會講中文,說得很棒!”說著,還豎起大拇指和安娜比劃。
安娜爽朗的哈哈大笑,扭頭看了眼開車的老板大叔,又換回英語說了一大串話,呂粒隻聽出來她在和大叔翻譯自己誇獎她的那句中文。
呂粒的好奇心終於壓不住迅速上線。
她瞄著前排一起大笑的男女,毫無預兆的就往林寂肩頭那裏靠近過來,壓低聲音問他,“他們,是一對吧?不對,這裏的說法應該是問……他們是情人吧?”
林寂彎了下嘴角,他還以為從朗伊爾出發上次之前,這個問題就會出現呢,沒想到晚了這麽多。
盡管呂粒講話的聲音已經很小,前座的安娜還是在笑聲裏聽到了,她轉而又看著呂粒笑,嘴上衝著林寂說了好長一段英語。
林寂暫時沒機會回答剛才那麽問題了。
除了三五個單詞之外,呂粒幾乎沒聽懂,眉頭不由得皺起來,轉頭看著林寂等他翻譯。
林寂聽安娜講完後,彎著嘴角回應,說的也是英語,呂粒意外發覺這句她竟然基本能聽得懂。
他說:“我們真的不是那種關係,連安娜你以為的曖昧階段都不是……我沒想過再和任何人建立那種關係。”
安娜聽完,臉上馬上浮出惋惜之色,再看呂粒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呂粒的眼神也變了。
林寂頓了兩秒後,扭頭看著呂粒,切換回中文,“安娜以為我們是處於曖昧期,我在跟她解釋我們……”
“好了,這句我還聽得懂,你不用說了。”呂粒急火火的打斷林寂,跟著又衝安娜假笑一下,然後就轉頭往車外看了。
雪越下越大。
車裏安靜了半晌。後來是開車的老板大叔打破沉默,告訴大家馬上就要到他在羅姆瑟開的那家酒店了。
安娜已經轉回身坐好,和老板大叔低聲說著話,呂粒完全沒心思去聽,隻覺得自己一陣陣的有點頭暈。
兩三分鍾後,車子停在了一片燈火通明的建築物前。
下車之前,老板大叔第一次直接和呂粒交談起來,他說的是英文,說完示意林寂做翻譯。
呂粒知道這時候不好冷臉鬧脾氣,就微笑看著林寂,等他給自己翻譯大叔的話。其實剛才的英文,她基本聽懂了。
老板大叔的名字叫安迪亞。
“安迪亞跟你說,他的酒店可以不用在外麵挨凍就能舒服的守候極光出現,他預感一向很靈,今晚或者明晚一定見得到。”
和自己理解的差不多。
呂粒看都沒看林寂,隻衝著老板大叔安迪亞禮貌的點點頭,還說了句簡單的英文,意思就是感謝他的邀請,自己很期待。
四個人下車,林寂和呂粒走在後麵。
呂粒把羽絨服的帽子扣在頭頂,略微低頭往前走時,忽然就覺得自己戴著手套的手被人一把握住,她轉臉看到林寂。
林寂已經摘了墨鏡,眼神筆直的落在呂粒眼睛上,他嘴裏哈出一串白氣,“回答你之前那個問題……安迪亞和安娜曾經是夫妻,五年前離婚分開了。”
呂粒“……”,沒想到答案竟然這麽骨骼清奇。
林寂說完也不等呂粒有什麽反應,抬腳繼續往前走,走在前麵的安迪亞停下來等著他們趕上,呂粒隻好先閉嘴跟了上去。
她走的很快,沒幾步就越過林寂走在前頭。
林寂瞥著一陣風似的“大孩子”走過去,唇角彎起一絲平淡柔軟的弧度,直到走進酒店房間裏還好半天還沒散去。
他在浴室裏用冷水洗了把臉,抬起臉從鏡子裏看著自己,看了好久,他才低下頭揉了揉自己發酸的眼睛周圍。
也不知道從哪一刻開始,他感覺到自己有了變化。
還沒想清楚,房間的門鈴突兀的響了幾下,林寂抓起毛巾擦臉,從浴室裏探頭看著門口,“哪位?”
“是我,呂粒。”
林寂盯著門口,歪頭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這一幕怎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呢。
呂粒是一時衝動才過來敲門的。
進了酒店那會其實情緒最複雜,可她被眼前酒店獨特的裝修格局給成功吸引住,暫時就忘了和林寂計較的念頭,跟著安迪亞和安娜參觀起來。
“在我的酒店裏,你可以在極光下睡覺,可以和心愛的人擁抱在一起睡覺!”安迪亞指著酒店的玻璃屋頂,熱情的介紹自己酒店的特色。
林寂跟在呂粒身後半步遠的位置,不等呂粒問就主動幫她翻譯安迪亞的話。
呂粒跟著安迪亞走進一個房間,眼神完全被整體通透的玻璃牆震撼住了,在這樣的房間裏的確可以不用挨凍就看得到極光。
隻要極光肯給麵子出現。
“我們管他的酒店叫露天臥室,我在這裏看過一次極光,安迪亞預測極光的出現一向很靈。”林寂走近上來,在呂粒耳後慢悠悠的說著話。
呂粒聽了下意識跟著點點頭,扭臉一看見林寂那張臉,一下子又想起之前的尷尬,趕忙扭回頭不再看他。
參觀結束,呂粒去了自己的房間,第一次要在這種露天臥室過夜的興奮勁漸漸淡下來之後,她心裏那股子別扭勁兒就回來了。
仰麵躺在大**運了半天氣後,呂粒起身照了照鏡子,跟著出了房間站在對麵房間的門口。
林寂就住在她對麵。
摁了門鈴報了自己名字後,房門很快就開了。
呂粒不等林寂說話,直接了當先開了口,“能讓我進去嗎,有話跟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