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求婚後的第九天。

這是疫情爆發以來首次沒有新增確診的第一天,也是呂粒和林寂沒有聯係的第一天。

呂粒吃過午飯進了隔離區,今天的拍攝對象是已經排除疑似馬上結束觀察期出院的齊局,同事同時去拍另外三名跟齊局差不多情況即將出院的病人。

“呂粒,今天外麵什麽天氣?”呂粒剛一走進隔離病房,站在床邊的齊局就衝著她大聲問起來。

“晴天,風也不大。”呂粒看著齊局,下一秒就控製不住的想到了林寂。

齊局盯著走到眼前的呂粒,“那邊還是不能探視嗎?我早晨問了醫生,說他情況挺平穩的。”

呂粒低頭避開齊局的注視,“是挺平穩,一直昏迷著可不平穩。”

齊局無語,想到林寂已經昏迷了三天,真是不知道能說什麽,能做的該做的她都已經盡力。

早晨和醫生說話時,齊局很直接的問醫生究竟什麽情況,如果很嚴重一定要對她說實話。

醫生給的回答是的確不樂觀,但是也沒到不可挽救的地步,一種在其他醫院臨床用過很有效果的藥今天就能到這邊,會給林寂馬上使用。醫生最後說,林寂目前還有另外一個不太好的狀況讓他們無能為力,就是林寂眼睛的舊傷複發。

林寂陷入昏迷前,眼睛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齊局打量著隔離服下的呂粒,雖然才隔了幾天沒見,也能感覺到呂粒原本就偏瘦的身形看著明顯又縮了一圈。

要是她知道了林寂眼睛的事,不知道會怎樣,齊局和醫生達成一致封鎖這個消息,這也是林寂昏迷之前撐著提出的要求。

他還特別強調不要把自己眼睛的情況告訴他的眼科醫生許旭,他不希望在國外的好友,這時候為了他回國進入醫院的感染區冒險。

“今天工作結束離開前,我能見到他嗎?我就想離近些看他一眼,告訴他戒指我心急沒等他就自己選好了。”呂粒一眼希冀的看著齊局,她今天真的有些忍不下去了。

早上出門之前,明明前一刻還心情平靜,誰知道偶然一眼瞥到林寂留在她家裏沒扔掉的那隻牙刷,整個人就崩了,站在鏡子前哭了好一陣。

這些天她是靠著高強度的工作才撐下來的,不工作的時候就網上和實體店一起招呼著去看各種結婚戒指。

隻是戒指視頻錄了,照片也拍了幾十張,林寂卻隻看了一小部分,後麵的他昏迷都沒再看過。

呂粒等了兩天後,一個人在淩晨三點多拿了主意,去店裏下單訂了林寂說還不錯的一款。

店裏沒有現貨需要等段時間,呂粒覺著戒指到貨的時候,林寂也就該醒過來了。

雖然知道不可以有難度,可她還是提了要求,想去看看他。

齊局真想回答說沒問題我給你安排,可是不能,隻能回答說為了配合防控工作幫不了她。

“我知道,就問問。齊局,您要是準備好了,咱們開始工作吧。”呂粒也不糾結,問出口了好像就好受多了。

她和最近每天一樣,開始做拍攝前的準備工作,腦子裏暫時封閉了跟林寂有關的一切。

一個小時後拍攝結束,呂粒本想趁著休息的間歇再跟齊局聊幾句林寂的病情,可是齊局這邊的電話一個跟著一個打進來,呂粒隻好先離開。

一閑下來,腦子裏很快就全是想著那個人了,呂粒在手機上刷了下最新的疫情新聞,工作的這段時間裏沒有新增病例,沒有死亡病例。

一切都預示著情況在好轉,緊繃的心情終於略好了一些,可是她最擔心的人卻還是沒有好消息,呂粒的心情很快又垮了下去。

她隻能靠著繼續紮進工作裏緩解焦慮,離開醫院這邊就去了和進入隔離區工作同事們暫時工作居住的地方,是厲馨寧提供的一處獨立的帶院別墅,算是近距離接觸病毒期間的一種自我隔離。

呂粒回到別墅時,許衛也在,他今天沒去醫院留在這邊整理素材,這次拍攝一線醫護人員抗擊疫情的紀錄片要盡快播出,團隊裏每個人的任務都不輕。

許衛從電腦屏幕前抬起頭看呂粒,“齊局今天能出院了?”

“應該晚上就能,我餓了,有吃的嗎?”呂粒一邊問一邊往廚房那邊走,她是真的餓了,早上回家換衣服時就喝了一杯奶。

“冰箱裏有速凍餃子,小張媽媽包好送過來的!”許衛的回答聲響在身後。

聽到餃子,呂粒稍微一愣,想起林寂給她包的餃子了,那個味道隨著思緒一下子就在嘴裏麵蔓延開來。

“要不你去休息會兒,我來煮,對著電腦一上午我得休息下眼睛。”許衛從呂粒身後跟過來,邊說邊直奔冰箱去拿餃子。

呂粒索性插兜站在一邊等著,反正在許叔麵前被照顧著已經習慣了,不用矯情的客氣。

許衛煮水等著燒開,跟呂粒並肩站在操作台前等著,兩人目光都落在鍋裏還沒沸騰的水麵上。

“他還沒醒呢。”呂粒突然開口。

許衛繼續盯著鍋裏的水麵,開始有很細小的泡沫從水底往上冒,“會醒的,新藥不是說挺有效果嘛。別著急。”

“誒,我不著急,反正還有一輩子時間呢,幹嘛要著急……”

許衛眼角餘光瞥著身邊的呂粒,本想安慰幾句,可想想自己從小看到大的這個丫頭,覺得還是什麽都不說更好。

水終於開了,許衛往鍋裏下餃子,呂粒還是插兜站在一邊看著,心裏默默數著一共下鍋了多少個餃子。

數到二十六個時,許叔停下來,拿勺子在鍋裏攪和防止粘鍋,熱氣開始在眼前四散時,他聽到呂粒說話。

“許叔,咱們在醫院的拍攝,明天是最後一天了吧。”

許衛點下頭,“是,明天最後一天,片子下周就得做好。”

“那我明天之後能請假嗎?我想休息一下,準備一下婚禮的事情,好多事情呢,還就我一個人。”呂粒說著說著,嘴角就掛了笑。

許衛扭頭看到了,“行,需要許叔幫忙就說,準備婚禮可不是好多事,你一個人哪能都忙過來。”

“許叔……”呂粒原本輕鬆地語調,突然低沉下去,“我害怕。”

這話讓許衛手頭上一用勁,勺子差點壓破了一個在水裏翻滾的餃子,他明白呂粒害怕什麽,挺心疼。

“沒事,肯定會一切順利的。”許衛隻能說這麽一句挺蒼白無力的安慰話,他怕說多了反而讓呂粒更難受。

他畢竟挺了解這個小丫頭。

“嗯,我不會讓你就等著收請柬給紅包這麽清閑的,好多事都給許叔安排上了。”呂粒語氣又輕快起來。

鍋裏的餃子也爭先恐後的浮上水麵,一個挨一個擠著。

許衛開始撈煮好的餃子,“沒問題,不用客氣,我早就等著這天呢,來餃子好了,咱們吃飽了繼續幹活。”

“誒。”

五天之後,疫情爆發以來首次出現確診病例零增加,死亡病例零增加,全國的緊張氣氛都隨之緩解。

許衛工作室拍攝的抗擊疫情一線紀錄片也送上去報審,累壞的幾個人都被許衛放假回家休息,呂粒也開始像其他準備婚禮的新人那樣忙活起來。

她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每天幾個微信詢問林寂的情況,每天就在晚上八點左右問一次。

聽到的回答幾乎都一樣,各項指標平穩,人還在昏迷狀態。

一個星期眨眼間就過去。

呂粒拿到訂好的結婚對戒時,林寂這邊也終於有了好消息,醫生直接打電話通知呂粒,人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