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馨寧知道自己猜中後,好奇地繼續猜想那個長得像林寂的女人究竟什麽來頭,她和呂粒其實都第一時間想到了母子這個關係上。

“林老師跟你說過他父母嗎?”

呂粒點頭,“說過的不多,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都不在了,所以照片上那個人可能就是單純跟他長得像,別說這個了。”

“那你看信吧。”厲馨寧指了指呂粒手邊的那封信。

呂粒把信打開,這年頭已經難得看到手寫的書信,還是一手漂亮的字,呂粒還沒看具體內容就先誇了一句字寫的好看。

厲馨寧嗯了一聲,回應的沒什麽力氣。

呂粒開始看信的內容,剛看了一行就猛的抬眼去看厲馨寧,厲馨寧回了她一個苦笑的表情。

“他寫給你的?什麽時候收到的?”呂粒問她。

“今天下午剛收到的,可能是在裏麵寫的吧,我也不知道,你先看吧。”厲馨寧說著低下頭,一副懶洋洋的姿勢。

呂粒繼續看信,沒想到宋硯會給厲馨寧寫這樣一封信。

幾分鍾後就看完了,呂粒沒想到信的內容裏竟然提起了今年前那件事,她沒想到宋奕辰會把那件事就這麽告訴了厲馨寧。

“看完嚇到了吧?”厲馨寧問呂粒。

呂粒在想,要不要就此和厲馨寧說她其實已經早一步從左娜那裏知道了這些。

她最後還是忍住沒說。

呂粒等上菜的服務生走開了,才對厲馨寧說:“是挺意外的,他幹嘛這時候跟你說這些呢?信上也沒看出來他的目的,你覺著呢?”

厲馨寧茫然的晃晃頭,“我就是想不出來,才拿給你看的,你幫我想想吧,我一時半會也不可能去見他當麵問清楚,這是鬱悶死了。”

“我也沒想明白,”呂粒看了眼桌上的菜,“咱們看不清的事情太多了。”

“是呢!還都一個壞事連著一個,咱們這是怎麽了你說……”厲馨寧讚同的提高聲音抱怨著。

這頓飯吃的挺沒滋味,兩個人也沒怎麽說話,可是又都不想吃完分開,就又找了咖啡廳坐下繼續。

呂粒說起自己準備賣房子,也說了林寂要買,厲馨寧聽完馬上就說呂粒反射弧太長了,反應遲鈍死了。

“怎麽了。”

厲馨寧翻了呂粒一個白眼,“你別說你真的不明白啊,林老師這不就是曲線救國嘛,他就壓根沒想真跟你分手,你不懂?”

呂粒還真沒法違心的說自己不懂,她其實想到這個了,但是很快就被自作多情的念頭給按了下去。

厲馨寧眼光一黯,“你那天不是跟我說了,其實你後悔分手了嗎,那就再撿起來唄,你們倆畢竟跟我這情況不一樣,就別折磨彼此了。”

呂粒的眼神也沒什麽光彩,她和林寂之間哪有厲馨寧以為的這麽簡單,他們兩個的問題才是真複雜。

“那你打算把房子賣給林老師嗎?”厲馨寧喝了口咖啡,問呂粒。

“不知道,我再想想,沒想好。”

過了會,話題又轉到了宋硯寫給厲馨寧的那封信上,厲馨寧告訴呂粒,她看信的時候哭了好半天。

她手指指了下自己的包,“你剛才看的時候,沒發現信紙上有痕跡嗎,那就是我眼淚掉在上麵了。”

呂粒同情地看著好友。

厲馨寧歎口氣,“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相信他們會經曆那麽可怕的事……你說,他們兩個是壞人嗎?”

呂粒知道好友是在問她,幾年前那個宋奕辰和左娜是不是壞人,那兩個在暴雨夜裏埋屍,抱在一起痛哭的少年是不是壞人。

“他們是做錯了,可是也不能就用壞人來下定義,要是當時他們沒選擇那麽做的話,不知道今天會是什麽樣。”呂粒跟厲馨寧說了自己的看法。

厲馨寧沉默好一陣才說:“我今天看了他的信才知道,左娜寫的那個故事其實就是他們兩個那段不可告人的經曆,都說故事來源於生活,看來還真是。”

呂粒看到厲馨寧紅了眼圈,眼淚無聲的順著臉頰滑落,她抽了張紙巾遞過去,自己的眼眶也濕了。

兩人都黯然失神,為那兩個人的遭遇,也為他們各自的。

第二天呂粒沒去博物院,她需要回學校處理一些畢業的事,厲馨寧也跟她一起,在學校忙了一天天都黑了才離開。

呂粒拿起手機看了眼,微信上有好幾條沒回的消息,她挨個回著,本來以為林寂回來問她賣房子的事情,結果他一直沒動靜。

厲馨寧開著車正好也問起這事,呂粒就說那邊沒動靜,厲馨寧不知道怎麽就笑起來了。

“你笑什麽,神經了。”呂粒扭頭看她一眼。

厲馨寧說:“林老師肯定等著你主動去提這事,越是不問,越說明我昨天跟你分析的是對的。”

呂粒沒搭腔,手指虛懸在林寂的微信頭像上,好半天才把手機鎖屏放到一邊。

她不想主動。

——

呂粒不知道,就在她坐在厲馨寧車裏想這事時,下班回家路上的林寂也在想這個,他也點開呂粒的微信頭像看了半天,最後也放棄了聯係的念頭。

盡管特別特別地想聯係,可還是算了。

林寂不想回家做飯,就在小區門口的飯店裏打包了吃的,坐電梯到了家門口時,一抬眼看到自己家門口正站著一個人。

不是他認識的人,是個年紀已經不輕的女人。

他認識熟悉的人當中,知道他現在準確住址的人也沒幾個。

林寂很快想到了什麽,最近和他電話聯係的那位女士,應該就是眼前這位,林寂想著朝家門口走過去。

那位女士聽到腳步聲已經看過來,目光直直地看著林寂。

林寂停在距離這位女士兩步遠的地方,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您好,這是我家門口,您是在等我嗎?”

“你是林寂。”

林寂聽到了電話裏很好聽的女性聲音,基本可以判定就是那位了。

“對,我是林寂。”

承認完自己的身份,林寂不知道怎麽就突然想到了齊局,他和眼前這位女士通話聯係的事情,還沒跟她提過。

林寂打量著麵前也正在端詳他的女士,直接問:“您是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的。”

“從呂先生那裏啊,你的手機號碼,住的具體地址,都是他還活著的時候告訴我的。”這位女士淡笑著回答問題。

林寂猜到了是這樣。

這位女士看著林寂:“要是方便的話,我可以去你家裏坐坐嗎,我今天剛從國外飛回來,就是為了當麵跟你說一下那個事情。”

都不請自來堵在了家門口,不方便也要方便了。

林寂走到門口,拿鑰匙開門,“請進。”

——

呂粒和許衛一起到修複室上班,許衛告訴她攝製組這邊再過一周就要正式開拍了,開拍前還有好多細節需要敲定,接下來這一周會很忙。

“身體跟得上吧,不行可別硬撐著。”許衛還是擔心呂粒的狀態,打量著好像又瘦了的呂粒問。

“我行,不行肯定跟你說,我不會拖累攝製組的,放心吧。”

許衛嗯了下,“那倒是,有事情忙著其實比沒事好,那我就給你加點擔子,好好幹。”

呂粒衝許衛一笑,“加油!”

腳一踏進修複室所在的院子裏,呂粒就看到了林寂,林寂正往外麵走,和呂粒走了個麵對麵。

許衛問林寂這是要去哪,林寂看了眼呂粒,回答說出去接個人進來。

“什麽人啊?來參觀學習的?”許衛好奇地打聽。

林寂繼續往外走,“不是,是一位捐贈者,等下你就知道了,我先走了啊,那邊等著呢!”

他出了院門口,侯伯平緊跟著也從修複室裏往外走,應該是聽到許衛他們剛才說的話,侯伯平一出來就對許衛說起來,“許導,這回你們可有好素材了,可得好好拍一下啊,太難得了!”

許衛這下更好奇了,趕緊走到侯伯平身邊要聽個明白,呂粒也跟了上去。

“還記著《仙仗圖》吧?”侯伯平兩隻眼都在冒亮光,掩飾不住的興奮全掛在臉上。

許衛點點頭,“那怎麽會不記得,您快說吧,到底怎麽了。”

侯伯平兩手搓了搓,“有人要給咱們院裏捐贈《仙仗圖》的原件,我等下會去參加鑒定,要是真是真的話,哎呀……”

呂粒和許衛都一臉震驚的的互相看看,真沒想到是這麽回事。

這消息,可以算是最近發生在身邊唯一的好消息。

侯伯平被喊走之後,攝製組這邊都因為突然的消息跟著興奮,大家都在等著準確地消息傳過來,工作的時候都在和修複室這邊的人討論這事。

許衛已經忍不住直接去了博物院開會的地方等消息,臨走告訴呂粒要是有了準信,馬上微信通知呂粒,弄得呂粒時不時就看一眼自己靜音的手機。

就這麽等待了一個多小時後,許衛從微信上給呂粒發過來一張照片,呂粒點開來看,照片上拍的是林寂和博物院院長還有一位穿著講究的女士從會議室走出來的畫麵。

她剛要仔細去看那位女士,許衛的微信緊跟著發過來,告訴呂粒照片的女士就是那位捐贈者,剛從國外回來。

呂粒先回微信,問許衛什麽時候能確定捐贈的《仙仗圖》是不是原件真品。

“那得需要些時間,不過我感覺百分之九十是真的,真是沒想到啊!”許衛很快回複過來。

呂粒點開那張照片,想繼續看那位捐贈的女士。

可這次還是剛一要看,許衛的微信又過來了,“呂粒,你趕緊帶上小崔一起過來,我們要跟拍鑒定過程,趕緊!”

小崔是攝製組裏拍攝技術最好的攝影師,呂粒看完微信馬上去喊上他,兩個人帶著設備很快到了許衛說的地方。

許衛招呼他們跟著自己走進博物院的一間辦公室,這裏是博物院的鑒定室,進去時裏麵已經或站或坐有好幾個人。

呂粒一眼就先看到了林寂。

林寂站在那位穿著講究的女士身邊,兩人正在說話,呂粒從嘴型上判斷他們是在用英文交流。

侯伯平站在林寂他們對麵,正全神貫注看著一張大畫案上攤開的畫卷上,那應該就是捐贈來的《仙仗圖》,呂粒的目光也落到這邊。

許衛去和院裏的人商量拍攝的事情,呂粒和同事在一邊等著,兩人都盯著畫案那邊看,呂粒沒注意到林寂正在朝她看過來。

那位穿著考究的女士也在看呂粒。

呂粒和攝影師走向畫案前準備拍攝時,林寂還在盯著她看,呂粒這會覺察到也看過去,兩人目光碰上。

呂粒莫名心慌了一下,她迅速移開視線,眼神移動時掃了一眼林寂身邊那位女捐贈者。

許衛走到呂粒身後,跟她說等下要去采訪一下那位女捐贈者。

五分鍾後,《仙仗圖》的鑒定工作正式開始。

參與鑒定的人員都全神貫注投入工作,那位女捐贈者跟著院方的工作人員準備離開鑒定室,許衛喊上呂粒也跟著一起出去。

采訪要在鑒定室隔壁的房間進行。

“需要拍照嗎?”女捐贈者聽著院方跟她說明采訪的內容,輕聲問了一句。

呂粒聽她說的中文,之前還以為她不會呢。

許衛回答說能拍照最好,女捐贈者聽了很堅決地搖頭拒絕了,她說自己不希望出現在跟《仙仗圖》有關的任何新聞或者影像訊息裏。

呂粒在旁邊安靜靜地聽著,她能理解女捐贈者的拒絕,人家就是想低調的做些事情。

她也正好趁著這時候仔細打量起女捐贈者的樣子。

雖然看上去保養的很好,可是歲月的痕跡還是在女捐贈者身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她的年紀怎麽看也至少是跟自己父母差不多的同齡人。

“能配合的,我會盡力,不能的地方我很抱歉。”女捐贈者聲音溫柔的對著許衛,說話時臉上露出很真誠的抱歉神色。

溝通之後,許衛開始對女捐贈者進行文字采訪,呂粒坐在旁邊負責記錄。

“百裏女士您好……”許衛開始采訪。

呂粒這才知道女捐贈的稱呼是什麽,是很少聽說的複姓百裏。她很快想起來,之前在侯伯平家裏聊起《仙仗圖》時,那位民國時期重金收回國寶的收藏家,好像也是姓百裏的。

他們之間……呂粒抬頭看著女捐贈者,她和那位收藏家會不會有什麽聯係?

采訪進行到尾聲時,許衛和呂粒都意外的聽到女捐贈者主動提到了自己的私人生活。

女捐贈者先是問了許衛一個私人問題,問他有沒有孩子。

許衛搖搖頭,“我單身,沒有孩子。”

女捐贈者聽完,眼神一轉有看看呂粒,問她結婚了嗎?

呂粒覺得這連著兩個問題實在不像女捐贈者這種人會問的,可人家就是問了。

她如實回答,“我也單身。”

女捐贈者淡然的笑笑:“我有個孩子,很多年前我們因為各種原因分開了,我出國後再也沒見過那孩子,這次回到祖國,除了把國寶送歸國土之外,我還想找一下那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