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呂粒接到林律師電話時,正走在斑馬線上過馬路,聽完第一句她就停在了馬路中間,身邊來來往往的人流不斷,幾乎沒人注意到她。
“呂粒?你聽清楚我剛才說的吧,喂?”呂粒一直沒說話,林律師在手機那頭疑惑的詢問。
呂粒眨一下眼,“聽清了……林律師你在哪,我現在過去找你。”
結束通話了,呂粒才發覺路口的綠燈已經變成了紅燈,快速通行的車輛在她身邊飛速駛過,她還是第一次麵對這場麵。
呂粒腦子緩慢運行一點都快不起來,她不知道這時候自己該怎麽做,眼神茫然的看著路麵情況,腦子裏想的全是林律師剛才說的那些話。
“……你父親,今早主動提出要交代其他事情,我剛才到看守所才知道,他承認去年開始參與了另外一起國寶級文物的盜賣……”
呂粒聽得耳朵裏嗡嗡作響。
直到交警發現情況走過來把她帶到了馬路邊上,呂粒才在交警的問詢和責問下回過神,她衝交警連聲說著對不起,又被教育了幾句後才離開。
林律師也去了許衛工作室和呂粒見麵,兩人坐在車裏說了今天去看守所會見知道的新情況。
呂粒聽完一直低頭沒說話,林律師也保持沉默。
幾分鍾後,呂粒才開口,“林律師,我爸讓你給我帶話了嗎?”
林律師搖搖頭,“沒有,可能是有話的,但是今天因為我突然知道新情況就一直在說這些,後來時間到了就忘了吧。”
呂粒臉上沒什麽表情,她抬頭看著車窗外,突然特別想見一個人。
——
收到呂粒微信時,林寂剛換好工作服準備進臨摹室,手機一響,他從褲兜往外掏手機時下意識就想起了呂粒。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主動聯係過自己了。
等看清真的是呂粒發過來的微信,林寂嘴角不自覺的輕輕彎了起來,這個微妙的表情全落在了站在他對麵很近距離的許衛眼裏。
今天也是紀錄片攝製組重新進到修複室繼續拍攝的第一天,早上許衛隨著博物館的上班時間跟林寂一起進來,本來打算和林寂好好聊一下,剛要開口就被這個微信給擋住了。
許衛看著林寂,“呂粒的微信吧。”
林寂眼神鎖定在手機屏幕上,“嗯,你猜的還真準。”
他說著,又把呂粒隻有幾個字的微信重新看了一遍,確認自己正確理解了這條消息的意思後,開始敲字回複,“中午我去員工通道接你。”
呂粒那邊秒回,“好,我到了通知你。”
林寂把手機重新揣回褲兜後抬頭,迎麵就看到許衛在盯著他,他輕輕笑了下,“呂粒說她今天中午想過來吃食堂,就說的這個。”
“這是,你們最近幾天,頭一次聯係吧。”
林寂點點頭,剛才眼神裏的那一點湧動漸漸消失,他低下頭卷起工作服的袖子,眼神餘光瞥著許衛那邊,“有話就說吧,等下我開始幹活就沒時間了。”
許衛長長舒了口氣,“呂粒現在狀態挺差的,你……”
許衛欲言又止的停下來,歎口氣。
“我知道。”林寂目光對上許衛,“我……我很少遇到這種自己不清楚該怎麽麵對的情況,所以我找了專業醫生谘詢該怎麽辦,給我的建議是耐心些,等她主動……今天看來等到了。”
他說著,扯扯嘴角苦笑起來。
許衛回憶起那天跟呂粒在咖啡廳談話的情形,一想起呂粒掉眼淚的模樣,就沒忍住直接問林寂,“其實呂國偉的案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警方重點嫌疑人,你知道但是一點都沒對呂粒提起,所以你們兩個是因為這個才鬧成現在這樣?”
許衛本以為要等一下才能聽到回答,結果他剛說完,就聽到林寂很肯定的回了句“是的。”
這讓許衛一時無語,眼神放空的盯在林寂臉上,忘了接下來要說什麽。
就這麽安靜了一分鍾後,趕過來喊林寂的同事打斷了兩人的沉默,許衛和林寂都沒再提起剛才的話題,很快都投入到工作狀態裏。
連續在畫案前臨摹了兩個多小時後,林寂拿著保溫杯起身去外麵院子裏活動休息,眼睛剛一接觸到陽光就刺痛起來。
林寂明白,自己眼睛的狀態是越來越不好了。
他低頭避開陽光,視線漸漸有些發愣,過了一會兒才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再抬眼的目光裏多了幾分終於確定什麽決心的意味。
還差十分鍾到中午十二點時,林寂收到呂粒說她已經到了的微信。
走出臨摹室的時候,今天主要拍攝師父那邊的許衛正好走過來,林寂喊他一起去員工通道那邊接呂粒進來。
許衛搖搖頭,“我不去了,中午和你師父說好一起出去吃,吃完下午要在外麵拍一些鏡頭,我剛才在微信上和呂粒說過了。”
林寂一個人到了博物院員工通道的入口,遠遠就看見呂粒縮著脖子背對自己這邊的小身影,她耳朵上戴著耳機,林寂走到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她都沒感覺到似的,沒轉身。
“呂粒。”林寂叫了她一聲,呂粒猛地扭頭看向他,一瞬間的眼神裏充滿戒備和不安。
應該看清是林寂了,呂粒很快抬手摘下耳機,眼神也變得沒什麽情緒,淡著聲音和林寂打招呼,“午休啦。”
自從兩個人在一起之後,類似的場麵呂粒一般都是眯起眼睛看著林寂笑,從來不會說剛剛這種帶著疏離感的話。
“進去吧,早飯你吃了嗎?”林寂很自然的伸手拉住呂粒的一隻手,就和之前每次拉手一樣。
呂粒起初縮了一下手,可是動作剛一起,林寂這邊就加大了手勁,這過程裏兩人都沒看彼此,兩人的手在短暫的較量之後,還是牽在一起了。
去食堂的路上總碰上同事和她們打招呼,呂粒很快就感覺到大家看她的眼神和平時有些不一樣,她不確定是自己敏感還是真的有變化,連著遇上三個之後,終於一下停住腳,仰頭看林寂。
林寂也跟著一起停下來,拿眼神問她怎麽了。
他們站的地方離食堂門口已經沒多遠,呂粒朝門口那邊看一眼,自從進來就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起伏。
林寂看著她突然寫滿緊張的臉色,心頭剛一沉,就感覺自己牽著呂粒的那隻手被用力甩開。
“壁畫的事情,你也早就知道了是吧?”呂粒突然就問了這麽一句。她聲音不大,問完就緊緊盯著林寂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瞬間看穿。
“壁畫……”林寂反問。
呂粒咬咬牙,她也不明白自己剛才怎麽就這麽衝動突然就問了這個,來之前不是想好了見麵以後要怎麽展開話題的嘛,怎麽說激動就激動了。
林寂就看著她,並沒追著問的意思。
呂粒逼自己冷靜,要冷靜。一分鍾後,她才開口,“我爸被抓,這裏的人都知道了吧,我剛才感覺他們看我的眼神不一樣了。”
林寂清楚她是在轉移話題,很配合的順著這個聊,“事情大家是都知道了,不過對你的態度應該沒受這個影響。”
呂粒眉心擰了一下,她很不喜歡林寂剛才的回答,自己都都不知道討厭的點在哪,反正就是聽了憋得慌。
“算了,我早飯沒吃,先進去吃飯吧。”呂粒又沉默了幾秒後,突然就自己往食堂門口大步走過去。
林寂一臉平靜地跟上去。
排隊,點餐,中間時不時還要和認識的人打招呼,等到終於能坐下了,呂粒就低頭直接開吃,也不管坐在對麵的林寂壓根沒動筷子。
直到一小碗米飯已經吃的見底,呂粒才終於抬眼看對麵,嘴裏繼續嚼著東西,聲音含糊不清的問,“你怎麽不吃。”
林寂沒說話先笑了,一邊笑著一邊舉起自己的筷子,慢吞吞的伸向自己的飯菜,“喜歡看你這麽痛快的吃東西,看著就忘了自己動筷子。”
他說完開始吃飯。
這回換成呂粒舉著筷子看他吃,呂粒也不說話,林寂也不怎麽看她,很專心的吃東西。
等到林寂終於吃完,呂粒才看著他說話,“這幾天,你想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