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求助的話,讓林寂錐心的疼。

呂粒那邊說完了,臉上綻出大大的笑顏,整個人很明顯如釋重負般地鬆弛下來。

林寂眼眶酸著,卻還是跟著一起笑起來,“你不害怕我是個庸醫的話,我願意。”

針對呂粒的治療很快展開。

第一步,就從許旭許醫生回到奉天開始,呂粒的心理醫生是他介紹的,呂粒跟著林寂見到久別的許衛時挺驚喜的,知道自己的醫生就是許衛介紹的,心裏感覺挺踏實。

醫生確定下來,呂粒的治療開始。

呂粒原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足夠的準備接受治療,可是準備敲門走進治療室的那一刻,她還是猶豫了,一想起多年前似曾相識的經曆,就心生畏懼。

她有些後悔堅持不讓林寂陪她一起的決定,這會兒也許有他在身邊,會好很多。

可今天偏偏是《仙仗圖》出鑒定結果的日子,呂粒不想林寂為她太分心,他那邊的工作很需要專注,所以才逼著林寂去忙自己的不用擔心她。

站了半分鍾後,呂粒咬咬牙,敲門走進了醫生的診療室。

等她從診療室裏走出來時,手機上剛好收到許衛發來的微信,告訴她《仙仗圖》的鑒定結果出來了,奉天故宮博物院收藏的的確是出自臨摹高手的贗品。

呂粒也正好把剛才醫生給她做的診斷結果告訴許衛,重度抑鬱,必須服藥的程度了。

許衛那邊沒馬上回複,倒是林寂的微信隨後過來,直接就問呂粒現在在哪,是還在醫院嗎。

呂粒感覺一定是許衛把自己的診斷結果迅速轉告了林寂,他們兩個今天都參加了鑒定會。

她給林寂回微信,“我剛準備離開醫院,你們開完會了嗎,剛聽許叔說了鑒定結果,你師父還好吧。”

呂粒猜想贗品的鑒定結果一出來,侯伯平肯定不會平淡以對,那老頭子肯定讓林寂操心。

林寂很快回過來,“等下你想去哪兒?師父還好畢竟有心理準備,不過大家情緒都不算好,我今天也會很忙……我想你了。”

看到手機屏幕上最後那幾個字,呂粒想起剛才和醫生的談話。

許衛介紹的心理醫生姓韓,一位中年大叔,他對呂粒肯自動要求就醫的態度很肯定,說她是自己最近患者裏唯一一個這樣的。

梁醫生知道呂粒幾年前初次的病的情況後,想了想,問她一個問題,“最後一次去看梁一涵的墓地是什麽時候?”

呂粒搖搖頭,“我不知道他葬在哪兒,那是秘密。”

“這個一直困擾你嗎,會不會夢到跟這個有關的事情。”

“會,今年好像還沒夢到過,不過我偶爾就會突然想起這個。”

“這個,和別人講過嗎?”

呂粒果斷搖一下頭,“沒。”有關梁一涵的事情,她從來都是自己單機,不會跟任何人交流,哪怕和厲馨寧也不會說。

“呂粒,”韓醫生輕聲叫她,“下次想到這些,可以跟我說。”

呂粒回頭看了眼韓醫生診療室淡灰綠色的門口,咧了下嘴角。她低頭給林寂回微信,說她想回家收拾衛生,讓林寂甭管忙到多晚都去她家裏吃晚飯。

她會等著他。

呂粒回家之前先去了一趟超市,買了打掃衛生需要的東西,還有一些食材,她雖然做飯能力有限,但還是能做簡單的。

回到家裏一打開門,呂粒就知道呂國偉之前在家,餐廳桌子上還放著洗好的新鮮水果,水杯下麵壓著呂國偉留下的字條——寶貝,老爸幫你買了愛吃的水果,還給你做了牛腩湯擱在冰箱裏,自己熱一下就可以吃。

呂國偉是知道女兒今天去看心理醫生的,可他一直沒詢問情況,呂粒路上還突然想到了這個,原來老爸是用行動表達了關心。

呂粒明白,老爸是怕打電話發微信來問她,她會不高興,老爸知道自從媽媽離開後,她對他這個父親態度的變化。

呂粒擱下自己買回來的東西,打開冰箱看著老爸做好的飯菜,她從離開醫院一路建設起來的舒緩心情,又緊張了。

傍晚五點半,林寂和同事們陸續關門離開工作區。博物院這裏有一條雷打不動的原則,就是不管任務再緊再忙,工作區都不會加班,到了時間必須全部離開鎖門。

所以盡管今天麵對著國寶《仙仗圖》確定被掉包成高仿贗品的嚴峻局麵,規矩還是照舊。

林寂第一個打卡下班,走出員工通道時接到許旭的電話,問他是不是直接去看呂粒。

“是,她在家呢,你和介紹的那位韓醫生聯係了嗎?”林寂其實一直擔心,呂粒跟她說的就醫情況不夠客觀,他需要聽聽醫生怎麽說。

許旭語氣輕鬆,“聊過了,我也擔心呂粒的,今天看診一結束就聯係了,要不你先見見我?”

林寂剛要說也行,抬眼就看到馬路對麵有人在衝著他招手,正是許旭許醫生。

兩人一會合上,許旭就笑著拍了下林寂肩頭,“本來我想說跟你一起去呂粒家裏,估計你們都不會歡迎我,就算了……我跟你說一下情況就走,不會很久。”

林寂有些歉然的看著好友,“等過幾天她穩定一些,我們一定請你到家裏吃飯。”

許旭理解的繼續笑著,“咱們之間,不用解釋這些。”

林寂拉許旭站到路邊,認真聽他講述和韓醫生聊的內容。

說到最後,許旭臉上的笑意已經沒了,他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行人,“定期谘詢,按時服藥,遠離刺激源……這些事,是呂粒以後要堅持做到的。”

林寂語氣低沉接話,“我會陪著她,都做到的。”

許旭輕歎一聲,眼神飄向遠處,“我沒想到,她的刺激源會是那個。”

——

半個小時後,林寂敲開了呂粒家門。

屋裏飄出一陣陣牛肉香味,林寂吸吸鼻子問呂粒,“做牛肉了嗎?好香。”

呂粒沒解釋牛肉到底誰做的,反而問林寂怎麽這麽早就下班了,她還以為要等到很晚。

林寂就把博物院必須按時下班鎖門的規矩跟呂粒解釋了一遍,邊說邊循著香味去了廚房,洗了手就問還要做什麽,他來弄。

“我買了油麥菜,想蒜蓉清炒一下。”呂粒指了指洗好擱在一邊瀝水的油麥菜。

“好,我來炒。”

十分鍾後,兩人對坐開飯。整頓飯的時間裏,幾乎都是呂粒在提問,林寂給她答案,說的內容就是博物院發現《仙仗圖》被掉包這件事,呂粒覺得林寂肯定要有段時間忙到不行。

“不知道紀錄片拍攝會受多大影響。”呂粒撂下筷子時,突然提了一嘴。

林寂凝望著她,“肯定會有影響,不過應該問題不大。至於我,肯定還是會每天按時下班離開修複室的,這個規矩不會變。”

呂粒有些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後,眼神一轉,問起了她還沒見到的許旭許醫生,“對了,差點忘了許醫生,你見過他了嗎?他能在國內待多久?”

林寂沒說他和許旭見麵聊呂粒病情的事,“許旭這次回國能呆兩個月左右,在奉天的時間不確定,等她給我做完檢查後才能定。”

呂粒聽了稍微一怔,嘴角隨後浮出歉然的一笑,“我,我都忘了你眼睛的事兒……”

林寂眼裏含著淡淡的笑,伸手過去輕輕拉住呂粒的一根手指,“我的眼睛沒什麽事,許旭就是給我做例行複查。”

呂粒沒吭聲,眼神卻直直地盯緊林寂的眼睛,“之前那段日子裏,你的眼睛……沒受影響吧?”

這個問題一直憋在她心頭,每每想問起時都忍了下去,這回總算問出口,呂粒感覺自己說完之後心跳的砰砰地。

不管林寂給了怎樣的回答,她都不覺得心裏會踏實下來。

林寂聽完,眼光略微向下看著餐桌上的碗盤,這個他從回到奉天就做好準備的問題,終於來了。

他對呂粒說了謊話,“那段日子當然沒影響到我的眼睛,我回來後眼睛什麽狀態你不是看得到,要是有問題的話,我沒辦法回到修複室工作的……放心,我真的沒事。”

說完,腦子裏就冒出一個念頭,他知道呂粒不會信。他覺得,呂粒病情的刺激源不單單是韓醫生說的那個,他的眼睛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