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鑒定的過程究竟怎麽個曲折法兒,呂粒卻暫時沒聽到。

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侯伯平撂下剛才這句話後就說有些不舒服頭暈,不能繼續往下講了。

呂粒看著侯伯平被老伴扶進臥室躺下,本來還挺擔心老爺子的身體狀況,可是看林寂卻很平靜。

等出了侯家,林寂才告訴呂粒不用擔心,“師父身體沒事,他就是不想繼續講了。”

呂粒意外的看著林寂,“不想講了就這個反應?這……”她尋找合適的詞匯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林寂替她說出來,“你是想說,我師父小孩子脾氣,說翻臉就翻臉。”

還真是這個意思,呂粒皺眉看著林寂,“怎麽說得好好的,突然就不願意繼續了?你師父一直這脾氣?”

林寂伸手把呂粒摟住,邊走邊說,“是,師父不是個很容易相處的人,今天看見你算是很給麵子了。你別介意,他最後不願意說下去了不是針對你。”

“我倒是無所謂你師父對我什麽態度,就是沒聽完,心裏懸著呢……不舒服。”呂粒實話實說,“我回去自己上網查資料吧,也沒什麽。”

林寂原本想說他也可以繼續給呂粒把《仙仗圖》鑒定的過程講完,可是話到嘴邊又止住,覺著呂粒既然感興趣了,讓她自己去找資料也許更合適。

呂粒目前的狀態,需要自己投入做些事情,可以沒那麽多空閑時間去胡思亂想。

因為明天就要正式上班,林寂把呂粒送回家後又看著她吃了藥,就離開回了賓館。

呂粒不舍得,可是也沒要他留下,隻是臨走主動吻了林寂。

第二天一早,林寂去接了師父一起上班。他開著車子經過還沒開門的故宮正門口時,突然聽到師父誒了一聲。

侯伯平抬手指著車窗外,“那是不是呂粒?”

林寂放緩車速往師父指的地方看過去,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視線,還真是呂粒。

昨晚不是說好她今天白天在家休息,晚上等自己下班在一起去菜市場買菜回家做晚飯,怎麽這麽早就出門了。

博物院的員工上下班會走專門的員工通道,林寂隻好先把車開到停車場停好,然後給呂粒打手機,那邊馬上就接了。

聽林寂問怎麽這麽早就跑到故宮博物院這邊來了,呂粒來回晃頭觀察周圍,“你看見我了?我怎麽沒看見你。”

林寂已經下了車,看著站在旁邊並沒打算先走一步的師父,就盡量不帶多少兩人私下才有的語氣說,“剛才開車路過正門口,師父先看看到你的。”

“噢,”呂粒眼神裏有些失望,不過還是笑著回答,“那你好好上班賺錢,我過來不是找你的,我等下要作為遊客參觀一下故宮博物院。”

林寂聽了,拿開一下手機問身邊的師父,這邊正式開門是幾點,侯伯平告訴他早上九點開門。

再看看時間,現在已經快八點半了。

“你能待到中午嗎,中午休息我們一起吃飯。我現在得去上班了,快遲到了。”林寂輕聲對手機那頭的呂粒說著。

“好,中午聯係,我等你。”呂粒痛快的答應。

林寂和師父並肩往修複室的小會議室走,侯伯平在路上時不時就停下來和同事打招呼,有些人也認出了林寂,就很驚訝的打量著他,看來林寂回到修複室的消息還沒傳開。

終於到了小會議室門口,侯伯平和林寂站在門邊彼此看著對方,眼神中似乎都多了些情緒。

侯伯平看著徒弟,“做好回歸這種平淡日子的準備了嗎?”

林寂彎彎唇角,“這種日子也不算平淡……我很期待。”

侯伯平點點頭,帶頭走進了小會議室。

——

九點十五分,呂粒作為今天最早一波參觀者,憑票走進了奉天故宮博物院。

因為不是休息日和假日,這麽早來參觀的人並不多,加上呂粒也就七八個人,其中還有兩個外國遊客。

呂粒自從上大學後就沒再來過這裏,老爸呂國偉沒辭職之前,她沒少跟著老爸來這邊,不過那會兒多數時間是跟著老爸在林寂現在上班的不開放工作區裏,前麵這些對外公開展示的地方,她反倒沒怎麽進來過。

今天特意來看看,新鮮感還是很足的。

可她剛看了沒多久,靜音震動中的手機就有了動靜,是許衛發微信找她,問她想不想下午一起來故宮博物院先轉一圈熟悉下。

呂粒回複過去,告訴許衛自己現在就在“熟悉一下呢,”還問許衛要不要馬上過來一起。

許衛很快回了這就過來,呂粒就暫停下來走到了院子裏,等許衛來了再一起繼續參觀。

今天有點多雲的天氣,外麵陽光不那麽刺眼,呂粒仰頭朝天空看了看,心頭忽然想到了林寂,不知道他新工作的第一天在幹嘛。

她還記得工作人員的辦公區域位置,就轉頭望那邊瞧著,雖然什麽都看不到,更不可能見到林寂,可心頭就是感覺到很踏實。

她太喜歡現在這種感覺了。

許衛來的很快,不過跟他一起進來的新遊客也明顯多了起來,兩個人湊到一起也沒急著進去,許衛也是有段時間沒來過這邊,四下看看後問起了林寂。

呂粒告訴他之前通過電話,約好中午一起吃飯。

許衛忽然長長籲了口氣,“以前我跟……你媽媽,我們一邊等待,一邊準備,甚至眼睜睜看著裏麵的師傅退休了,然後又返聘了,就像林寂的師父就是。每次跟你媽媽一起過來轉轉,我兩就恨不得馬上把鏡頭對準他們開始拍攝……”

沒想到許衛突然就提到了老媽,呂粒原本平靜舒服的心緒波瀾微起,她從來沒聽老媽說過這些。

對於自己的母親,她實在是知道的太少,少到可憐。

“現在機會主動到了手上……我不遺憾,你媽媽一定也不會,因為,”許衛說著,眼神深深看向呂粒,“因為有你在,是一樣的。”

呂粒回視過來,此刻心頭有太多話太多情緒想要表達,也因為太多了,反而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後隻是默聲笑笑看著許衛,“我們進去吧。”

參觀過程裏,兩個人為了不妨礙其他遊客的參觀,幾乎沒怎麽說過話,一直到全部參觀結束再次走出去到了陽光下,才開始繼續交談。

許衛開始和呂粒溝通有關紀錄片拍攝的前期準備工作,這些是大家都已經熟悉的工作流程,說起來很順暢。

隻是呂粒聽許衛說先前他們派人深入故宮調研已經有三年多,手上編寫的田野調查報告已經有十幾萬字,還真是很意外。

“那些過程,我媽一直在參與嗎?她平時都那麽忙了。”呂粒得到許衛肯定的答複,終於知道老媽對於文物修複這個題材的拍攝欲望,是有多強烈了。

呂粒仰頭看看天,很想跟老媽說說話。

太陽光忽然穿透薄薄的雲層變得強烈起來……老媽放心,我會替你完成這個心願,你等著看吧。

呂粒問許衛,現在需要她具體做什麽,她隨時可以開工。

許衛很滿意呂粒這個狀態,更多的是放心不少,自從賀臨西去世後他最擔心的就是呂粒的情緒問題,現在看來可以稍微放心了。

“這次拍攝的主題,我定的是……擇一事,終一生。我們兩個分成兩大部分開始,要拍攝各個不同的文物修複工作室的具體工作狀態,古書畫修複這一塊,我想讓你負責。”許衛認真的說起自己的初步計劃。

呂粒也同樣聽得認真,聽到要自己負責古書畫修複這一塊時,林寂以前在天樂宮的無極殿裏專注臨摹壁畫的模樣,就跳到了眼前。

很快又能跟他一起工作了。

許衛接著說,“故宮這次七十年院慶,展出的重點就是那幅《仙仗圖》,林寂這次回來一開始就要跟師父一起負責修複它,我們正好把過程記錄下來。”

這就是呂粒接下來工作的主要內容了。

呂粒邊聽邊用手機做著記錄,兩個人不知不覺就站在展廳外麵的樹蔭下聊了好久,大家都因為說到的一些工作安排和細節漸漸情緒興奮起來,有點兒打了雞血的感覺。

等到林寂的微信發過來了,呂粒才發覺時間已經到了中午快十二點,病還沒好的身體這時才感覺到有些力不從心,她拿手捂著後腰,用語音消息回複林寂那邊,“好餓!餓到腰都酸了!”

她說完隨意看了眼許衛,卻看到對方意味深長的眼神,剛反應過來許衛為何會這麽看著自己,林寂也回了條語音消息過來。

呂粒莫名心虛,就沒直接點開語音聽,她低頭點屏幕,把語音消息轉成了文字。

消息很快以文字方式顯示在手機屏幕上——腰酸是不太可能因為是餓的,我還有十分鍾下班,想吃這邊的食堂嗎?

許衛在旁邊咳了一下,提醒呂粒跟林寂說明一下他也在。

呂粒趕緊跟林寂說了,林寂很快回複她那就一起,師父也會跟他們一起吃午飯。

內部員工的食堂也是不對外開放的,呂粒和許衛需要走到員工通道門口,等著林寂出來接他們進去。

結果等來等去,出來接他們的卻不是林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