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戟高中。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也正是高二文理分班的第一天。

鄭緒冷然的眸子在看見人影的一瞬間變得溫和無害,經過的女生隻是有些眼熟,但當她向鄭緒打招呼的時候,鄭緒卻禮貌又熱絡的回之一笑:“早上好。”

女生抱著一等作業本,似有急事,便遺憾的和鄭緒道了別。

鄭緒在對方擦肩而過的一刹那變冷下臉來,一臉的漠然,與剛才的他判若兩人。

這一路上和他打招呼的人有很多,他笑得嘴角泛僵。

他站在二樓的走廊上,目光向左上角一瞥,正撞上一雙充滿揶揄的眼。

鄭緒看清那人,眼神變得更冷。

那是一個他相當不喜歡的家夥。

——秦漪。

本來鄭緒是對這個人無感的,甚至能做到像對其他人一樣對他。

可直到一天前……

鄭緒蹲在某塊牆頭上抽煙,垂頭抽著煙,躁意使他眼中戾氣更深。

這個巷子一般不怎麽路過人,他也一直在這塊抽煙,沒被人撞見過,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倒黴。

被他們學校的三好學霸兼文明紀風主席——秦漪抓個正著。

鄭緒暗罵一句,丟下煙就翻牆跑了。

雖然秦漪沒追上來,但鄭緒還是給他狠狠記上了一筆。

回憶結束,鄭緒扭過頭,再也不看秦漪,自顧自的走了。

秦漪笑意漸深,他與鄭緒恰恰相反,本來對鄭緒無比厭煩的心理經昨日一事灰飛煙滅。

秦漪對於鄭緒這個名字並不陌生,且非常熟悉,畢竟鄭緒的好脾氣和人見人愛是出了名的,而秦漪卻一直覺得這人裝腔作勢得很,所以對鄭緒沒有一點喜意。

但現在,他對鄭緒燃起了探究之火,感興趣得很。

鄭緒的成績其實算不上特別好,但勝在人品上佳,禮貌謙遜,校長便因心中偏愛給人分到了理科一班。

鄭緒站在講台上,等身旁老師說完話才開始介紹自己,完了後又非常乖巧地衝老師微鞠躬:“老師,我說完了。”

老師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藹的笑著,衝倒數第一排的那個空位指了指,解釋道:“鄭緒你長得高,視力也還行,我就把你和秦漪安排在了一起,你有什麽不會的,正好可以請教他。”

鄭緒臉上的笑容在聽見秦漪二字的時候僵了僵,隨後迅速變回原樣:“好的,謝謝老師,我一定會好好和秦同學相處的。”

秦漪手中轉著的筆頓了一下,接下來便轉得更快了。

鄭緒剛一落座,秦漪就笑著湊上來,小聲道:“鄭同學,嗓子還好嗎?昨天我看到牆角下有不少煙頭呢。”

鄭緒維持著自己溫和的笑,說出的話卻冷冰冰的:“這就不勞秦主席關心了。”

秦漪冠冕堂皇道:“都是同學,關心是必須的,不過我是做不到和鄭同學一樣,對不關心的人也能裝出關心的樣子。”

鄭緒被這話諷地咬緊了後槽牙,溫潤的氣質一瞬間變得戾氣十足。

秦漪的笑容卻變得更深了,他惡劣的欣賞著被自己逼怒的鄭緒,這可比惺惺作態時的鄭緒有趣多了。

鄭緒的怒意一秒便被收斂住,他微勾唇,語氣頗為諷刺:“秦主席,作為同學,我想我也該提醒你一句,少管閑事才能活久一點。”

秦漪此刻已經低下頭,寫起了卷子,嘴上卻不罷休:“那我也奉還鄭同學一句,多給自己找樂子,日子才能過得更有意思。”

鄭緒忍住把對方頭錘爆的念頭,在心裏把秦家三百六十代全問候了一遍,心情這才好轉了一點。

其實除去上課時間,鄭緒能和秦漪相處的時間並不多,畢竟秦漪得時不時去檢查紀風問題。

可秦漪卻在一天之內檢查了六遍本班的紀風問題,尤其盯著鄭緒檢查了好幾遍。

鄭緒忍住欲發作的火氣,好脾氣的配合每一次。

彼時大家都心懷疑慮起來,秦漪這針對鄭緒針對的也太明顯了吧。

鄭緒推開門,看著一室昏暗,心中煩躁。

將書包隨手扔到一個椅子上,開始打掃雜亂的家。

拉開厚重的窗簾,沙發上的女人動了動。

鄭緒將一杯溫水放在她麵前,臉上浮出笑容:“媽。”

被他如此稱呼的女人嘟噥了一聲:“順順,你去哪了啊?媽媽今天都沒找到你。”

鄭緒笑容不變,將水又遞了過去:“我上學去了呀,媽,你喝口水。”

女人的頭發有些亂,但精致的臉蛋掩蓋住了她有些癡呆的神態。

她聞言輕輕的笑了,溫柔萬分:“我們順順最乖了。”

鄭緒溫順的應著,替母親理了理發絲,盡管母親口中的人並不是自己。

柳唯的精神狀態很差,喝完水後又打起了瞌睡,鄭緒便將瘦弱的母親抱進臥室,讓人睡得更舒適些。

輕帶上門,鄭緒的表情淡然了下來。

來電聲突兀的響起,鄭緒走到陽台上接電話。

“喂,爸。”

電話那頭的男聲很沉:“嗯,下課了吧?”

鄭緒應了聲,男人又說了些什麽,鄭緒隻是敷衍的應答,並沒心情扯皮。

男人終於問道:“媽媽今天情況怎麽樣?”

鄭緒耐心告罄,撂下一句“你自己回來看”便掛了電話。

鄭緒的脾氣從小到大都不好,但因為他媽媽,他隻能開始隱藏自己的天性,偽裝成另一個人。

他其實並不常抽煙,隻有很煩的時候才會去抽,結果就被那挨千刀的秦漪碰上了。

想到秦漪,鄭緒本來就不好的心情變得更爛了。

“真是操了。”鄭緒將腳邊一個小木凳踹翻,臉色頗為難看的出了門。

踏進一個小超市,頭發屎黃的收銀小哥對著鄭緒吹了個口哨:“喲,緒哥,臉色這麽差,阿姨喂你吃蒼蠅了?”

鄭緒一打啤酒朝他扔了過去:“操你媽,再逼一句老子喂你吃蒼蠅。”

黃毛被罵了也不生氣,笑嘻嘻的掃了鄭緒的付款碼。

鄭緒買完酒也沒走,就坐在收銀台裏側,拆開塑料袋,給自己和黃毛分別拿了瓶啤酒。

黃毛叫張峽,輟學出來混,這小超市是他爸媽開的,他平時就在這負責收銀,和鄭緒認識的原因也挺戲劇的。

那天他在門口進貨,貨還沒搬完,一個腦袋淌血的人就朝他家超市闖了進去。

張峽嚇得不輕,結果這人拿完酒精和創可貼也不走,就等著他搬完東西來掃碼。

張峽沒見過這陣仗,給人掃完碼,哆哆嗦嗦的問了句需不需要幫忙。

那個人的目光冷的嚇人,張峽縮著脖子當王八,結果那人卻啞著嗓子道:“謝了。”

那人就是鄭緒,他們就是這麽認識的。

喝了口啤酒,張峽忍不住問道:“緒哥,你到底怎麽了?”

鄭緒隨手在桌上抄了個東西朝他扔了過去:“你他媽能不能閉上你那張嘴?吵死了。”

張峽側身躲過,東西直朝門口飛去,正好砸在來人的胸膛上。

鄭緒看都不看一眼,任張峽收拾殘局。

張峽習慣了給鄭緒擦屁股:“誒,同學,不好意思,麻煩把東西還給我。”

來人卻是直直的朝鄭緒走過去,攥住鄭緒拿著酒瓶的手,整個上半身都貼在了鄭緒的後背上。

“鄭同學,讓我閉嘴的意思,是讓我用身體力行來證明自己嗎?”

鄭緒聽見這聲音就下意識的要跳起來。

秦漪怎麽在這?!

秦漪把一盒套扔在鄭緒旁邊,鄭緒這才知道自己剛剛扔的是什麽。

他掙開秦漪的禁錮,在校外終於不掩蓋自己的本質了:“上趕著找罵?老子剛跟你說話了嗎?不過你這張破嘴是該閉上,不然容易惡心到別人。”

張峽看出來了兩人認識,同樣也看出了鄭緒非常不喜歡這人。

不過……

張峽的視線挪到秦漪帶笑的臉上。

這人卻好像並不討厭鄭緒。

鄭緒惡心死秦漪這個笑容了,他揪著秦漪的衣領把人往外拖。

秦漪任由自己整齊的衣服在鄭緒的手裏變得扭曲,他仿佛在逗一隻容易炸毛的小狗,明知對方容易發火,卻還是要去挑戰。

小超市旁邊就有一個小巷,鄭緒把秦漪拖進巷子裏,一個用力就把人甩在了牆上。

牆並不幹淨,秦漪雪白的校服馬上染上了黑色的汙漬。

他不甚在意,站直身,看著眼前比自己稍矮一點的鄭緒,惡劣的情緒又爬上心頭。

他剛一伸手就被鄭緒用力的攥住,鄭緒惡狠狠的瞪著他,嘴裏吐句芬芳:“秦漪,你他媽有意思沒意思?挑戰別人極限是不是特讓你有成就感?”

秦漪反手錮住鄭緒的手,眯眼笑道:“有意思,很有成就感。”

鄭緒被他氣的吐血,上腳就要踹,結果被秦漪一個巧勁壓在了牆上。

終於輪到他衣服髒了。

“我操你媽!”

秦漪斯條慢理的俯下身,在鄭緒耳邊道:“你又不認識我媽,不如你試試看她兒子?”

鄭緒一個弓腿,踹了腳牆,借著外力掙脫開秦漪,迅速轉身,毫不留情的給了秦漪一拳。

“我試你媽。”

秦漪不和他打,但也沒走,就和逗狗似的逗他,時不時在他臉上、身上揩油一下,鄭緒被氣的要死。

秦漪把人氣的不行,自己卻悠然自得:“我都說了,你不認識我媽,有什麽事找他兒子。”

鄭緒瞠目欲裂,總算是找到機會,一下掐住了秦漪的脖子,將人狠狠抵在了牆上,一字一句道:“秦漪,我不想和任何人有關係,也他媽不喜歡任何麻煩,所以你最好把之前看到的事情都忘掉,別來煩我。”

秦漪外表有些狼狽,目光卻閃爍不已,他輕笑道:“如果我說不呢?”

鄭緒也笑了:“那我他媽就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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