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在這個城市偏東的地方有一條常年繁華的路叫文匯路,那裏集中著大量店子、酒吧和飯館。
全國名叫“文匯”的路肯定不少,但這麽熱鬧的卻不太多吧。這裏大概什麽都有了,國際化的商業大廈底樓是個很大的水果超市,銀行旁邊是新華書店,洋氣的三層服裝店對麵是門口有兩隻巨型石獅子的中式茶樓,還有無數排排坐的小店,一家挨著一家,掛著各不相同的牌匾。
老早以前這裏當然沒這麽繁華的,高樓大廈是沒有的,步行街也是沒有的,倒是有個小小的公園,店也不是現在的店。
以前這裏開中藥店的地方現在開了家西部大藥房,開打鐵鋪子的地方開了家M記,開金行的地方拔地而起一家每天晚上才開始營業的酒吧……總之整個麵貌是都變了。
也是有店留下來的,那是家小飯店,叫“沈記”。
那店好歹沒呆在文匯路最繁華的地方,它小小地開在路邊上,那個地方原本幾家店主人的關係很好,後來老房子翻新房子,有人搬掉,有人搬進來,最後就剩沈老板一家還留在那裏,在新房子裏繼續賣麵條、餛飩、燒賣、小籠包。
話說,賣的東西很好吃的沈家,有個兒子今年二十四歲了。
兩年前沈宇嘉大學畢業,找不到工作,一直呆在家裏。
年輕人在家裏,應該是閑到發慌,但沈宇嘉不,他喜歡呆在家裏,每天看看電視幫幫家裏的忙,沒勁了就坐在自家店裏麵往外看,看對麵那家叫一品居的飯店,和飯店裏很帥的大老板。
據他所知,一品居的老板叫殷力文,今年三十五,多年前是從一個很有名氣的大學畢業的,大學畢業後就從商,三年前在這裏開了家飯店,然後一直開到今天。
一品居生意很不錯,那是瞎子都看得出來。也不知道殷力文都是哪裏請到的師傅,菜燒得非常特別。而且殷老板做人也做得好,去他那的顧客裏,有很多企業和政府人員,這種人吃飯最不怕花錢,估計殷老板從這些人身上是賺了不少。
沈宇嘉有空沒空就喜歡盯著一品居看,占著自家店裏的桌椅,要是店裏客人多了他會被趕出去,然後他就站在沈記的門口,假裝攬客,其實有意無意一直往對麵瞟。
但殷老板很少會出現在沈宇嘉的視線範圍裏,一天能看到兩三次就算很走運了,有時一次都看不到。
是的,沈宇嘉喜歡殷老板。
他沒怎麽避諱自己喜歡男人這個事實,但別人肯定會避諱,他便從來沒和人說過。上大學的四年對他來說很痛苦,因為他住校,怎樣小心都不可能永遠避開同齡男孩子年輕的身體,而這些卻永遠無法成為他的,很痛苦。
高中的時候沈宇嘉很受小姑娘歡迎,光看外表他也算帥氣了,頭發是在很好的理發店理的,碎碎的樣子特別利落幹淨,彎彎的黑眉毛下麵是眼角些微下垂的眼睛,臉部的線條輪廓有點硬,但很有味道。隻是他的學習成績一直不好,高考考得一般,進了個民辦。
還好家裏要求並不苛刻,也完全供得起他上民辦,像連手機啊電腦啊什麽的也都一點不缺地買給了他。
對外麵來說,沈宇嘉他爸大小還算個老板。四年大學,沈宇嘉不缺這個不缺那個,甚至比不少同學都過得好,他卻都沒有開心過。
直到大三暑假剛起頭的一天傍晚,沈宇嘉乘了五個鍾頭火車剛從學校疲憊到家。
那個晚上天氣預報裏說有什麽流星雨,不過這裏的居民都不怎麽關心這個事情,乘車回家累成狗的沈宇嘉更是不會關心。他駝著背拖著行李箱拎著雙肩包踏進自家店門,一屁股坐下來,老娘看到馬上丟下客人心疼地迎上來:“說去接你你偏不要,累吧?”
沈宇嘉點頭,他靠在桌沿上垂著頭喘氣。
在老娘給他端水過來的空當,沈宇嘉一句話都不想說,他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是軟的。今天早上他七點半起來搬宿舍,新宿舍離舊宿舍是十分鍾的步行路程,別的同學都提前定了幫忙的三輪車,他這個不合群的家夥是自己搬的,來回好幾趟,汗流浹背。到十點搬完,他就趕緊去火車站,從他郊區的學校到市中心的火車站是一個半鍾頭,到那裏稍微坐了會喘了口氣,就要乘火車,五個鍾頭的火車啊,目的地到了還有一個鍾頭的公交要乘。
他覺得自己手腳都是軟綿綿的,真的,他在火車上想到到了點最後還要乘趟車,他就有衝動從火車上跳下去。
在店裏的椅子上一直坐著,坐了很久很久,沈宇嘉才有力氣抬頭看看周圍,老爹不在店裏,下午的電話裏說是在醫院裏照顧爺爺。
他靠著門坐著,轉轉脖子就可以看到外麵的那家飯店換了裝潢,大概是又易主了。
那新的裝修很雅致,外麵很好看,白色的牆,門口有寬長的石頭台階,豎著很高的一人虛抱那麽粗的朱紅色木頭柱子,周圍繞了圈矮矮的小小的鐵欄杆,欄杆裏圈著綠色的寬葉子植物。店門口的黑色匾額上寫的大字是“一品居”。
看來這回是中式的飯店了,但是這樣子太別致了點,和旁邊比他小一號的店都不太相配,格格不入的感覺很濃厚。
店子二樓透出的燈光很溫暖,一樓大門敞著,站了個穿褐色馬褂戴瓜皮帽的門童,還可以看到裏麵老舊的回形櫃台和木頭樓梯。
就和電視劇裏的一樣,隻差把櫃台後麵的收賬小姐換成撥算盤的老掌櫃了。
看完了經常改變主人和裝修的對麵那家,沈宇嘉站起來準備拿包上二樓房間睡覺了。
他就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手裏握著雙肩包的一根帶子,視線又粘上一品居的門口。
石頭台階上正好有個男人扶著另一個男人出來,被扶著的那個明顯是喝醉了,穿得倒是還整齊,但是走路已經歪掉了,夏天黑得很晚的天色裏能夠看得清楚這個男人酡紅的臉。
沈宇嘉看的不是這個醉鬼,他看著另外一個男人,扶著人的那個。
中年,長得不錯,穿得不錯,表情很不耐煩,招手喊了輛出租車,把那個醉鬼隨便地扔進去,然後一點不猶豫地轉身。
畢竟是喜歡男人的,沈宇嘉當然也喜歡看相貌好看的人,他看著那男人經過門童身邊的時候對那年輕人叮囑了幾句,跨進店又和櫃台上的服務員說了兩句,然後正好有群客人下樓,這個男人又迎上去笑著和這群人裏的一個握手。
笑起來的時候這個男人看上去相當和善好脾氣,一點想不到他會露出任何不耐煩之類的負麵情緒。
基本可以斷定這個男人是這家飯店的老板,就算不是也是什麽領班。
看帥哥上了樓,看不到了,沈宇嘉搔搔頭,為自己難得的花癡歎息一聲,和自己老娘說過上樓睡覺了,就拐過自家櫃台,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
這個好看的中年男人就是殷力文老板。
接下來還有整整兩個月的暑假時間,非常漫長,漫長的程度好像占掉了人生長河裏最大部分的歲月,遠遠想開去有叫人抓狂的趨勢。
大三的話學生基本都要開始準備找工作的事情了,沈宇嘉哪個班級的群成天都很吵,白天有在某單位實習的人說自己工作的事情,晚上有在電器行打工的人下班後說老板的壞話,空閑的時候有像沈宇嘉一樣不高興去找工作的人拚命找人說話。這樣吵,又都是些不熟悉的人,沈宇嘉和他們說不上話,沒怎麽想就把群退了。
於是沈宇嘉那冷寂的QQ上唯一的聲源消失了。
總之從以前開始沈宇嘉的房間裏就一直冷清,他也不怎麽希望變得熱鬧,他摸摸初中時打過的籃球,站到窗戶邊伸了個懶腰。
他房間的牆壁上有兩邊有窗戶,一邊對著太陽,一邊對著大馬路,沈宇嘉習慣性站在對著大馬路的那扇窗戶前麵,他的腳下時而有人匆匆而過。
過了一小會沈宇嘉又看到了對麵新開那家飯店的老板。
一品居二樓才是餐廳的樣子,黛瓦下粉牆上鑲的窗戶都是落地的,淺色的絲簾長長地結在玻璃窗戶後麵,正對著陽光,反著柔柔的水紋一樣的光。
但是玻璃裏麵更深刻的內容就看不到了,隻隱約看得到靠窗的綠色植物和桌子椅子,正當沈宇嘉覺得無趣想回床上趟趟時,那個他昨天晚上才看到的中年男人坐到了靠窗戶最近的一張椅子上。
陽光打在玻璃上,再透進玻璃打在那個人身上,沈宇嘉可以滿清楚地看清這個男人今天穿的是細條紋的短袖POLO領T恤和黑褲子,還有他腳上被太陽照的聚起光澤的黑皮鞋。
那飯店樓下開來一輛銀色的轎車,很高級的樣子,和周圍的建築搭配著挺不靠譜,沈宇嘉的樓下停的基本是自行車和摩托車。
男人坐了幾分鍾,就站起身把服務員叫了過來,說了什麽,服務員點點頭,把落地窗簾放下了。
沈宇嘉的視線被檔掉,隻看得到淺色的簾子和綠葉子植物,他也放了窗簾,去睡覺了。
晚上自己家店裏要幫忙的,吃夜宵的人總是很多。沈宇嘉不喜歡給家裏幫忙,索性老爹也開始考慮關店然後把門麵出租的事情了。
而沈宇嘉什麽都不用考慮,什麽都不想考慮,他反正成績一般性,也沒什麽愛好,考慮也不頂用,而且他腦子並不算靈光,就算沒工作家裏也不可能給他開店什麽的,什麽店他都開不成。
所以什麽都不用考慮。
交集這種事情,要發生是得看緣分的,或者說,不看緣分也要看積的德吧。沈宇嘉覺得自己向來和別人沒什麽緣分,而他也沒積過什麽德,平常看到任何蟲子都毫不猶豫一腳踩死,所以他不期望自己身上有什麽豔遇偶遇相遇等等。
他不聰明,至少還掂得清自己的斤兩。
大三那年暑假,他經常會看到一品居的老板殷力文,一開始他都不知道那個男人叫什麽,後來看到的次數多了,就有點在意,飯桌上和家長談點什麽,有意無意提到那新飯店,老娘就表示很不滿意地絮絮叨叨說一堆。
一次性知道了那老板的名字,什麽時候來這裏開的店,背景好像還不錯,隻是不把那種店開在文匯路最繁華的地方而開在這種市口實在是可疑。
也是,這附近的鄰居大概都覺得奇怪,猜疑絕對不少,真相卻從不為人知。
他看到他接待客人,看到他和別人握手,還看到他教服務員東西,沈宇嘉看到他幹了很多很多事情,一整天他都盯著他——隻要有機會的話。
直到晚上一品居關門,殷力文要回家了,他開著自己紅色的二廂小車拐出後麵停車的地方,往文匯路那邊駛過去。
沈宇嘉猜想殷力文家應該在這個城市近邊上的某個住宅區,那裏遍地都是幾萬一平米的房子。他還猜想殷力文沒結婚,或者結過婚又離婚了,因為沒看到有女人來找他,倒是第一此見到他時他扶著的那個醉鬼來找過他幾次,這兩個人應該是朋友。
什麽都隻能猜測,然後推理,不太確定地確定,沈宇嘉很了解自己猜想裏的殷力文,他就覺得自己也有可能會了解現實生活裏的。
這個狀況一直到大四開學才收斂。
開學,打包,然後乘好幾個鍾頭的火車去上學,過四個月再回家過寒假,沈宇嘉對家不太留戀地就去了學校。隻是那天在早上去火車站的公交車上他看一輛紅色的小車與他反方向擦肩而過,身後黃色的車牌號碼沈宇嘉記的比自己班主任的電話號碼都牢。
那是殷力文的車。
這大概是他們兩人離得最近的一次,雖然隔著兩輛車子的厚實鐵板,雖然方向是反向一百八十度的徹底平行線,雖然那距離拉近後又一下子拉得很長很長,再然後就長到隔開了半個省。
一個暑假沈宇嘉最大的消遣就是看看相貌好看的殷老板,他就看了整整一個暑假。
一個暑假那個看似精明的殷老板卻沒發現有個男青年看著自己,他也就一眼都沒回看過那個男青年,整整一個暑假。
對街的大老板正文第二章
章節字數:3679更新時間:09-04-1118:35
文匯路東段快和複合路相交的地方,拆遷過很多次,住戶換了很多次,個體戶老板也換過很多次。
很長時間這一塊都安靜不下來,後來政府消停了,百姓消停了,安靜了,大多人卻都不習慣了。
這裏安靜了兩年左右,有一戶很大的店開始折騰,原本的西餐店,改開了日本料理店。
兩年的時間是什麽概念呢?兩年,就是可以讓現代人知道對門住的鄰居叫什麽做什麽工作,卻不能夠讓這兩家人互相給對方道早上好。
那家店折騰了很長時間,每次都折騰不過半年,最近一次是改成最普通的中餐館,眾鄰居紛紛預言他絕對倒閉,可是,隻有這家中餐館一直開到今天,都開了三年了。
但這一段路上的鄰居間都沒有攀談過,各開各的店各過各的生活,這樣就少了一個很大的樂趣,就是聚起來歡樂地說別人壞話。
於是殷力文受的詛咒都勢單力薄,他好好地過著,店開得也好好的,重新翻修了一次後他的店更加光鮮,在沈宇嘉畢業呆在家裏滿兩年的時候他還換了輛車。
你說別人的想法或者說法可以影響到任何人的生活麽?這個是否定的答案吧?
冬天正在慢慢地向這個城市逼近,寒流過了一次又來一次,文匯路中段開的六層商貿大廈外麵掛出了某某牌子的冬裝廣告,一樓櫥窗裏放的觀賞用皮草一件標價幾十萬,果然是觀賞用的。
十二月底,沈宇嘉鄉下的叔叔家來了,在他家要住過了春節才回去,來這裏最大的目的是要看住院的爺爺。
叔叔家生的是兒子,比沈宇嘉小很多,今年才上初中,這個小孩不像他爹媽像沈宇嘉,陰測測地不喜歡講話,成績一般性。他比沈宇嘉悲慘的地方在於他父母對他成績要求頗高,這方麵沈宇嘉比他幸運。
這對兄弟算和得來,睡覺睡一張床消遣的時候看同一台電視,因為誰也不喜歡多說話,就沒有過爭執,感情也是沒什麽的。
就是弟弟看到哥哥會喊聲“哥”,卻不會和哥哥說什麽笑話的那種感情。
父母和叔嬸卻覺得這兩個孩子關係不錯,放他們不管也沒什麽,叔叔覺得沈宇嘉很乖,帶自己兒子也不會欺負他,就很放心。隻是這個堂弟難得到城裏的大伯家,卻不能玩,還要做很多作業和練習卷子,這點沈宇嘉看了都覺得於心不忍。
一月中旬的某天晚上,刻苦努力的堂弟終於把他帶到沈宇嘉家裏的練習冊都做完了。沈宇嘉看著他那很瘦小的堂弟,帶著同情說:“你作業做完的話,過兩天我帶你去遊樂場玩玩吧。”
他堂弟來這裏半個月了都沒出去逛過街什麽的。
就這樣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了認識以來第一次要出去玩的約定,沈宇嘉覺得自己做了好事,心情有點好,他照例站到窗邊看殷力文下班,但是這兩天他都沒什麽運氣可言,總是看不到殷力文那輛新換的黑色豐田。
第二天在沈宇嘉想向叔嬸提出帶堂弟出去玩時,嬸嬸突然對沈宇嘉說:“小文的作業都寫完了,宇嘉你今天帶他去新華書店再買點新的練習冊吧。”
就這樣被堵了回去,沈宇嘉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口齒本來就不靈敏,於是他隻聽到自己那個堂弟在旁邊回答了聲“是”。
他們兩個口齒都不靈敏,也不會爭什麽,逆來順受的典型。
上床前沈宇嘉仍然去看殷力文的車,還是沒看到。走回床沿他看到堂弟在洗腳,就對他說:“你在這裏這幾天我一定帶你出去玩一次。”
小小年紀就帶著瓶底一樣厚的眼鏡的堂弟聽到沈宇嘉說話,抬起頭說:“不用了。”
這個晚上沈宇嘉突然進行了次常年沒有到過的思考,他的腦海裏萬馬奔騰,閃過堂弟的臉和自己的臉,不知道誰算是有前途的誰是沒前途的,照說成績當然是堂弟好,可是堂弟這樣其實和自己沒多大區別,一樣的不開心一樣的不知道自己要什麽……
如果一個人真的可以完全不用考慮自己的未來的話該多好。
就在這樣消極的想法裏沈宇嘉睡著了,堂弟在他身邊安靜地躺著。兩個呆滯的人,就這樣呆滯地睡著了。
黑暗籠罩著房間,籠罩著窗戶外麵已經暗下來的一品居,這棟建築的樓下站著它的老板殷力文,正在午夜的街上拚命地揮手打車。
時間流逝著,沈宇嘉想起要帶堂弟出去買練習冊的時候已經又過了兩天,這兩天店裏忙得要死,再過一個禮拜就小年夜了,沈宇嘉一直在店裏幫忙,根本沒空想起自己還有個堂弟眼巴巴地枯坐在自己房間裏等自己去買那些其實應該燒掉的練習冊。
還好嬸嬸在醫院照顧爺爺,叔叔又在幫忙,雖然忙得沒時間吃晚飯,但沈宇嘉還是準備帶堂弟出去一趟,就今天好了,那小子怎樣也要出去透個氣吧。
八點半的時候沈宇嘉放掉手裏的活,招呼了堂弟一起出去了。
文匯路實在是繁華,連邊上的這一段都很熱鬧,家家店都開著燈,一品居門口更是一枝獨秀的金碧輝煌。
站台上等車的人很多,穿著貴賤不一,相貌層次不齊,大冬天裏隻有每個人呼出的白氣是一樣的。沈宇嘉見到這樣的狀況,不禁懊惱了一下,臨近新年,很多人都很閑,學生更是早就放假了,像現在這個時段出來就會很擠。
沈宇嘉不太喜歡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