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太後氣息一窒,雖然也想到慕容耀不會輕易承認,但他如此睜著眼睛說瞎話,她怎能不氣!“耀兒,你當真不知?”心下卻是冷笑:哀家給你機會主動承擔責任,你卻跟哀家裝糊塗,就別怪哀家對你失望!
慕容耀心中如明鏡一般,卻仍是咬著牙不承認,“兒臣不知,母後是否聽信了什麽人的挑撥離間之言,母後一向英明,別上了小人的當。”說著話還瞄一眼南雪鈺,意思很明顯。
南雪鈺卻是神情淡然,淮河之事,是由慕容夜派人查探而得出結果,而非她一麵之辭,她何懼之有。
太後氣極反笑,“看來在耀兒眼裏,哀家就是個是非不分、偏聽偏信之人了?”
慕容耀一驚,知道自己這話說的有些過了,趕緊道,“兒臣不敢!可是兒臣——”
“好,”太後神情一冷,打斷他的話,語氣已有些生硬,“既然你說自己不知,那哀家就跟你明說,淮河堤壩出了問題,若不及時處理,恐怕會釀成大禍!”
果然是為這件事!慕容耀暗暗咬牙,眼裏射出凶狠的光來! 不過,之前林元白找上他時,他心中就已經有數,所以太後這一提,他立刻故意露出吃驚的樣子,“什麽?這……怎麽會這樣?”
南雪鈺挑了挑眉,眼神嘲諷:裝的還真像呢!淮河堤壩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現在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是想騙誰?
慕容夜神情冷峻,直言道,“三哥,你當真不知嗎?那堤壩在修建之時,分明是有人以次充好,偷工減料,致使這堤壩看起來堅固美觀,實則不堪一擊,如今暴雨連降,淮河水位不斷上升,決堤已是早晚之事,後果如何,你想過!”
“五弟,你這是什麽意思!”慕容耀又驚又怒,“你、你的意思是說,我故意將堤壩修成這樣了?你、你如此誣蔑於我,是何居心!”
其實,別看他表麵上叫的響,實則心虛之極!因為在修建堤壩過程中,他豈會不知底下的官員從中謀利,欺上瞞下,而他為了自己的大計,更是需要大量錢財,有這樣好的機會斂財,他怎可能放過!所以在這一工程當中,他謀取了幾萬兩的好處,無疑是最大的贏家,隻是他沒想到,大燕國會遇上百年難得一見的暴雨,致使事情這麽快就出了紕漏而已。
太後自然知道他在做戲,絲毫不為所動,冷冷道,“耀兒,這淮河堤壩當初是你負責修建,你也曾保證過,百年之內,這堤壩不會有問題,可這才短短兩年不到,卻有了如此險情,你做何解釋?”
慕容耀暗暗心驚,太後語氣如此嚴厲,且擺明了是要清查此事,這是一點情麵都不跟他講了?淮河堤壩何以如此,他當然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絕不能讓人查到真相,否則他將吃不了兜著走!“這……母後,兒臣並不清楚發生了何事,也難下斷言。兒臣請旨,前往江淮郡查明一切,定會給母後一個交代!”
太後冷然看了他一會,卻是拒絕道,“你還要忙於封妃大典之事,也是分身無術,此事哀家已責令夜兒去辦,你不必再去。”
什麽,讓慕容夜去查,那不是存心跟我做對嗎?慕容耀急了,“可是母後……”
“哀家已經決定了,”太後眼神一寒,“耀兒,你還有什麽異議嗎?”
“……兒臣不敢,”慕容耀咬牙忍下心頭怒火,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跟太後翻臉,否則吃虧的終究是自己,還得回去之後,從長計議,“母後既已決定,兒臣照辦就是。”
太後揮了揮手,神情間有難以掩飾的疲憊之色,“哀家累了,你們都下去吧,記住,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否則哀家絕不寬恕!”封妃大典在即,各王都要入京朝賀,他們存了什麽心,她心知肚明,俊兒又……四大輔政大臣明爭暗鬥,都有蠢蠢欲動之勢,這朝裏朝外都要她來支撐,她怎可能不累!
“兒臣明白!兒臣告退!”
幾人退出大殿,慕容耀冷笑道,“五弟,你還真是好本事啊,三言兩語就騙得母後信任,非要去查什麽淮河進堤壩,你是不是非要把我逼上絕路才甘心?”
看他這殺機凜然的樣子,慕容夜暗暗戒備,冷聲道,“三哥,你這話說的太過了,我隻是不想江淮幾萬百姓無辜受累,何時逼過你?修建堤壩之時,你若當真問心無愧,又何必害怕我去查!”
“你——”慕容耀氣的臉色鐵青,暗道老五這個悶葫蘆,平常從來不多說一句,更不會跟自己作對,什麽時候開始,他竟變的這般銳利,而且還處處針對自己,是什麽意思!“五弟,你不必套我的話,我就是問心無愧,也不怕你去查!不過你給我小心了,若最後你查不出什麽,可得給我個交代,否則……”他陰森冷笑,露出尖利的牙齒來,要咬人一口人心的。
雖說事出突然,母後又不讓他插手調查淮河堤壩之事,他吃驚歸吃驚,卻並不怎樣擔心,畢竟江淮那幫官員,從上到下,誰沒有拿過好處,如果事情敗露,都不用想有好果子吃,所以就讓慕容夜去查好了,諒他也查不出什麽!
南雪鈺勾唇冷笑,不置可否。好個慕容耀,還篤定那幫官員會幫他隱瞞呢,不過也無所謂,隨他怎麽想,憑著她上一世的記憶,要如何查明此事,她心知肚明,何必跟他廢話。
慕容耀目光一轉,死死盯著南雪鈺絕美、淡然的臉,笑的頗有些不懷好意,“雪鈺,你什麽時候對朝政之事如此感興趣了?哦,也難怪,母後如今這般信你,是不是你在母後麵前花言巧語,騙得了母後的信任,來設計本王了,嗯?”這個該死的賤人,早知道當初就該一把扭斷她的脖子,省得她礙事!
南雪鈺一揚眉,眼神冷酷而傲然,“翼王殿下真會開玩笑,太後從來不是隻聽信一麵之辭之人,何況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殿下從中拿好處的時候很歡喜,如今東窗事發,這後果理應也在殿下意料之中吧?”
“南雪鈺,你好大的膽子!”慕容耀怒不可遏,更是暗暗吃驚,聽南雪鈺這意思,似乎很清楚這當中的事,是怎麽回事!“你敢誣蔑本王,本王豈能饒你!”說罷一個虎撲過去,就要掐她脖子——他大概隻會這一招,每次都要掐人,也不嫌丟人。
不出意外的,慕容夜身形一閃,攔在南雪鈺身前,很輕易地一把扣住慕容耀的手腕,不客氣地用力,森然道,“三哥,你要把雪鈺怎樣?有未問過我?”
輕微的喀喀聲鑽進耳朵,手腕的骨頭像是要斷掉一樣,慕容耀痛的臉色發白,怒道,“五弟,你為了這個女人,竟然敢跟我動手,你、你要造反是不是?!”好啊,老五是越來越護著這個女人了,到了公然跟他動手的地步,這是要跟反目了是不是?
“有我在,就不準三哥動雪鈺一根手指頭,”慕容夜毫不客氣地甩手,將他甩出幾步遠,聲音酷寒,“三哥,人在做,天在看,你好自為之。”
你——慕容耀捧著痛到沒有知覺的手腕,譏諷地冷笑,“好自為之?慕容夜,你是什麽身份,也配用這樣的口氣跟我說話?你——”
“翼王殿下這就是在自貶身價了,”南雪鈺最見不得慕容耀汙辱慕容夜,立刻反唇相譏,“翼王跟越王同為皇室血脈,你是什麽身份,越王就是什麽身份,若說到配不配,似乎越王殿下在身份上,還要高貴一些,翼王殿下又何必托大。”
她這麽說也不是空穴來風,畢竟慕容夜的母妃是大夏國飛煙公主,他除了是大燕國的王,還是大夏國的皇子,這雙重尊貴身份,難道還會比母妃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七品官之女的慕容耀來的更為低下嗎?
而事實上,這樣卑微的出身,正是慕容耀最最忌諱之事,也是他深藏心底的痛,所以最恨旁人提起,偏偏南雪鈺就是要打他的臉,讓他難堪,他如何不氣!“南雪鈺,你、你——”縱使氣炸了肺,此時他也無計可施!太後那老糊塗不知怎麽就信了她,老五更是死心塌地護她,她如今這般得意,簡直人神共憤!
說來真是失算,當初一直以為她是個傻子,可以任他擺布,之後入宮為妃不成,他是把她甩開的太快了,否則依她如今的聰明睿智,一定可以幫助自己成就大業!可是如今——
“雪鈺,我們走,”慕容夜絕對不想讓南雪鈺跟慕容耀再有任何接觸,拉著她的手就走,“這些事提他作甚。”他倒也不是生氣南雪鈺提及過往,隻是他從不以自己的身份為傲,何況母妃鬱鬱而終,也不是什麽讓人愉快的回憶,不提也罷。
慕容耀氣的七竅生煙,才要破口大罵,卻又生生忍住,在宮中與慕容夜起衝突,絕非明智之舉,小不忍則亂大謀,這筆賬先記下來,等著一起跟他們算!
南雪鈺其實也是一時嘴快,不想讓慕容耀痛快,見身邊的人臉色發白,她心生愧疚,低聲道,“抱歉……臣女失言,殿下莫怪……”
“我沒生你的氣,”慕容夜回眸看她,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來,“說過不必跟我客氣。還有,以後別跟三哥在一起,我不喜歡。”
南雪鈺臉上一熱:我哪有跟慕容耀在一起,而且……而且為什麽要你喜歡的,我才能與之在一起,你又不是我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