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回

“你們沒聽過,也不足為奇,”玄月看一眼她們茫然的樣子,心中有數,“據說在番邦,這也是剛剛才織出來的新布料,數量極為稀少,不過絕對是上等寶貝,否則母後也不會拿來給我。”

而她之所以知道,隻不過是因為前世之時,她被選為妃,慕容耀為了安撫她,也不知怎的花言巧語,騙得太後將這僅有的一匹“流光錦”給她做了新衣,讓那時極易滿足的她高興了好一陣子,隻當慕容耀是真心對她好呢。

“原來如此!”冬易點頭,女兒家麽,對這些一般都是很有眼光的,邊撫摸邊讚道,“的確 是好東西,奴婢覺得,比起婉約坊的月光錦,料子還要上乘,這回他們是要被比下去了!”

要知道在京城來說,布料最好的店麵當屬婉約坊,而這是慕容耀的產業,無人不知,光是憑著月光錦,他們就賺了個盆滿缽盈,更曾揚言沒有哪家的布料能比得過月光錦,現在看來,他們是囂張得太早了,至少這流光錦,就比他們要強。

南雪鈺眼眸一亮,下意識地撫摸著流光錦,心中約略有了主意。上一世時,因為非常喜歡這流光錦,借慕容耀之便,她曾見過番邦那位來進貢布匹的使者,對流光錦的織造方法了若指掌。換句話說,她又有了一樣對付慕容耀的神兵利器,不是嗎?看來待冊封大典一過,還得跟莫弄影商議一番才行。

“三小姐,你想什麽呢,那麽入神?”冬易伸手在南雪鈺麵前晃晃,“快些穿起來吧,不然越王殿下該等不及要闖進來了!”

南雪鈺回神,聞言也不怎麽惱,小小地白了她一眼,“就你知道?幫我穿起來吧。”

“是,三小姐。”

兩個丫頭即小心的抖開衣服,一樣一樣擺開,這套華服太過繁瑣,還真得仔細著穿才行,要不然到時候可別鬧出大笑話。

門外,慕容夜確實等的有些無聊,來回踱著步子,有幾次都要湊近去看,又覺得答應了雪鈺,不可食言,隻能繼續忍耐。怎麽才好呢,他現在越來越離不開南雪鈺,隻要一會兒不見,就覺得少了什麽,這對他來說,可真是生平頭一遭。

驀的,門輕輕響了響,卻隻開了一線,南雪鈺的聲音傳了出來,“夜,我穿好了。”

“那,出來給我看。”慕容夜挑眉,很是期待。

南雪鈺似乎在遲疑,“你……看了以後不準笑我,我覺得……我襯不起這套衣服。”

這是什麽話!慕容夜臉色一沉,“這原本就是為你量身定製,什麽叫你襯不起?快出來給我看,不然我要進來了?”

“不要,我這就出來了。”南雪鈺無奈,隻好打開門,冬易和綺靈在後麵替她拿著長長的拖尾,她慢慢走了出來。

瞬間,漫天的晚霞失去了光彩,天地間似乎隻剩下了這一抹豔紅卻不庸俗的身影,天地為之失色。

但見南雪鈺內著大紅抹胸長裙,其上以金絲線繡以精巧的花朵,起到還畫龍點睛之效;外罩一件透明薄紗,領口、袖口皆以鑲以金邊,夕陽是映照之下,熠熠生輝,耀得人上爭不開眼睛。前襟上也以金色絲線點綴著些花朵,雍容而華貴。可以想像,明日她若以這身華服出現在冊封儀上,將會引起多大的震動!

慕容夜毫不掩飾眼裏的驚豔之色,也不急著開口,而是捏著下巴,慢慢圍著南雪鈺轉了一圈,最終停在她麵前,似笑非笑。

“你……那是什麽表情?”南雪鈺羞得臉比這衣服還要紅,根本不好意思看她,“我穿這衣服是不是太豔麗了些,不、不好看吧……”

慕容夜忽地攬過她,輕笑道,“哪個說不好看,那是他(她)瞎了眼!雪鈺,這身衣服你穿再合適不過,除了你,旁人才襯不起它!”

“夜,你又哄我……”南雪鈺越發羞得不可自抑,臉偏向一邊,躲避著他的視線,微微有些不安,“我覺得……這似乎不太合適,我隻是母後收的義女,卻穿得如此豔麗,旁人會不會說閑話?”

其實,不止是這件華服,還有那些首飾、胭脂水粉之類,無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依她的身份,用這些會招人猜忌,恐怕不太好。

慕容夜冷然道,“母後賞賜,誰敢胡言亂語?再說,我也覺得你這樣很好,雪鈺,明日你就是如此穿著,不準胡思亂想,聽到沒有?”雪鈺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行事太過小心,是不相信他能保護好她嗎,還是她從心裏有些排斥皇室中人,所以總是處處設防。

南雪鈺早知道他會如此說,心中雖有不安,也不想跟他起爭執,“好啦,我知道!這是母後賞賜的麽,我穿就是了,你不用擔心。”

這還差不多。慕容夜這才滿意地點頭,“你明白就好。”

南雪鈺動了動身體,“那……你還不放開我,我去把衣服換下來,莫要弄髒了。”

慕容夜原本還想多看一會呢,不過這衣服好是好,卻不適合平時穿著,看她抖袖拉襟的,也著實辛苦,他不禁莞爾一笑,反正自己先所有人看到了她這驚豔無雙的樣子,了算是償了心願,就很“慈悲”地放開了她,“去吧。”

換好衣服,南雪鈺吩咐兩個丫頭仔細收好,出門與慕容夜又閑聊了一會,看時候不早,也沒留他吃晚飯——府裏是什麽情形,他比誰都清楚,留下也是無趣,即送他離開。

不多時,管家來報,說是晚飯準備好了,老爺請她過去用飯。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南雪鈺暗暗冷笑,以前父親從來不管她的死活,就算她三天不吃飯,甚至餓死,估計也礙不著他什麽事。可現在倒好,一日三餐的,隻要父親在家,就必定會叫著她一起吃,旁人在不在的沒關係,她必須在,還真是個“慈父”啊,也難怪府上其他夫人對於她的受寵,各自忿忿了。

換好衣服來到前廳,該在的都在,謝以蓮坐在主母的位置上,臉拉得很長,估計是因為她現在隻不過空頂了這個位子,根本不受南正衍和其他幾位夫人待見,所以有氣沒處撒吧。

“父親。”南雪鈺恭敬地上前行禮,“讓父親和各位姨娘久等了,雪鈺知錯。”

南正衍嗬嗬一笑,招呼她坐,“我們也剛到,一家人,不用那麽客氣,坐下吃飯吧。”

“謝父親。”南雪鈺拿起筷子,假裝不經意間看了章平卉一眼,見她臉色果然不太好,在怔怔出神,就關切地道,“章姨娘似乎不太舒服,怎麽了嗎?”

“哦?”章平卉驟然回神,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沒、沒事,可能、可能是昨晚沒睡好,所以……雪鈺,你有心了。”

南正衍也看了看她的臉色,略有些不悅,“平卉,你也是孩子的娘了,怎麽不懂得照顧自己?你看看你這氣色,是越來越差,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我怎麽放心讓你照顧旭兒?”

一聽他要把南旭跟自己分開,章平卉慌了,趕緊笑道,“沒、沒有的事, 老爺,我很好,你不用擔心,真的!我能照顧好旭兒,你看旭兒不是很好嗎,吃的好,睡的好,沒什麽事啊,是不是?”說著話她有意無意看了南雪鈺一眼,滿是防備與敵意。在她看來,南雪鈺分明就是故意說這話,以引起老爺的注意,到底存的什麽心?

“是啊,父親,我看你是太緊張旭兒了,我覺得章姨娘把他照顧得很好,”南雪鈺隻當沒看到章平卉對自己的敵意,反而還關切地道,“章姨娘,你是不是在擔心旭兒的表姨媽?我聽說她的病越來越嚴重了,你們姐妹的情意,我們都是知道的,是嗎?”

章平卉臉色微微一變,雖然表妹周靖蕊的事,丞相府的人都知道,老爺也從來不反對她去看望表妹,有時候甚至拿些銀兩去接濟她,可是……怎麽這事兒從南雪鈺嘴裏說出來,總有那麽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呢——是自己今天下午跟大康談過話之後,越發地敏感了嗎?“這……是啊,老爺,靖蕊的病是越來越重,大夫說……沒得治了呢,我這心裏……”

她也是個聰明的,與其讓老爺不高興她照顧不好旭兒,倒不如讓他認為自己是在替表妹難過,這至少要名正言順的多。

果然,南正衍一聽這話,臉色稍緩,反倒安慰起她來,“生死由命,你照顧得她也夠了,還不就是盡人事而聽天命,別太為難自己。”

“是,謝老爺……”章平卉勉強笑笑,“那,吃飯吧,我沒事。”

南正衍道,“吃飯,雪鈺,你多吃些,明日就是冊封儀了,一天下來也沒什麽東西可吃,今晚你吃的飽些,養好精神再說。”

“是,父親。”南雪鈺乖巧地答應一聲,端起飯碗來吃飯。

一說到冊封儀,謝以蓮就氣的咬牙切齒,用飯碗擋著嘴,不知道在嘀咕什麽 ,反正不會是什麽好話。

其餘幾位夫人也紛紛向南雪鈺表示祝賀,當然這份虛情假意,完全是看在她給她們的那些好東西的份上,否則,還不知道要有多少冷嘲熱諷呢。

夜深之後,丞相府各處都安靜下來,暖心閣裏,章平卉哄著南旭睡著以後,就坐在床沿,看著他稚氣的小臉,越想越不踏實。但願……南雪鈺並不記得從前的事,也不要再去翻從前的舊賬,否則……

想來想去的,也沒個主張,她歎了口氣,囑咐丫環看好南旭,自己回屋休息。

不大會兒,一道人影悄然潛進屋內,手指一彈,那丫環瞬間趴倒在桌上,一動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