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煜兩眼一閉……

他平日裏最愛幹淨了,跟在他身邊的貼身太監,都必須一日換兩次衣裳。

可是,此時此刻,他也隻能忍受著眼前的一切,把人放臥榻上,替她除外衫。

結果,裏懷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掉了一床。

“什麽玩意?”澹台煜自言自語道。

蘇黎聞言,清醒了過來,微微睜開水霧瀧瀧的狐狸眸,蔥白似的玉指窸窸窣窣地扒開一堆小瓶子,如數家珍地介紹開來,

“都是毒藥啊,這個,是含笑半步顛,這個,是一日喪命散,這個,是千日睡蘭,這個,是鬼鴆一品紅,這個,是鬼魅噬心丸,這個,是十香軟筋散。”

澹台煜看著她耷拉著眼皮,一雙眸子,看起來,單純又無辜,乖巧又真誠。

甚至,還有幾分憨態可掬,絲毫沒有平日裏的狡黠和不屑。

難道,這就是酒後吐真言?

澹台煜勾唇一笑,揶揄道,

“這些毒藥,聽起來,好像都很厲害的樣子,都是用來對付我的?”

“嗯,還不止呢,我袖子裏還有。”

蘇黎說著話,就掏出兩個袖子裏的東西給他看,且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老底都交代了,

“這個竹筒,裏麵裝了迷魂粉,這個袖箭,裏麵裝的麻醉針。

這兩樣東西,可厲害了,都是我自己做的,沾著一點就倒了。”

她如此有備而來,是把自己這裏,當做虎狼之窩了。

澹台煜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氣自己愚笨,不知該如何跟她相處,一手造成了她對自己防備至此的局麵,還是該笑,她如此醉態,嬌憨可人。

索性,都是自己做出來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車到山前必有路。

澹台煜彎了彎唇角,哄小孩的語氣,商量著,

“我都答應為你辦事了,你能不能不要毒死我?”

蘇黎掀起眼皮看向澹台煜,雙眸澄澈,瀲灩著星光。

一張嬌媚的鵝蛋臉,白裏透著粉,一副涉世未深的懵懂少女模樣,看起來特別好騙的樣子。

“好!”

蘇黎一臉嬌憨,十分乖巧,使勁地點點頭。

澹台煜悸動不已,一顆心都漏跳了一拍,伸手,想去捏捏她櫻粉的小臉蛋,不曾想,淩空被蘇黎抓住了手腕。

澹台煜陡然被她溫熱的指尖觸碰,整個人都緊張得繃了起來,手腕的筋都凸出來了。

“放鬆!”

蘇黎拍了他一巴掌,醉態之下,一隻纖長的手,柔若無骨,打人一點都不疼,卻讓澹台煜渾身一抖,一股酥麻從手腕傳遞至了全身。

“啪!”

蘇黎又拍了一下他的手腕,盯著他的手腕,囁嚅道,

“手腕三根筋,一巴掌能把人打暈。你不放鬆,我如何給你診脈啊?”

澹台煜極力調整了呼吸,攤開了手掌,盡可能地讓自己放鬆下來。

蘇黎搭上了他的腕脈,眼神呆滯了許久,柳眉逐漸蹙起,

“換手~”

澹台煜乖乖地把另一隻手給遞給她,嘴角抑製不住地上揚,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臉看。

隻見,她緊蹙的眉頭逐漸舒,丹唇逐漸開,傻笑了兩聲,

“嗬,嗬嗬~”

蘇黎這兩聲意味不明的笑,把澹台煜整不會了,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診出什麽了?”

蘇黎純真清明的狐狸眸中,逐漸漾出了嘲笑意味,紅唇微勾,一字一頓,

“你腎不好~”

澹台煜上揚的嘴角瞬間消失,嗔怪道,

“瞎胡說,說醉話之時也要戲耍我嗎?”

蘇黎眨巴著一雙長睫翩躚的狐狸眸,看向他,一臉誠摯,

“我人品雖然末流,但是,醫術絕對一流,冠絕天下,從來沒有出過錯。

你的腎,真的不好!

不過,你放心,我雖然為人不怎麽樣,但是,醫德,我還是有一點點的。

我是不會將患者的病症,告訴別人的,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說,除非,嘿嘿,給我很多很多很多錢……”

蘇黎嬉笑著說完這些話,實在不勝酒力,眼皮一垂,身子一打晃,又昏醉過去了。

澹台煜接住了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垂眸睨著她穠麗的臉頰,嘲諷道,

“給錢就出賣病患私隱,還真是隻有一點點醫德哈……

醫術冠絕天下,吹牛真是一把好手,還敢大言不慚地說我腎不好……

小騙子,等我找機會,讓你看看,我的腎到底好不好。

我渾身上下,隻有眼神不好……”

澹台煜從去年開始,出現了眼疾,經常雙目脹痛,到現在,看東西,時不時會覺眼前有小黑點在飄。

上一世,他沒太在意這種小事,隻當總是夜裏看書導致的。

卻不曾想,去了西疆戍邊,眼前的黑點越來越多,眼疾越來越嚴重,軍醫束手無策。

最後,自己幾乎變成了睜眼瞎,最後一戰之時,隻能看清敵人模糊的影子,最後,身上都不知道中了多少刀劍……

所以,他一重生回來,立即就派人去尋找傳說中醫術天下第一的鬼醫,很幸運,鬼醫就在京城。

這一世,一定要好好活著。

此時此刻,溫香軟玉在懷,澹台煜有些難以自持,隻覺得心中有一團火,燒得他渾身都灼熱起來。

可是,自己也不是一個趁人之危的卑劣小人。

澹台煜隻能努力抑製自己的心魔,把人放下,拉過被子,給她蓋好。

看著她高紮的馬尾,擔心她會睡不好覺,又替她除了發簪。

瞬間,蘇黎濃密的墨發傾泄而下,三千青絲像緞子似的,鋪滿了一枕頭。

澹台煜伸手捋了她一縷長發在手中把玩,看著她的桃腮杏麵,眼中浮現出潑墨般的占有欲。

虞北宸心中回憶起了上一世,她當眾剃度的場景。

三千青絲落地,從此紅塵無聲。

那日的剃度刀,真是紮得他的心千瘡百孔。

她這樣活潑歡脫的性子,是怎麽忍受青燈古佛為伴的啊……

這一世,自己再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即使,她覺得自己是個登徒子,也無所謂。

我既然邁出了第一步,就不怕任何人非議,也不懼任何艱難險阻。

蘇黎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

她發現自己正四仰八叉地睡在澹台煜的臥榻上,除了外衫,其它衣裳都在。

至於昨夜發生什麽事,她一點都想不起來了,隻記得自己跟澹台煜喝了交杯酒,而後,就斷片了。

不過,看自己現在這個狀態,身體上沒任何感覺,也沒有任何痕跡,她心中很肯定:

澹台煜的確是個太監!

自己不行還硬要撩撥太後,製造出一種他很行,葷素不忌的樣子,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