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接過來藥盤,把兩片檾麻葉之間夾上一層花椒,再用針線縫好,吩咐連翹,去上鍋蒸一盞茶的時間。
而後,趁熱,拿來給太後敷在雙膝上,需要等待半個時辰後,才能取下。
這期間,蘇黎彈起了五弦琴。
纖長的十指在琴弦上翩躚起舞,唯美之音流淌而出。
宮商角徵羽,對應心肝脾肺腎,一曲悠揚靜心的《歸》,助藥效從表皮入肌理。
一曲畢,太後失去的精氣神,也找回來了許多。
蘇黎給太後除去了敷在雙膝上的檾麻葉,
“太後,您下床看看,能不能站立?”
澹台成碧將信將疑,在兩個宮女的攙扶下,竟然真能站起來了!
大乾神醫來的第二日,太後就能下地了,佘神醫的名號,霎時響徹了後宮。
當然,同時傳開的,還有佘神醫身邊那個容貌極像皇上的隨從。
看診結束,回到長秋殿,蘇黎連忙去到悶葫蘆住的廂房,問道,
“怎麽樣,幫你更衣的太監,有沒有注意到你身上的胎記?”
北宮淩點頭,“他應該看到了,但是,似乎沒什麽反應。”
蘇黎,“正常,伺候太後的老太監,可不會把什麽都表現在臉上。
這會兒,想必太後已知曉此事了。
現在,咱們一起想想,明日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和應對之法。”
“嗯!”
翌日清晨。
蘇黎又帶著二人去往太後的慈寧宮。
必經之路上,好多人遠遠地觀望他們一行三人。
連翹壓低聲音,“夫人,咱們好像被人圍觀了,他們在看什麽啊?”
蘇黎淡然一笑,“在看我長得好看,無妨,你別四處張望,快些走。”
“是。”
連翹還沒見過北幽皇的模樣,壓根也沒懷疑蘇黎在敷衍她,的確,姑娘長得國色天香,整個北幽後宮加一起,都沒她好看,被圍觀,也正常。
路上,又遇見了一個後妃裝扮的女子,在大庭廣眾之下罰跪。
蘇黎和她遙相對望一眼,又馬上收回眼神,加快了腳步。
北幽後宮大清早的就罰跪妃嬪,還是在人流最多的地方,看來,皇後非常凶。
是非之地,我得早日辦完事離開。
太後澹台成碧今日精神頭格外好,蘇黎給她診療以後,她還饒有興致地跟她探討了樂理。
蘇黎胡編亂造了一遍自己創作的經曆,
“起初,是因為犬子是早產兒,小時候,還是個藥罐子,十分難養。
於是,我就改編了一些古籍,譜了幾首安睡曲助眠,犬子聽後,逐漸就告別了每日湯藥。
經過多年的發展,經過了好多病例,才有了現在這幾首有利於心肝脾肺腎的治病曲。”
“佘大夫,聰慧啊。”
“謝太後誇獎,都是母愛使然罷了。”
“母愛使然,說得好啊,做母親的,就是見不得自己的孩子遭罪。
皇帝近來身子一直不爽利,一會兒他下朝,你去給他看看。”
“是。”
蘇黎心中有數,這怕不是皇上想看病,他是想看看跟他長得很像的那個人。
我這是什麽氣運,隨手撿個人,就是北幽的皇子。北幽皇肯定會給我豐厚的賞賜,真是賺大發了~
蘇黎給北幽皇北宮淵看診,出乎意料地發現,他的身子骨,外強中空,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不過,這種話,是不能宣之於口的。
“敢問皇上,可曾受過刀劍傷?”
北宮淵感慨道,“朕做太子的時候,領兵,上過戰場,受過很多外傷。”
“脈案可否給我一看?”
太監取來了皇上經年脈案,蘇黎一目十行地翻看著。
這位北幽皇,是用馬背上殺出來的功勳,穩住了他一個和親公主所出太子的地位,是個狠人。
不過,年輕之時不把身體當回事,老了,是要遭罪的。
這位北幽皇,壽數難永,怕是活不過他的母後,龍馭歸天,也就這幾年的事了。
不過,這也是掉腦袋的話,自然也不能說。
蘇黎神情自然,“皇上是從前的舊傷,帶來的身子疲憊,需要靜養,不宜劇烈運動,尤其是要禁欲,加上每日練習半個時辰五禽戲,假以時日,會康複起來的。”
北宮淵,“五禽戲是什麽?”
蘇黎,“是一種養生的功法,既能保持皇上每日所需的運動量,又不會過度勞累。皇上,我給你演示一遍吧?”
演示五禽戲,自然來到了室外。
北宮淩就候在殿外。
北宮淵見到清俊自持,長身玉立的北宮淩,就算他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也禁不住愣了神:
看到這個年輕人,好像看到了年輕之時的自己。
當年,淩兒的屍身,一直找不見,如果淩兒還在,也該是他這般年歲吧?
他身上,還有和淩兒一樣的胎記,可是,朕的淩兒,眼下沒有痣。
他是朕的淩兒嗎?
蘇黎展示的五禽戲,北宮淵都沒心思看,一直在想心事。
而北宮淩,對父皇可沒有任何興趣,他都沒有看皇上一眼,目光,一直在蘇黎的身上。
世上,怎麽會有這樣出類拔萃之人啊,人美心善,光芒萬丈,無所不能,讓人移不開眼。
蘇黎演示完五禽戲,北宮淵看向北宮淩,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
彼時,北宮淩才淺淺看了北宮淵一眼,沉聲道,
“悶葫蘆。”
“悶葫蘆?這叫什麽名字?你姓甚名誰,多大了,父母都是做什麽的?”
北宮淩不語。
其實這些簡單的問題,昨夜蘇黎和他都串過供,但是,此刻,他就是不想開口,他十分抵觸說那樣的謊話。
蘇黎撇撇嘴,暗罵了一句不爭氣,替他回答,
“皇上,我這個隨從,是我十五年前,回涼州娘家省親之時撿到的。
他那時候,大概五六歲吧,額頭還有傷,一問三不知,應該是摔壞了腦子,失憶了。
我看他和我兒子差不多大,就帶回了京城,想著,給我兒子做個玩伴。
他不愛說話,就給他取了悶葫蘆的名字,我算他半個娘。”
北宮淵,“佘大夫,你覺不覺得,悶葫蘆和朕,有些像啊?”
蘇黎立即跪下了,做出了一臉惶恐,
“他卑微流螢,怎敢與皇上偉岸的容貌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