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楚作為忠勇侯府唯一的女兒,從小被父母兄長保護得很好,她從來小不知道人間的險惡。

加上腦子簡單,且天生鈍感力十足,別人陰陽她,她都聽不出來,整日笑嘻嘻的,心中沒有愁事。

作為女子,別人發愁的家世,樣貌,婚姻,她一樣都沒有。

說起出身,霍青楚是侯府的嫡女。說起樣貌,她年輕之時就是名動京城的第一美人。說起婚姻,那更是蘇家和霍侯府兩家大人指腹為婚的好姻緣。

且霍青楚嫁入蘇家之時,婆婆已經過世了,沒有婆媳矛盾的煩惱。

她的夫君,是青年才俊,年少成名,仕途正得意,又對她如珠如寶,連個通房都沒有。

以至於,霍青楚從來都沒體驗過內宅爭鬥,一直保持著一顆單純的少女心,認為身邊都是好人。

成婚之後,別人操心子嗣問題,她毫不費力地一舉得男,三年抱兩,兒女雙全。

別人操心兒子的學業仕途,憂心女兒的婚事,擔心女兒在婆家的日子。

可是,她的兒子蘇長安,自小就聰明伶俐,十六歲就高中了武狀元,是人間翹楚,京城所有貴公子的榜樣。

她的女兒蘇黎,一出生就是天生的鳳命,注定未來要嫁入皇室,不是做太子妃,就是做皇後,根本就不用她操心女兒的婆家。

蘇家不讓霍青楚一個長房媳婦管家,她還覺得是家翁對自己好,這樣自己不用操心,落得輕鬆自在。

就算當年,公爹和夫君,因為自己的女兒觸怒了天子,被罷官,在別人家,那就是天塌了,一定因為教女無方,成為下堂婦。

可是,霍青楚的夫君沒怪過她一個字,反而安慰她,不關她的事,這是蘇家的命中該有的劫數,一切都會好起來。

霍青楚聽從夫君的話,隻不過裝模作樣地在家公麵前稍微管教了一下女兒,輕輕給了小阿黎幾個屁板子,家翁也沒苛責她半個字,輕輕鬆鬆就過關了。

霍青楚這一生,最大的傷心事,就是父兄戰死沙場。

不過,她從小就被父親教育,武將為國捐軀,戰死沙場,是至高無上的榮耀,這事情,倒也沒給她留下多大心理創傷。

此時此刻,霍青楚聽著女娘們對女兒喋喋不休,指桑罵槐的言論,她根本就聽不懂真實意思,一直在旁邊打哈欠。

蘇黎按捺著性子,聽著女娘們七嘴八舌說了半晌話,終於把涼透的茶,放到了一旁的茶幾上。

女娘們都識相地禁聲了,等待太後說話。

蘇黎抬眸,平靜地掃視了眾人,一雙狐狸眼,滿是見過大場麵的從容和鬆弛,慢條斯理道,

“俗話說,兄弟和,雖窮氓小戶必興,兄弟不和,雖世家宦臣必敗。後宅,亦是如此。

隻有你們這些妯娌和睦了,前院的兄弟,才能和睦。

所以啊,你們不要互相攀比夫君的官大官小,給夫君壓力,這樣,不好。

俗話說,妻賢夫禍少,你們這樣整日帶著負麵情緒,像個怨婦一樣,家裏的夫君在外麵忙於政事,回來了,還要聽你們數落,哪裏還有心思上進?”

二夫人首先吃了一驚,太後不是從小就送去修道,清心寡欲了嗎?怎麽還知道這些治家的大道理?還會倒打一耙,說起她們的不是了……

二夫人假笑恭維道,

“太後所言甚是,我們蘇家的妯娌,和睦著呢,我們,也從來不數落夫君。”

蘇黎的眼神,逐漸染上冷色,一字一句道,

“自古以來,都講究長幼有序,兄友弟恭。

蘇家的爺們,有沒有做到兄友弟恭,哀家不知。

不過,後院的妯娌,哀家倒是親眼所見,你們絲毫也沒有把長嫂放眼裏。”

蘇黎的語氣雖然輕飄飄的,但是,氣勢裏透著久居高位者才有的威壓,絲毫也不像一個二八年華的姑娘,一時間,把所有人都震懾住了。

二房夫人瞬間如坐針氈,從椅子上起身,跪到了地上,

“臣婦一向敬重長嫂,斷然沒有不把長嫂放眼裏啊,請太後明察。”

蘇黎狐狸眸驟然閃出幾分凜冽的威嚴,

“二夫人的意思是,哀家親眼所見,還做不得數嗎?”

二夫人驚恐低頭,“臣婦不敢。”

霍青楚終於看出了場上氣氛不妙了,連忙開口,

“太後,二夫人,的確沒有過對我不敬。”

在霍青楚的眼裏,自己真的過得挺好的,反而是女兒一回娘家就抖太後威風,斥責家中長輩,是不對的。

蘇黎抿唇淺笑:

母親,還真是個扶不起來的主兒,既然她自己願意過這樣的窩囊生活,那她尊重祝福。

“二嬸嬸平身。”蘇黎皮笑肉不笑道。

二夫人抬頭看著太後不怒自威的表情,眼神冷凝,看她漠視又警告,絕對不是個柔善可欺之人能表現出來的。

識相地低眉斂目,怯懦懦地起身,重新落座。內心,也明白一個道理:

今日,蘇黎能鼓動攝政王能陪她回門,絕對是個有本事之人。蘇黎和她的母親不一樣,不是一個好拿捏的蠢人,現下,自己必須要示弱了。

二房夫人不開腔了,其她夫人,也自然都不說話了。

蘇黎又露出威嚴又不失溫柔的妥帖笑容,

“大家說了這麽多話,想必都口渴了,上茶。”

本來,蘇府準備的是午膳,但是,太後來的時候,都未時了,此刻,所有女眷,早就饑腸轆轆了。

現下,喝茶下肚,腸胃不好受,但是,太後賞茶,又不得不喝。

蘇黎深諳飲食和腸胃的關係,有心給她們教訓,連著賞茶三次。

熱茶利尿,可是,太後在此,她們又得作陪,不能去茅廁,一個個,都憋得十分辛苦。

蘇黎無差別地攻擊了這裏所有的人,給了她們一個警醒:

你們在誰麵前拿喬擺長輩的架子呢,竟然蛐蛐到我眼前了,真是豈有此理!

我可是太後!豈容你們放肆!

收拾不了你們這一群後院的女娘,我還如何在朝堂之上攪弄風雲,弑君篡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