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肺腑之言
從前曾七大姑八大姨之流的婦女講過,婚後生活通常百無聊賴,所以婚姻危機就成為不可避免的事情。但自與秦璋成婚三個多月來,卻沒瞧出這危機的一微微苗頭。花花從遙遠的若虛山來信寬慰,他說往往三個月的時間,尚不足以讓彼此討厭對方。
但其實是默默兩個之間劃了條不明確的界限,沒有跨過去,他也沒有跨過來。
秦璋從前的自負,如今的這些日子裏,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不見。曾經那隻喜愛言語間占便宜的狐狸,眼下正悄悄藏起來。安豐祈抽空來探望的時候,匆匆見了秦璋一麵。
事後,安豐祈對講,他從沒見識過梁王這樣慢聲低語,耐心周旋的模樣。
誠然不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隻是日子平淡如水,變得愈加不可捉摸。
思量,從前發生的那些事之於,並不是微不足道,哪怕就連自個兒都察覺不出,但影響畢竟是有的。
可還沒等將這影響壓下去,旁的事卻又接踵而至。
夏去秋來,這個秋顯得格外漫長,秋蟬不停歇地叫喚著,十分躁動。
鳳茹找上門的時候,莊莊也跟著一並來了。
老實講,近日來,已將她兩個逐漸忘卻,所以九寶遞上來鳳茹自幼佩戴的玉鎖時,不是不驚訝。
她們能住均州,這顯然不是一個巧合。
九寶領著她二來了沉香別院,彼時正和豆包追跑打鬧,將梁王妃的麵子掉了個十成十。
鳳茹的容色一如舊時秀麗,隻是鬢邊早生華發,氣質上也低沉許多,從前那飛揚跋扈的氣焰被現實磨得連一點渣渣都不剩。
莊莊挺直著腰杆,不卑不亢地立一旁,倒叫暗自佩服。實拎不清她對封奕用情到底是到了哪般深刻的地步,竟然這個樹倒猢猻散的時候,還照拂著他的妻女。
豆包腳邊安生地趴著,九寶十分有眼色地借口沏茶領走了左右伺候的丫鬟。
紫藤架子下撿了張石凳坐了,豆包乖順地蹭跟前。
見今豆包雖已長開了手腳,可它卻仍然將自己當成是起初那圓滾滾的小狼崽,縮手縮腳蜷一旁,佯裝著清純可愛。
鳳茹大約是忌憚著豆包,所以就倚紫藤架旁站了。
見她也沒話說的意思,於是就順手沏上杯冷茶,再拎過來個話本子接著晌午時候落下的翻過去。
半晌,莊莊忍不住開了口,“沈鳳歌,都不問問們是怎麽到了均州的?”
繼續埋首於話本子上才子會佳的情節,“們怎麽到了均州,和連半個銅錢的關係都沒有。但不大明白的是,既然兩個已安頓下來,又為何不安生地過下去?”
鳳茹冷哼了聲,說:“沈鳳歌,什麽都不知道。”
將話本子折個角合上,掀起眼皮來看她,“知道什麽,是知道封奕用苦肉計誆了朱承鉞,還是知道他用一條命換了們?”
鳳茹驀地怔住,旋即攢起個嘲諷的神色,“果然是什麽都不知道,他也果然把護得這樣好。總也道命苦,可他們哪個不是為了遍體鱗傷。”
“如果沒有的夫君,封奕就不會死。”莊莊望著,眼底翻湧著滔天的怒火,可那又能怎樣,就算她一刀將砍死,封奕也不會再活回來。
“如果沒有的夫君,兩個也活不到今日。”她們能從京城平安到了均州,不會是憑一己之力。
鳳茹死死盯著,半晌,忽然垂下淚來,“說封奕用命去換的們,這不否認,但他不是跟朱承鉞換,他是跟秦璋換。的娘讓難容於兩國,秦璋卻為了叫平安活著,不惜替朱承鉞挑起肅王叛亂,又將封奕的勢力從朱承鉞的朝廷裏徹底鏟除。以為封奕為什麽會死,又為什麽親自斬斷了所有的關係網?就因為朱承鉞對他說,要將沈鳳歌的身份公諸於眾,要叫不容於天下。封奕可真是傻,即便他不死,秦璋也不會坐視不理。但秦璋果然將這出戲演得很實,他放手不管,隻隔岸觀火。沈鳳歌,枉一世精明,卻嫁了這樣一個夫君。”
拂拂袖子,掩住碰灑茶水滴膝頭的水印子,“他死了,可還活著。既然活著,那就好好活下去,將孩子撫養成。至於,許多事情已不是一句兩句能夠說得清楚。見今提起的娘親,也不妨告訴,自踏入均州時,便曉得,娘親那個細作的身份之於現的,早已沒了影響。
兄長有鎮國將軍保著,這些年,過得甚好。但縱使是的爹安木金,也不見得能讓這樣一個身世複雜又死去多年的閨女重見天日。很久以前,秦璋曾對講,他會讓和順又平安地活著。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法子去跟誰交換,但如今能坐這兒同兩個憶往昔,卻不是個僥幸。
秦璋們眼裏,許是個陰險狡詐的,可一向認為,這隻是各自的立場不同罷了。這許多年的許多事上,即便是,也有不能釋懷,不能諒解的。但要分的清輕重,不能讓壞事蒙了眼睛。前些年,金鑾殿上喝了鶴頂紅,秦璋巴心巴肺將從那個陰冷的棺材裏挖出來,衣不解帶地照拂著數日,們當那是很容易的麽?瑤鎮的三年,他處江湖之遠,不問朝堂。們以為,那便是和逛趟街,買個糖葫蘆一樣簡單麽?沈鳳茹,這些年被封奕養深閨裏,見過朝堂上的雲波詭譎麽?
口口聲聲來質問們夫妻,為的不過是挑撥兩個罷了。可以為秦璋救了們,護著們從京城來均州,那就是動一動手指這麽輕巧麽?秦璋之於,是愛是知己是生死之交。縱使天下傾覆,亦不離不棄。如此,可滿意了?”
說完這樣漫長又充滿邏輯的一段話,委實是敬佩了自己的耐性,但與此同時又口幹舌燥,於是便順手撈了杯冷差灌下去。
鳳茹臉色慘白慘白的,嘴唇微微顫抖,她指著,顫著聲音問:“為什麽,封奕為了這樣一個從始至終都不意他的寧願赴死,為什麽?”
俯身摸摸躁動不安的豆包,偏頭看了她一眼說:“對他用情最濃的時候,他娶了。以為所有的波瀾都歸於寧靜時,他卻逼得沒法,隻能用命去抵了沈家上下百十口。其實是個小肚雞腸的,這些事一直都沒忘。要是非得說對封奕還存了些什麽,那大約就隻是些感激。”
以為,鳳茹和莊莊會再度怒不可遏,但她兩個卻出乎意料地緘默不語。
莊莊看了看鳳茹,無不嘲諷地說:“早就告訴,這個女是沒有心肝的。這下,信了?”
順豆包絨毛間的手頓了頓,是啊,沒有心肝的。
女的心思很難揣摩,縱使與鳳茹是同一個性別的,也不能理解她的思維邏輯。
有些事情,既然已經成為曾經,那就算能求來些什麽,也都不再有意義。
九寶將晚膳安排的甚和意,清淡的米粥搭著幾樣時令蔬菜,沒什麽油膩,十分地爽口。
秦璋近日裏忙得從晨起到傍晚都見不著影,這個時辰,唔,大約又是被老皇帝留住了。
正埋頭啃著個饃饃,卻忽然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抬起頭時,秦璋已施施然對麵坐下。
因嘴裏塞著東西,所以就含混不清地問了他一句,“不是說有個徇私舞弊的案子要處理,怎麽提早回來?”
他摁了摁額角,皺著眉著添了副碗筷,才說:“怕一個太悶,就尋個由頭早些回來了。”
於是繼續埋首麵前的青瓷碗上,到了嘴邊的話又活活給吞下去。本來是要問問他,治頭疼的藥沒有沒按頓按量吃著,但轉念想想,九寶一向不會耽擱這樣的事,所以應該無礙,也就不再多話。
“阿歌,常常害怕,怕一覺醒來的時候,已不。”
午夜夢回時,秦璋摟著的腰將箍懷裏,如是說。
不曉得他怕什麽,但想,也許是近日的舉動讓他不安。
蘇姮眼下已不怎麽院裏走動,聽府裏的老仆婦講,這是將要臨盆了。
從前的任性別扭,這個時候都小心地藏了,隻怕一時的不得體會掃了如今的身份。自打幾月前蘇姮敬茶時候,給了她些臉色瞧,她便沒再來招惹,而自也不會再去理會她,所以兩的交集甚少。
漸漸和秦璋疏遠,哪怕是床底之間,也鮮少會講些叫貼心的話。縱使能夠勸導旁莫要執著於往事,但這個事擱自己身上,卻又是大大的不同。
可這樣逃避,終歸不是個法子。
轉了個身,和秦璋鼻尖貼鼻尖地對著。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伸手環住他精瘦的腰身。
“對鳳茹說,之於,是愛是知己是生死之交。縱使天下傾覆,亦不離不棄。狐狸,那不是隨口說說的瞎話,也不是為了打發她走。曾經,確實是這麽打算。但如今,不知道了。看,咱們兩個其實也經了許多事,一直教導自己不要這麽矯情。可想起來那時候就那麽放一遊走生死邊緣,就怎麽也過不了這個坎兒。狐狸,說,這是為什麽呢?”
因為已把刻進骨頭裏取不出來了,所以就變得這樣挑剔,挑剔著每一件讓曾經一遍遍錯過的事情。
他頂了頂的鼻尖,表情鬆鬆的,“這些年,很多的事都沒機會同解釋清楚,也有很多的事是自以為是,是的不對。往後,會把五歲後的事都慢慢講給。這一輩子,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生的氣,可以把欺負的都欺負回來。但是不要再這樣清清冷冷的,阿歌。”
作者有話要說:稍微溫馨的,恩,差不多就到這兒了~~
那什麽,最近九我發現我的邏輯思維日益混亂……目前正努力把我的邏輯呼喚回來
還有,大家期待的花花也不遠了
斷袖,哪裏跑8380_斷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