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安平
四月初十的早晨,晨光微曦斷袖,哪裏跑。這一日,同樣被帳子外傳來的哀呼吵醒,然後就去後麵的土坡上坐著了。
戰爭還繼續,從來了的那日起,已有十多天。
十多天前,穆穆雅的軍營裏住下來,直至今日斷袖,哪裏跑。這倒不是因為不想走,隻是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已不能走,或者說走不了了。
所幸是穆穆雅沒有拖著一起上戰場,也樂得躲後方,沒事就坐小土坡上曬曬太陽,啃幾塊幹餅。
雲恪是個很有趣的,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偏能穩坐軍中,哪次也沒見他負了傷回來,從來都是泰山崩於麵前而色不變的模樣,讓很是佩服。
至於那個甕聲甕氣的副將李鐸,到後來才知道他是從一個百戶靠著戰功爬上來的漢子,而不是理論上的裙帶關係,這倒是比較和的意。但他似乎覺得是個依靠裙帶關係想要做些什麽的,所以一直對都很不客氣。
軍營裏住了這幾日,鮮少能見到穆穆雅,更遑論去策反她。
但朱承鉞顯然不是傻子,這些日子以來,穆穆雅半點沒討到便宜,反而損兵折將,最慘的是右副將軍,他是被削了半個腦袋給抬回來的。
約莫著,穆穆雅差不多也要到忍無可忍的地步了。
“沈姑娘,似乎很喜歡眺望那扇不會為們打開的城門,為什麽?”
雲恪清俊的臉眼前晃了晃,然後就看著他一拂白袍身旁坐下,也不嫌棄地上的黃土髒了他的衣裳。
看了看他,總覺得他的那股勁兒,就像是一個有著發髻的和尚,於是眨巴眨巴眼道:“唔,那裏麵有一個等回去的,可現卻回不去,就隻能看看了。”
“哦,原來姑娘也會憂慮旁。”雲恪略略一笑,雲淡風輕。
“這輩子,能憂慮的本就不多了,眼下穆穆雅就算一個。”
雲恪順著的視線與一同看著很遙遠的城牆,問:“沈姑娘,的一生,總會追求些東西,求的是什麽?”
想了想,說:“但求一心,白首不相離。”
雲恪哧地一笑,“真的?”
認真看他一眼,“假的。”
雲恪撫掌,“沈姑娘真是個有趣的。”
“是麽,其實私心裏覺得也是個有趣的。”撐住額頭,將視線收回來擱他身上,“們雲家不是一貫自詡清高麽,為什麽跑出來了?”
雲恪一愣,“沈姑娘如何知道?”
搖搖頭,很是惋惜地看著他,“雲家天生冰肌玉骨,長得比正常白那麽多,當然一眼就看出來了。喏,看看,本來挺白的,可被一比,多黑呀。”
雲恪很無奈地望著,道:“沈姑娘,怪不得祖父說要是遇見就躲著點。”
於是不無感慨,“嘖嘖,雲陌塵那個老頭兒真是記仇,那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記性真正好呀。”
雲恪勾勾唇角,模樣很……溫婉,他說:“沈姑娘那時候跟著天機老前輩去雲霞穀拜會祖父,卻把祖父他老家私藏了半輩子的典籍,一來二去地給磨了去,實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
看看他,決定不和他聊天了。因遙記得那堆被誆回去的書,都被花花給弄得發黴了,如果這個雲恪想不開讓還書,就隻能拿花花抵債了。
一溜小跑地躥下土坡,奔走中偷偷瞄了一眼土坡上的雲恪,那家夥此時正負手而立,就仿佛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道士。
阿彌陀佛,他真是一個怪,前一刻還認為他是長頭發的和尚,後一刻就覺得他是道士。
這麽看來,他注定是要打一輩子光棍了。
這是雲恪與大眼瞪小眼許多天後,唯一一次突破性談話,談得十分坦誠,很高興。
可待回到營帳時,氣氛就明顯不大對勁。
穆穆雅坐原本要坐的床沿上,把頭埋得低低的,頭發有些散亂。
走過去,握住她微微顫抖的肩,她身旁坐下。
穆穆雅的拳頭緊緊攥著,壓抑著哭腔道:“鳳歌兒,該怎麽辦,怎麽辦?”
歎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其實她明白的,她什麽都明白。
朱承鈺是何其聰明的一個,他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就不會不知道,這是一個成王敗寇的圈套。或者說,這是一個削藩的借口。
朱承鈺率兵馬早到了通州外,可他卻停下來。猜他是觀望,他要知道朝廷的力量,也要保存他的實力,作拚死一戰。
穆穆雅是他默認的前鋒,是他可以犧牲的一步棋。
一個男要得天下,就要先學會無情。
隻有無情的才會沒有軟肋,而一個沒有軟肋的自然可怕。
“要麽跟走,要麽,戰死沙場。”拍拍她的肩,“這多年了,應該知道,作為三軍統帥,將要麵對的宿命是什麽。可穆穆雅,來不是為了看著赴死,是要救。”
“救?”穆穆雅淒然一笑,望著道:“全天下就隻有一個能救,可他卻不來。以為拿這個孩子去賭,就會贏。可還是輸了,朱承鈺他不乎,就算是他的骨肉,他也不乎。”
但其實,又怎麽會不乎,一個縱使再殘忍,也會對自己的孩子生出憐憫之心斷袖,哪裏跑。隻是宏圖大業裏,誰都不允許有這樣脆弱的存。
“穆穆雅,那麽來問,又是要的什麽答案呢?”既然她要的不是走,那就是別的,總不會是……
穆穆雅抬起眼來很是鄭重地看著,“鳳歌兒,和一起去罷,有,勝利的希望總會大。曾是他們的統帥,了解他們。們漢說過,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這個不算是理由的理由驅使下,沒有機會說不。
穆穆雅已經到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時候,救不了她,她也願意讓救。
那麽此行就總算看到了終點,盡管這不是要的結局,但也並不意外。活著,但求活一個心安理得,此時,就很心安理得。
穆穆雅給一整套盔甲並一杆銀槍,她說生死有命富貴天,與她若能活著離開戰場,她必定會叩首謝罪。
沒應她什麽,因這終歸是的選擇,沒逃開心底裏那一丁點的牽掛,所以饒是早就猜到了會有這個結果,也還是這麽過來了。
“愣什麽!”
“噗”的一聲,麵前一個突然直挺挺倒下去,李鐸手上的長刀正滴答答地淌著血。
“啊。”這才反應過來是他殺了要砍死的,救了。
“戰場不是給發愣的地方。”李鐸冷冰冰瞪了一眼,旋即便揮刀向外衝去。
反手將銀槍一轉,橫身前格開當頭劈下的大刀,卻正對上一雙恐懼的大眼。
麵前這個小兵約莫十三四歲的模樣,瘦瘦小小的,臉上沾滿血汙。此時被用力一擋,就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手裏的銀槍,作勢還要衝上來。
倒退幾步,躲開他全無章法的砍刺,然後擰身一轉到他身側,抬手擒住他握刀的手腕,用力一扭,他手中長刀便應聲落地。
緊接著就握住他肩部關節,使巧力卸了他的一條手臂,再順手一計手刀將他劈暈。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這個孩子,竟然頭一次兩軍對戰時動了惻隱之心。
之後的戰事乏善可陳,穆穆雅率部撤退,朝廷再戰告捷,而也不輕不重地受了些傷,總歸是沒有傷到要害,算是又多活了一日。
“沈鳳歌,是讓告訴朝廷軍隊的用兵習慣,不是讓跟著將士去殺!”穆穆雅要離開營帳的時候忽然拍案而起,怒視著。
看看她,將手中長槍擱角落裏,然後說:“穆穆雅,也是領兵多年的,該知道一個軍隊從練兵到布陣,都不是一成不變的。假如現仍然知道朝廷軍是如何練兵布陣的,以為眼下憑什麽能夠站麵前?若是被恐懼衝昏了頭腦,那外麵剩下的幾萬兵士,都將給陪葬。”
穆穆雅怒極反笑,笑得眼淚幾乎都要出來了,眼看對她已無話可談,便挑開帳簾走了出去。
遠處的戰場上,屍橫遍野,李鐸正率手下收斂各自麾下將士的軍牌。無意與李鐸多說,便繞著他遠遠走開,死堆裏翻找那個被敲昏的孩子。
找了許久,總算是一具屍體下麵找到他。
這孩子已經醒了,隻是被那個沉重的屍體壓著,加之一條手臂脫臼,就沒辦法站起來。
他旁邊蹲下來,看著他問:“叫什麽名字?”
他看看,瞪大的雙眼中彌漫著茫然與恐懼。
“不管以前叫什麽,往後就叫安平,知道了麽?”
那孩子依舊不為所動,不點頭也不搖頭。
動手翻開壓著他的那具屍體,然後又扒了他身上的鎧甲,接著用匕首他的腿上胳膊上劃出幾道傷。
他看著用匕首傷了他,疼得眉頭緊鎖,卻並不喊出聲來。
扶起他,說:“既然知道這麽做是為了救,那就記住說的每一句話,知道麽,安平?”
他搖搖頭,看,再點點頭,然後就不再有所動作。
帶他回到那頂不大的帳子,替他上了傷藥。
一路上,沒詢問,隻當是救了個小兵回營。而穆穆雅則著重於明日與朝廷的戰事,也沒再理會。
一切都仿佛十分順利。
上藥的時候,對安平說:“安平——平安,懂的意思麽?”
聽狐狸說,過去姓安,父親是鎮國將軍。假如有朝一日能夠帶著這個孩子回去,希望他能夠跟著父親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而不是無緣無故地冤死戰場之上。
作者有話要說:56書庫貌似已經抽結束了,終於可以正常地更文
最近對不起大家,因為工作一下子都壓下來。。。導致更新非常地緩慢
現在是禮拜天,正好可以屯文,爭取下周正常日更或隔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