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欺霜傲雪
於城樓下公然祭拜封奕,就是公然挑釁皇權,但朱承鉞卻沒有和計較,他放過了。
這大抵就是一種帝王們普遍存的心理,既要置身之外地看戲又要步步為營弄得戲子痛不欲生。
回到四合院裏,浴池小弟一直喋喋不休地問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問得頭大如鬥。
秦璋默默無言地進了東廂又從東廂出來,平靜得仿佛方才豪氣幹雲的那個不是他一樣。
“傷了腳就該敷上藥,亂跑什麽?”秦璋坐著的方凳前蹲下來,捉了的腳腕去看,“這個擰巴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要去祭拜就妥妥當當地穿身白衣裳,怎麽弄得要出嫁一樣?”
被他這麽一說,倒有些怔忡,忽然想不起來和他已有多少天沒能正經地說上句話了。
於是下意識地叫了聲:“狐狸……”
他抬起眼皮來看看,“怎麽?”
別過頭去,“不怎麽。”
但其實也不是不怎麽,主要是他埋心底的那根刺已默默地生根發芽,搞得連都不曉得究竟要怎麽才能連根拔去。
一旁,浴池小弟方才與卓婭已悄然溜了出去,此時院裏鬧得正歡。於是突然很羨慕他們,然後就記起曾幾何時的與狐狸,也是這樣的心無芥蒂。
狐狸替上好了藥,就直起身子半彎了腰將從方凳上撈起來,轉了圈擱他自個兒的膝蓋上,按住兀自掙紮的道:“別亂動,消停點跟說幾句話。”
氣悶地撞了下他的額角,“要說什麽?不是什麽都不肯說?”
他低歎一聲,手指拂開的裙擺,膝蓋上一下下揉捏著,說:“有些事情原本不該來告訴,但既然已到了這一步,那就不得不說。倘若再瞞下去,恐怕就要跑了,那豈不是又要天涯海角地找一遍?”
狐狸的語氣無奈又自嘲,就像是一個善心的後媽遇見了一個惡毒的後閨女一樣。
可隻有和老天才知道,現是拿他沒了辦法。這樣一個男,看似是的掌握中,但其實完全就是匹脫了韁的野馬,撒歡得很。
“看,先前叫喝的藥,怎麽也不肯按時按頓地喝,到現自己一頭霧水地就跑來跟吹胡子瞪眼。沈鳳歌,也很可以了。”
瞪他一眼,“什麽跟什麽?”
狐狸哼笑了聲,問:“阿歌,北戎皇族的姓氏是什麽?”
“秦啊,這來問?……”猛然間意識到什麽,恍惚地去看他,他噙著一絲笑篤定地回看,一時間搞得心慌意亂。
“姓秦,表字是璋,生的母親是側室,所以是庶出的次子。”
驚愕地看著他,比出一根手指他眼前晃啊晃的,“,是……”
“北戎一個有名無實的皇子罷了,”秦璋捉住的手指攏掌心裏,“阿歌,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所以也不要意。然後——還有沒有什麽想知道的?”
於是又比出兩根手指,“兩件事,一、朱承鉞說那時候戰場上救的不是封奕,而是,為什麽?二、朱承鉞說送的禮他笑納了,是什麽意思?”
狐狸扯了扯嘴角,說:“那麽,先答第一個問題。嗯,這件事要追溯起來怕是要到二十多年前了……”
“二十多年前?”歎了一聲,無比失望,“那就先答第二個,等有空了再來同追憶這個二十多年前罷。”
狐狸順了順的頭發,輕笑道:“也知道,十二夜入宮了,而舉薦他的,是。說,那這算不算是大禮?”
抬起頭來看他,“就這樣?”
“就這樣。”
於是忽然想笑,“還以為……唔,原來隻是這樣罷了。”
狐狸抿了抿涼薄的唇,眉峰一挑道:“以為封奕的死與有關?”
從善如流地點頭,“差不多。”
他輕哼了聲,“所以那日才拗地非要跟隔著一步的距離?”
耷拉下眼皮,不敢去看他。
“這個,讓拿怎麽辦才好。”狐狸圈緊了攬著的手臂,容色有些疲憊地將頭靠的手臂旁,說:“原本打算開了春就領回北戎的,那一院子的梨樹,將它們照料得很好。”
將雙手搭他的太陽穴旁,打著圈慢慢揉著,“狐狸,等這場仗打完,咱們就回北戎罷,左右京城這個地方也不是什麽福地。去了北戎,好歹也是皇親國戚,跟著狐假虎威一把,總還是可以的麽。”
他耳邊如釋重負地笑,“到時候要怎麽鬧騰,都隨。”
許久沒有同狐狸這樣和順地講過話,眼下經不住又要歎一歎。
因忽然醒悟到這一生裏,其實能夠得到的純粹的樂趣並不多。尤其譬如這樣總是倒黴的,要會心一笑實是比較困難的事。所以才會有吟唱,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實際上很是有幾分道理。
於是決定要用時間的力量去化解內心積攢許久的怒氣,而表麵上仍要保持著與狐狸這樣融洽的氣氛,這件事聽來雖然矛盾,但其實做起來並不困難。
這主要是因為狐狸這個的智商與情商一向並駕齊驅地淩駕之上,所以能夠琢磨到的事情,他也一定能曉得。這麽樣的話,他就能明白,並不是因徹底體諒了他才同他好好湊一堆,而是因不樂意整日端著一張煞黑的臉去活著罷了。
總歸這件事情告一段落,大夥紛紛皆大歡喜。
但眾的歡喜終究是眾的,作為一個感性時常戰勝理性的,眼下尚不能夠哀慟與歡愉的情緒間轉換得這樣自如。
於是無論怎樣的一個狀態下,都會猛然記起封奕來。其實這麽多年的種種恩怨情仇,也不能是說一笑泯恩仇,就一笑泯恩仇了。
可這件事追根究底,是因為他已經死了。
所以說,活著的很難戰勝死去的。
因為活著的終究是活著的,不管對錯,都有彌補和解釋的機會。而死去的已是塵歸塵土歸土,就算是有彌天的錯,也不能將他怎樣。何況,一般的正常都不太會與死者計較。逝者已矣,他生前的所作所為中,親者往往會放大他的善,念著他的好,於是惡的一麵就被漸漸遺忘。況且,這一輩子,總會做幾件頂遺憾的事情。萬一這件事與死者有關,那就完蛋了,這種內疚和彷徨的情緒,會折磨自己許久。哪怕是往後淡忘了,可一旦這個死去的再被誰提及,那一段情緒還是會翻湧出來。
但實際上對方已經死了,無論去做什麽,都不可能有補救的機會。
現的,就懷揣著這樣的一份情緒,難免要畫地為牢。
所以這就折射出來一個簡單的道理,那就是趁著大家都喘氣的時候,對對方友善點,正所謂好也好。
傍晚的時候,卓婭坐那個木頭輪椅上,被浴池小弟殷勤地推來房裏。秦璋言說有事,就施施然去了西廂同葉綏一道。
“有事?”跛著腳從木塌邊上走到卓婭跟前坐下,看她麵色不善,八成是出了什麽茬子。
卓婭一甩寬袖,就將手裏抱著的一堆書呼啦啦地全塞進懷裏,然後兀自紅了眼眶,直勾勾地盯著,卻不言語。
浴池小弟“噝”了一聲,不動聲色地向後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說:“火上還煲著山藥烏雞湯……”
一愣,問:“懷了?”
卓婭不解地看看,“誰啊?”
溜了一眼方才浴池小弟站著的,現已是空空如也的那一方地界,說:“山藥烏雞湯不是保胎的?”
卓婭搖搖頭,“沒生過,不知道。”
誠然卓婭特地來找,並不是為了跟討論哪一種湯的保胎效果更好,她是來讓看書的。
醫書。
非常厚實的幾大本。
索性是需要看的部分都被夾上了薄薄的竹片,否則必定是看不進去的。
這幾本書裏所講解的內容,大抵都與毒物有關,而卓婭翻給看的,正是如何化解欺霜傲雪的方法。
所以說,創造欺霜傲雪去害的這個,實是很有病。
理論上講,欺霜傲雪是有解藥的,但一般肯下毒的都不會肯給解藥,於是這種解毒方式幾本可以忽略。
欺霜傲雪的解藥由二三十種藥草匯成,分量著實不少,但種類卻並不奇特。其中詭異的是,要熬製這種解藥,必須要曆經九九八十一日,這就十分地傳奇了。
所以,就算這個中毒的懂得如何解毒,也沒有那個時間去熬製這個九九歸一的解藥。
但此基礎上,欺霜傲雪也有另一種解毒之法。
這個法子的先決條件是,中毒之必須先將欺霜傲雪壓製住,方才可行。於是,這個條件又一下子卡死許多,就造成多數中毒的不治而亡。
不過這世上並沒有什麽必然之事,既然有這個法子,那就會有能壓住毒性的存。
很湊巧的,麵前此時就坐了一位。
作者有話要說:嗯。。。更新了,今天好早,哇哈哈哈哈
看看能不能趕上雙更~~回去碼字
斷袖,哪裏跑5553_斷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