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被何沉煙這麽一質問,大夫嚅囁了半晌,實在是不知道如何開口。但是他的一雙眼睛還是盯著何沉煙不動,明擺著是想和暖容一起妨礙她。

楚驍雙手抱臂,漠然旁觀,他要借此機會看看,這何沉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現在前後的路都被截斷,何沉煙又不想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打架,砸壞了東西她可賠不起,還會落人口舌。

“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們來打個賭。”說罷,何沉煙從袖子裏拿出了一根針,正是她之前用過的鈹針。

“如果我的判斷錯誤,這根針我就吞了。”何沉煙頓了頓,目光炯炯地盯著目瞪口呆的大夫,“如果我治好了,你便吞下,如何?”

這賭未免太過危險了吧?就連一直在後麵笑盈盈的李青竹也有些震驚,他看著此時眉頭微皺,卻依舊淡定從容的楚驍,不知道他腦子裏在盤算些什麽。

小桃也沒想到何沉煙一賭就賭這麽大,幾乎是立即慌了神,站在後麵著急地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又礙於李青竹橫在了她麵前,她根本無法上前阻止。

不光是他們三人,在場的所有人,就連風憑意也當場愣住。這個和楚驍關係非同尋常的女子,竟然敢玩這麽大?

何沉煙挑眉問道:“不敢?”

賭約一出,大夫也懵了,不敢再篤定自己是否正確,開始打退堂鼓,抬眼又看到了暖容滿臉的信任,最後還是站直了身體。

“有何不敢?”

“好,這可是你說的,你給我讓開。”

暫時解決了那些麻煩,何沉煙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樂師身上。

中暑這件事可大可小,很多人因為不了解情況,大夫也胡亂診治,最後生生憋死了自己。

何沉煙讓人端來兩碗水,又在其中一碗中放進了些許的糖和鹽,這才蹲下身來準備醫治。

其他人幫忙把樂師的袖子撩起來,露出已經蒼白的皮膚。何沉煙把晚香的銀鐲用清水打濕,在樂師的手臂上由上而下,不斷用力刮他手臂內側的關節處。

手鐲第一次刮,一些黑色的小點便出現在樂師的皮膚上,還有些許隆起。

“沒想到已經這麽嚴重了。”何沉煙低聲念叨著,楚驍就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手上不停地動作。

沒多一會,樂師蒼白的手臂上,黑色已經密密麻麻,成片堆積,眾人皆是驚呼出聲。

何沉煙抬頭看了一眼樂師的臉色,已經有些許好轉,表情也輕鬆了許多。然後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另一隻手臂上,還未開口,就有人主動幫忙撩起了袖子。

“謝謝。”何沉煙道謝,又開始重複剛才的動作。

結束之後,她本想自己親自給樂師喂水,又想到樂師和晚香的關係,把晚香叫了過來,遞給她那碗糖鹽水。

“喂給他就行了。”

晚香看著樂師漸漸好了起來,忙不迭地向何沉煙道謝,開始小心翼翼地喂水。

整個過程,在一旁圍觀的大夫和暖容一直沒有出聲,麵如菜色。

其實當黑色的痧出現的時候,大夫的膝蓋就軟了。

那是中暑之後最典型的特征。

此時的何沉煙笑盈盈地踱步走向大夫,手裏把玩著那根如小劍的鈹針:“如何?願賭服輸?”

大夫不敢看那鋒利的鈹針一眼,求助地望向暖容,可惜此時的暖容已經融入了“關懷樂師大隊”,根本無心和他摻和在一起。

“這……這這……”大夫眼看著何沉煙離自己越來越近,膝蓋一彎,直接就要跪下去。何沉煙伸出雙臂,在他半跪的時候又把他給抬了起來。

“嚇唬你的。”何沉煙笑道,隨後收斂了笑容,表情嚴肅。

她的雙眼直直地看著大夫,開口道:“今天的事我希望你好好記著,身為醫者,怎麽能用患者的生命開玩笑,把病患當成是自己名譽的踏腳石?”

大夫渾身猛地一顫,低下頭雙眼亂瞟,不敢直視何沉煙。

“技術不夠可以學,可以搬救兵,可以不恥下問,但是你萬萬不能像今天這樣。你難道忘了你入門時發的誓,忘了我們的醫術是踩在成千上萬人的性命之上,才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嗎!?”

何沉煙越說越生氣,字字誅心。在她前世的所有學識經驗之中,唯有醫術,是她真心想去學習和鑽研的。

大夫被她的這番話說得無地自容,腦海中不斷閃出自己還是個學徒之時,師父的諄諄教誨。

他滿臉悔意,垂著頭,伸出自己的雙臂,手掌平放:“是我太過愚鈍,今日之事,多謝教誨。請賜我鈹針,日後我定秉持醫者的信念,救死扶傷!”

何沉煙滿意地點點頭,把鈹針放進大夫的手心:“總共二十兩,謝謝惠顧。”

“噗……咳咳。”李青竹全程看戲,看到這時候終於繃不住了,隻能用幹咳來化解尷尬。周圍人也鬆了口氣,本以為今天的賭約會見血,還好何沉煙年紀輕輕,胸襟卻十分寬廣。

楚驍也被何沉煙突變的態度逗得發笑,看向何沉煙的眼神滿是笑意。

他把何沉煙的一舉一動全都看在眼裏,不止驚歎於何沉煙的醫術,還有她的那份膽魄。

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

何沉煙滿麵春風地收了大夫的錢,滿意地放回了口袋,回頭就看到了楚驍正在看著她笑。有帥哥看著自己,何沉煙感覺自己的背影又高大了幾分。

“娘娘!娘娘!還好你沒事嗚嗚……”事情塵埃落定,小桃終於逃出李青竹的枷鎖,小跑著衝進了何沉煙的懷抱。

何沉煙拍著她的頭安慰了幾句:“讓你擔心了,等會去吃好吃的點心吧。”小桃眼淚汪汪地埋在她懷裏點頭,這時有人突然反應過來,驚呼了一聲:“娘娘?”

楚驍上前,把一直跟何沉煙黏在一塊的小桃拉出來,小桃擦了擦自己模糊的雙眼,彎腰喊了聲:“王爺,我剛剛太害怕了,所以才……”

“王爺!?”

剛才還在得意的何沉煙動作猛地定住,所有人都驚恐地看向在一旁老神在在的風憑意,想要尋求佐證。

隻見風憑意大步流星走了過來,對著楚驍和何沉煙兩人彎腰行禮:“燕王殿下,王妃娘娘,今夜桂香樓多有怠慢,還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