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一般的女子,就連這宮中的皇子公主,步步為營,精打細算地過生活,他們眼中的深沉都不及何沉煙。

蘇行真活了這麽久,見過很多人,但是還從來沒見過像何沉煙這樣矛盾的人。

她那帶著笑意的眼中,隱藏著化不開的孤獨,仿佛她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一般。

但是她對於生命的重視程度,以及對於病患的耐心與細心,很可能遠超絕大部分醫者。

還有她那神乎其技的醫術,用到的那些工具……

能擁有這樣複雜氣質的人,肯定是經曆過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才讓一個本該柔軟活潑的靈魂,變成現在這般模樣。

蘇行真很後悔,之前為什麽要跟著其他太醫一起,把何沉煙治病救人的功勞歸結到她的那些工具上。仔細想想,她清理傷口時認真的表情,隨時注意傷員情況的細心,哪一樣都足以說明,她是一位優秀的大夫。

麵對蘇行真的問題,何沉煙靜默許久,久到蘇行真以為她沒有聽清自己的問題。

何沉煙的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所有的回憶都積壓在心裏,那是長達十多年的精神製裁,以及靈魂的壓榨。

逐漸低沉的情緒讓楚驍覺得她有些不對勁,良久,她才揚起一張無所謂的笑臉,對蘇行真說:“我不想說謊,但是隻能告訴你,那不是人過的日子。”

不是人過的日子,因為那是作為家族墊腳石的痛苦回憶。

回去的路上,何沉煙的心情甚至影響到了楚驍,馬車內的兩個人相顧無言,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上一世的記憶像是被人用鐵鏟翻開一般,血淋淋地擺在了何沉煙的麵前。

她不想去回憶,但是那些往事刀刻斧鑿般地刻進了她的靈魂深處,由不得她不去反複回想。

“唉……”回到燕王府後,何沉煙長長地歎了口氣,眼神卻不如之前那般靈動了。

楚驍看著難得沉默這麽長時間的何沉煙,想要說點什麽,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兩天發生了太多事,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突飛猛進,在禦花園的那一吻,觸感現在都烙印在楚驍的腦海裏。

他還是第一次和一個女子有這麽親密的接觸,雖然不反感,但是很震撼。

坐到現在這個位置之後,身邊想要靠過來的鶯鶯燕燕定然是少不了的,這也是大多數人慣用的討好伎倆。

隻是每個想要靠近他身邊的人,最後不是被嚇跑了,就是打跑了,沒有一個敢回頭的。

時間長了,對他還抱有期望的人也逐漸放棄,不再糾纏他,他也樂得清靜。

隻是現在看來,這些想把他拉入陣營的人改變了策略。

已經回來好一會了,何沉煙的臉色還是沒什麽變化,隻有眼神更加陰鬱了。

楚驍在這方麵著實沒什麽經驗,況且現在手頭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處理,何沉煙自己的事情,還是讓她自己去解決吧。

休息了一個上午,楚驍終於恢複了精神,打算趁熱打鐵,把手中的消息整理一下。

為了不打擾何沉煙,他還貼心地去了書房,不成想他再次回到臥室的時候,卻沒有見到何沉煙的身影。

“王妃呢!”楚驍沒有見到何沉煙,惱怒地詢問臥室附近的士兵。

士兵被楚驍的怒火嚇愣了,結結巴巴地說:“王妃娘娘她中午就出門去了,臨走的時候還讓我們等您回來的時候告訴您。”

不是負氣出走的,看來是有別的原因。

腦海中閃過蘇行真的問題,以及當時何沉煙這半天的沉默,楚驍直覺這其中肯定緣由肯定十分重要。

“那她告訴你們她去哪了嗎?”

士兵想了想,恰好走過來的小桃聽到他們的談話,說:“回稟王爺,娘娘說她想去河邊走走,出門之後就朝著東方去了。”

“東方?”楚驍想了想,腦海中閃過何沉煙那張難得陰沉的臉,拿起才脫下的外套,利落地穿上之後,對身後的小桃說,“今晚不用準備我們的晚飯了。”

小桃看他如此著急,聯想到她主人出門的時候,強顏歡笑的模樣,擔憂地問道:“是不是娘娘出什麽事了?”

“以她的身手不至於會出事,但是心病如果放任不管的話,那就真的會出事。”楚驍說完,頭也不回地騎上了士兵牽過來的馬匹,徑直出了大門。

從燕王府出來之後,何沉煙一路往東邊溜達了過去。

這個方向沒有楚驍控製的產業,自然而然就沒有燕王府的人。

穿越過來之後已經過了一個月的時間,何沉煙占據著原主的身體,又和小桃等人建立了良好的關係,甚至還取得了楚驍的信任。但是當她走在街上的時候,一層無形的膜還是將她與這個世界隔開。

她原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她用的那些東西,也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造物。

甚至還有她學習並使用的能力,都是來自於她痛恨的那個家族。

一路來到河邊,這是她之前一直想來,卻沒有時間過來的地方。

秋天涼爽的風吹過河麵,**起陣陣漣漪。

沒有了工業汙染,河水澄澈無比,時不時還有幾尾肥美的魚兒躍出水麵。

這哪裏是上一世的世界可以輕易看見的景色。

優美的風景有助於淨化心靈,何沉煙爬上了河邊的一棵大樹,倚靠著樹幹欣賞風景,內心的孤獨和痛苦一點一點被衝散,睡意漸漸席卷而來。

“砰”地一聲巨響,樹幹像是和某個重物狠狠地碰撞了一下。

茂密的樹葉“刷啦啦”地響成一片,不住地顫抖。

何沉煙也被這巨大的聲響吵醒,不耐地周期類眉頭,抬手掀開眼前的樹葉,朝著聲音的源頭看去。

一名年輕女子穿著極為樸素的衣裳,手裏還抱著幾卷畫冊一樣的東西,正被兩名瘦弱的,流裏流氣的男子前後夾擊。

那兩名男子手裏拿著木棍,凹凸不平的樣子,不知道是從哪撿來的。然而他們身上的衣衫卻都十分平整,看樣子價格不菲。

什麽情況?何沉煙眨了眨眼睛。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強搶民女?真是好大的膽子!

秉持著女子都是需要被嗬護的花朵這一原則,何沉煙想都沒想,縱身從樹上跳了下來,瀟灑利落的身姿正好落到那名女子的麵前,給女子留下了一個帥氣的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