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歐陽羽的瘋狂笑容之後,他突然不再抵抗攝魂印的吸引力量,放開了靈台魄池,就好像要把全部的修為,免費奉送給沈立一樣。
楊林眼神變的驚懼起來,他知道歐陽羽想幹什麽了。
任由魄力流失這隻不過是表像,他要自爆,他要跟沈立同歸於盡,還要扯上自己跟那個小女孩。
一股死亡的危脅在楊林心中急速蔓延,他拚命掙紮,使出一切手段想要擺脫攝魂印的吸力。
“我這輩子,殺過無數人,但我從來不覺得心中有愧,因為這些人在我眼中,都是渺小如塵般的存在。你們沈家也是一樣,死了便死了,隻不過當初我沒能斬草除根,放了你一條生路,卻鑄成今天的大錯。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一起下地獄吧,在地獄裏,我依然稱王!”此時的歐陽羽,眼中盡是暴戾,說著瘋狂的話語。
他知道自己今天不可能全身而退,他沒有沈立那種瞬移的本事,既然逃不掉,那就死吧。
就在快要靠近沈立的時候,歐陽羽的身體,突然間爆漲起來,氣息百倍增漲,衣服被魄力激蕩地哧哧作響。
“我承認你是一代梟雄,到了這個時候還想翻盤自爆,拉我一起下地獄。不過可惜,我生來就不是地獄能容得下的,我欲成佛便成佛,我欲成魔便成魔,下不下地獄,豈能由你來說。”沈立突然笑了。
笑容裏沒有一絲雜質,幹淨而純粹。
同一時間,沈立的攝魂印,猛地散去,強大的吸力頓消,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仿佛上古皇帝君臨世間的氣勢,猛地在他身體裏散開。
突然,空間凝固,時間停止。
混沌氣息在他體外,形成了一方破魔印,靈池小世界中的力量源源不斷地抽取出來,化為這方印的根本。
沈立最大的依仗,並不是聖靈印,也不是修為,而是靈池。
靈池小世界中蘊含的力量,隨著他收納的強者增加越來越多,多到一擊,甚至讓魄帝級別的高手,退避三舍的地步。
他一直隱而沒用,因為歐陽羽不是普通人,如果不能一擊而中的話,將再也沒有擊殺他的機會。
但此時,歐陽羽想要自爆,無疑是最好的時機。
沈立體內的氣勢直衝雲宵,眨眼之間,在雲空聚集,眨眼之間,幻化成一個巨大的參天手印,遮天蔽日。
掌心可見許多清晰的掌紋,每一道掌紋,都流轉著讓人心悸的氣息。
雲層被撥開,狂風驟起。
“爆!”
歐陽羽的氣勢也在此時聚集到了頂點,眼中沒有一絲不舍,狠狠地吼出催命符篆。
魄力像是崩塌了堤壩的大河,猛地在體內爆炸開,一陣陣宛如開天劈地般的轟鳴,從他體內傳來。
忽哥赤提著沈強跟幻琉璃兩人,再次飛退。
即便以他的修為,他也不敢說能在一個魄王三階的高手自爆下,完好無損。
楊林驚恐地往城中飛去,想要借著城牆的庇護,逃得一命。
隻有沈立沒退。
那隻參天大手印,幾乎跟歐陽羽的爆體同一時間,狠狠拍下。
咣!
一道強烈刺眼的光芒,從掌與人的交接處驟然爆開,大手印死死摁住歐陽羽的身體,把這道光芒摁進了大地。
大地像是被千萬隻巨錘同時錘下,瘋狂地顫抖起來,恍若滅世。
幾道巨大的裂縫,從地麵伸展開來,一直伸展到城牆邊。
堅實的城牆,開始崩裂,塌陷,守城的士兵們鬼哭狼嚎,飛散奔逃。
沈立臉上暴起了幾絲青筋。
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歐陽羽拚命後的實力。
大手印竟然慢慢在崩塌、瓦解,自爆產生的力量,竟然可以跟靈池小世界抗衡。
“給我鎮。”
手臂猛地一揮,聖靈印再次變大,化為一座小山,往大手印壓去。
兩股讓世人膽顫的力量,在大地之中瘋狂爭鬥,終究還是歐陽羽的力量略勝一籌,大手印呯地一聲化為烏有。
但此時,如山般的聖靈印,也跟著鎮壓在了大地上。
咣咣咣。
聖靈印不住顫抖著,地麵的裂痕越來越大,無數道白光從裂痕裏衝天而起,所有被白光碰到的東西,皆盡變的粉碎,洗涮一空。
沈立被白光一下籠罩進去,感覺像是有千萬道利刃在身上切割,千分之一秒間,衣服變成了粉末,身上上出現了數不清的白痕。
接著是傷口,鮮血滲出。
強橫無雙的身體,在歐陽羽燃燒生命,爆開靈台的威力下,竟然開始抵擋不住了。
沈立狂退。
他不想死在歐陽羽瘋狂的反撲中,腦後現出佛輪,白色的佛光與白光交集,竟然發出嘎吱吱的磨擦聲,但周身的壓力,卻頓時小了下來。
聖靈印終於落實在地麵上,上麵蕩漾的金色光芒,猛地黯淡,那些從地縫中滲出的白光也隨之驟然消失。
大地的震動也開始平息下來,最後慢慢歸於平靜。
“死了嗎?”
遠方的幻琉璃檀口微張,看著籠罩在一片佛光中渾身肉跡斑斑的沈立,夢囈般問道。
剛才那股力量,讓她心裏產生一種無法抵擋的感覺,似乎她隻要沾上半點,整個身體都會變成灰燼。
而沈立,竟然把這股力量成功鎮壓。
“好像是死了。”沈強木訥地說道。
接著兩個人掙脫忽哥赤的手,同時往沈立飛奔而去。
沈立此時,心有餘悸,用手抹著頭上滲出來的混著血的汗珠,手指連動一下的力氣都失去了,隻是在那呆呆地站著。
“這就死了?”
看著聖靈印似乎失去力量般縮減回去,沈立心裏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一種淡淡的哀傷和遺憾。
聖靈印飛回沈立體內,地麵出現了一個足有十米大小的坑洞,不知深達什麽地步,塵煙從洞中噴出。
歐陽羽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了。
這個滅他家族的大仇人,就這麽煙消雲散了,沈立卻沒有體會到一絲複仇的快感。
“原來複仇,是一件如此難受的事情,沒有想像中的暢快淋漓,更沒有複完仇後的成就,有的隻是空虛。”沈立活動著身體,微微歎著。
幻琉璃衝到他身邊,凝氣成水,洗盡他全身的傷口汙血,拿出一件衣袍幫他穿上:“你想的太多了,仇恨隻有殺才能洗涮,歐陽羽這樣的人,沒有任何值得同情的地方。”
沈強沒有說話,站在兩人身邊,望著那個大洞,眼神複雜。
“走吧。”
沈立抬頭望了一眼逃進城內,全身顫抖的楊林,頓時感覺十分無趣。
仇人死了,可為什麽就是痛快不起來呢。
被幻琉璃攙扶著的沈立,背影顯得有些蕭瑟。
忽哥赤默默跟在後麵,一句話都沒說,隻是眼中充滿著惆悵。
三人離開,不久後,趙勝從天邊飛來,看著城外的戰場,發出一陣歎息,他感覺到沈立心中的不暢,並沒有接著往他們走的方向追去,而是調頭離開。
殺了歐陽羽後,沈立三人,並沒有去滄海皇城,而是隱入了一座大山。
沈立需要時間思考,更需要時間養傷。
“大哥,仇已經報了,你怎麽一直悶悶不樂?”沈強坐在一塊巨石上,看著站在那許久不動的沈立,忍不住問道。
“或許歐陽羽並沒有我想的那麽冷血,他從見到我開始,實際上就已經心存死誌。”沈立漠然看著遠方的山峰,輕輕閉上眼晴說道:“他斬向你的那一刀,沒有絲毫殺意,似乎隻是為了激怒我而已。”
“他...畢竟是我們仇人。”沈強低下頭。
“實際上,家族裏除了父親和你之外,任何人的死活,我都沒有放在心上,複仇隻不過是為自己找個借口。我一直在想,人真的有好惡之分麽?”沈立轉過身,慢慢走到沈強身邊坐在大石上。
看著捧著許多野果從山裏回來的幻琉璃,一直緊繃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當然有了。”沈強不解。
“你嫂子是魔道首領的女兒,你覺得她是壞人麽?”
“自然不是,她可是我嫂子,就算是魔道那又怎樣。”沈強堅定的搖著頭。
“同樣道理,我們一直覺得歐陽羽十惡不赦,但其實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問題罷了,從他對你的感情,我可以看得出來,至少他的心裏,還有一份未曾汙過的地方,這就是為什麽我覺得不痛快的原因。”沈立接過幻琉璃送過來的野果,笑了笑接著說道:“比起天盟和魔族這樣的人,歐陽羽遠遠算不上壞,他有他的私心,我們也有。”
“但他不該傷害你們來滿足他的私欲,世間本無對錯,如果非要分個對錯,那我們就錯了。”幻琉璃放下手中的野果,牽起沈立的手,搖了搖頭。
“琉璃說的對,世間本無對錯,如果非要分個對錯,那就是你對我錯。既然做了,就要放下,你已經明心見性,這些小問題應該難不住你才對。”忽哥赤從遠處走了過來,手掌輕拍。
“受教了。”
沈立站起來,對幻琉璃和親王殿下各施了一禮。
如果非要分個對錯,那就是你對我錯。
他發現,這句話豁然點透了他的迷茫,世界本就沒有對和錯之分,有的隻是角度不同。
既然做了,錯了又如何,沈立發現自己以前就是太喜歡站在道德至高點了,一切的事情,都想著從對錯出發,然而...對和錯並不是簡簡單單一兩個人說了就能算的,我的對或許就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