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蘇媽媽思謀著張蘭在浴房裏呆的時間夠久了,輕聲叫道。

“什麽事?”張蘭皺眉道,想心事的時候被人打擾,真真是討厭,“進來說吧。”

“唉,還不是快意堂那幾位主子,一來就要這嫌那的,一會兒都不消停,”蘇媽媽皺著眉進來,“這不,說是她們院子裏熱的很,要每天加一缸冰呢~”

“加一缸冰?薑氏倒真敢開口,也不怕凍出毛病來,”張蘭不屑的起身披了件袍子,自己這位妯娌,她算是見識了,原來白長了一副大家閨秀的臉,行事端底是小氣,成日話裏有話的挑三窩四,自己做的好了,那是羅輕容的功勞,做的不好,就是出身見識能力限,當不得大家夫人,好像她們承恩伯府是什麽世家一樣,也不知道她一個庶女哪裏來的底氣,“你去跟她說,這府裏用冰的規矩原就是先頭定下的,就算是三夫人當家時也是如此,實在是調不出多的來,就請她擔待一二。”

張蘭淺淺一笑,拿規矩壓人,還真是不錯的選擇。

“二嫂,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沒料到在登州那鄉下地方住慣了,竟然不習慣京城的氣候了,這幾天又格外的悶熱,讓二嫂為難了,”晚上一到清泰院,薑氏就忙不迭的跟張蘭解釋,話裏話外的透著委屈,“你也知道,我們快意堂又不像在水居和重華院,臨水而居,風從水麵上一過,便減了暑氣。”

“這個容易的很,”張蘭淡淡一笑,先行給羅老夫人請過安後才道,“臨水的院子也不是沒有,你隻管挑了,搬過去就是了,隻是這京城裏的冰原本就是有數的,也是我沒經驗,竟然沒有慮到弟妹在外麵住的久了竟然改了習性,可母親的壽誕馬上就要來了,還請弟妹講究一二,若是那天出了差池,侯府的臉就丟到大西洋了。”

“說什麽呢?小妯娌兩個一來就那麽熱鬧,”羅老夫人正被羅輕容和羅紈素服侍著用藥,隱隱聽到聲音,轉頭問道。

“是這樣的,”張蘭才不為薑氏掩飾呢,幾天下來,她已經煩透了這一家子,當然,羅遠鵠她沒打過什麽交道,但媳婦這麽麻煩充分說明老公也強不到哪兒去,“弟妹說快意堂太熱,想每天多加一缸冰,我正跟弟妹道歉呢,實在是如今這東西緊俏,不好弄啊~”這年月沒有空調電扇的,普通人家都是靠把蒲扇過一夏,能用上冰的才幾家?竟然一個院子每天敢多要一缸,“原本想著從媳婦那兒給弟妹勻一些也無妨,隻是一缸,怕是幾天下來,母親大壽的正日子,這客人們要受罪了~”

“嫂子,我不過是說笑罷了,哪裏真要一缸,就我們幾個人,哪裏用的著那麽些?”薑氏也沒有想到張蘭這麽不顧臉,媳婦之間別苗頭,竟然直接就捅到婆婆之裏來了,“我原以為府裏還像以前一樣,什麽都備的足足的~”

羅輕容也不言語,隻是冷眼看著這兩妯娌在打嘴仗鬥心眼兒,薑氏家門不顯,雖然如嫡女一般養著,到底心胸不夠,當年她甫一接手家事,便從過去的賬目中發現了許多貓膩,這也是她最終將家事又交回張蘭手中的原因,畢竟自己若是掌著家務,便給了薑氏接手的機會,而張蘭,到底是沒有讓自己失望,這人與人鬥起氣來,倒是有幾分火力,起碼她做事不拐彎兒的性格讓薑氏無從下口。

羅紈素看了垂首望著杯中綠葉的二姐,想開口,終是忍了下來,前次隨父親回京敘職,她就發現這個姐姐變了許多,雖然還像小時記憶中那樣,對人和煦,其實羅紈素知道,這個姐姐骨子裏並不好說話,因此她收了想幫母親說話的心思。

“好了,不過是些冰,”羅老夫人擺擺手,羅輕容將張蘭抬了出來,雖然她並不高興,可孫女說的也有道理,自己壽誕的大日子,如果武安侯夫人抱病,也實在不是什麽吉利的事情,“咱們這樣的府邸,還用不起麽?隻是,”她掃了一眼薑氏,“謙哥兒如今住在外院,素姐兒又搬去了聽風閣,快意堂就你和鵠兒兩個,用那麽多冰,萬一受了涼~”這個三媳婦,就算是想找事,也要站得住腳再開口。

“是媳婦輕率了,”薑氏也是人精兒,哪裏不知道羅老夫人話裏是在敲打她,不由心中大恨,原以為張蘭根本失寵,不但在羅遠鵬那裏,在婆婆這裏更是不討人喜歡,誰知道,這個時候,婆婆竟然還幫她說話,“其實也不是隻給我們院子的,謙哥兒愛出汗,每天必要練幾趟拳,我擔心他受不住~”

“不過是幾缸冰,也值得你們當回事兒在這兒煩祖母?”羅綾錦聽得不耐煩,搖搖手中的團扇,“我打發姚黃到宮裏說一聲,送過來一些,總不至於難為了二嬸,熱著了三嬸,還讓祖母也跟著操心。”

“大姐姐何必發火,每年家裏的用度都有計劃,今年趕上好日子,準備的比往年多了一倍還多,母親也是想著怕正日子的時候出差錯,畢竟這個時候了,冰也不好尋了,至於三嬸,也是怕謙哥兒受不得熱才開口的,”羅輕容幽幽道,這次羅綾錦回來,似乎跟整個羅家有仇一樣,對誰都沒有好臉色,“大姐姐若是鬧到宮中,不免小題大做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羅家的夫人們不和睦呢。”

“我也不過是順嘴一說,二嫂有安排,也就算了,”薑氏被羅輕容說的臉一紅,嘟噥道,“何必當真呢。”

“就你知禮,”羅綾錦現在看到羅輕容,是百般的不滿意,她想不明白這個看著清冷的妹妹竟然有如此深的心機,可想想也是,依著武安侯府如今的聲勢,羅老夫人和太後又是親姐妹,羅輕容想飛上枝頭,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個羅家怕是沒有比妹妹跟周全的人了。”

“大姐姐過獎了,”羅輕容仿佛沒有看到羅綾錦眼中的譏誚,坦然一笑,“都是一家人,自然要周全才是。”

“你跟咱們郡主不是很好麽?怎麽了,連你也開始咬了?”一出清泰院,張蘭戲謔道,如今她與羅輕容,與其說是母女,還不如說是朋友?合作夥伴?暫時的。

“誰知道呢?或許是心情不好吧,”二房三房都是闔家團圓,羅綾錦想是觸景傷情了,“她又住不久,能讓就讓了,倒是三嬸,這次怕是不會走了,”說到這兒羅輕容回敬了張蘭一個笑臉,“母親有的忙了。”

“娘你是怎麽了?非得尋些事麽?”一進快意堂,羅紈素就衝薑氏喊了起來,為了些冰就和二伯母爭執,羅紈素都替她丟人。

“我尋什麽事了?那個張蘭是什麽身份,我都打聽了,咱們回來之前,這個家可是羅輕容當的,”薑氏橫了女兒一眼,“還有你,怎麽跟我說話呢?你可是正經的侯府貴女,一點禮數都沒有,我是這麽教你的?”說到這兒,她眉頭一動,好像羅輕容和羅素絹的規矩是那個從宮中出來的女官蘭草教的,自己的女兒怎麽可以沒有?“明個兒我就去跟你祖母說,給你從宮裏請個姑姑出來,好好扳扳你這壞毛病!”

“我怎麽啦?”羅紈素一甩帕子,“你行啦,祖母的壽誕馬上就到了,你不想著怎麽幫忙,淨盤算著添亂了,請宮裏的姑姑,過個把月又如何?”

“為什麽要過個把月?你祖母過大壽,她可是當今的親姨母,又逢著六十整壽,你知道會來多少人?若是你在規矩上出了差池,這輩子就完了,咱不說你二姐姐了,就算是羅素絹,也比你看著大氣。”

“大氣?哪裏大氣了?不就是穿的比我好戴的好些麽?成天跟在二姐姐還有高家姐妹屁股後麵,就一跟屁蟲罷了,”竟然說羅素絹比自己強?羅紈素火冒三丈,“都怨你,非得將我的首飾都收起來,讓人家覺得咱們是一群鄉下來的窮酸,今天那個高雪盈還問我,登州是不是沒有像樣的綢緞莊呢,我羞的頭都抬不起來了。”

今天給她做衣服的成衣鋪子來送貨,看著那琳琅滿目的各式衣裙,羅紈素還沒來得及高興母親英明呢,就被高雪盈看似無意的話頂了個滿臉通紅,好像在高家人的眼裏,她們在登州邊綾羅都穿不起,後來高雪盈甚至說她有許多沒有穿過的衣裙,讓羅紈素盡管去她那裏挑,“那個高雪盈,自恃是國公府的小姐,根本沒有將我放在眼裏,可恨二姐姐還護著她!”

“人家自然要護著她了,”薑氏冷冷一笑,先不說那是二丫頭的外家,你爹是什麽?五品,人家爹是什麽?英國公,“要是護著你,才奇了怪了,所以說,爹有娘有不如自有,如今不趁著未分家給咱們三房多爭些,以後這武安侯府,還會有咱們三房站腳的地方?”

“爭,就爭這個?”羅紈素對母親的眼界和心胸算是五體投地了,“你有些出息行不行?這些能占多少?”要麽怎麽說庶出就是庶出呢,“你眼裏就有這些小東小西?難道衣服做的多,還能折成銀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