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二姑娘來了,”門外有小廝稟道。
“女兒見過父親,”羅遠鵬這間書房是羅輕容親自為父親布置的,這些日子被張蘭添添減減,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模樣。
“輕容來了,快過來,”羅遠鵬放下手中的書,從園子裏回來,對妻子的失望和對兩個妾室的愧疚,讓他的心情難以平靜,索性也不回在水居了,自打了本兵書消磨時光。
“父親,”羅輕容低下頭,“是女兒錯了,女兒沒有及時告訴父親祖母將母親的東西交到女兒手裏。”
“這段日子家裏太忙,你也是顧不上,”羅遠鵬吃驚於女兒的敏銳,她來認錯,竟然是猜出來了自己想討要高氏嫁妝,而這樣的敏銳,又讓覺得自己被妻子蒙蔽向女兒嫁妝伸手的羅遠鵬心生愧疚,“既然已經交給你了,就像你祖母所說,你長大了,有能幹,交給你我也放心。”
“這些東西還是放到父親這裏的好,”羅輕容從朱砂手裏抱過一隻大匣子,“其實鋪子裏的事我也不懂,又不能經常出門,還不如父親來管的好。”
“你不懂,我哪裏懂得?”羅遠鵬根本不接,高家當初陪嫁過來的下人們個個能幹,“你母親留下的人都是能用的,這樣吧,”他心思一轉,若有個人監督,也好讓那些人心裏有個敬畏,不至於欺負自己女兒年紀小,生出欺哄之心來。“你不方便出門,就讓肖山閑時過去常看一看,”說到這兒,羅遠鵬又道,“你是我的嫡長女,若到出閣之時,侯府自然還會為你備上一份體麵的陪嫁,”
有了一份讓人側目的嫁妝握在手裏,女兒無論嫁到哪家,都不被人欺負了去。
“父親不是已經讓肖管事派了人過去麽?”羅輕容吃驚的睜大眼睛,回頭看向朱砂,“富媽媽不說是幾個鋪子都來了肖管事的人?難道…”
“回侯爺和姑娘,奴婢的娘怎麽敢說瞎話?”朱砂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奴婢也聽哥哥說過,高升記去了個二掌櫃,說是肖管事的大舅子,還有玉露的二舅去了高真記,還有個什麽人是去了高成記,說是要學著怎麽看皮子,都說是奉了肖管事的令。”
這個肖山,竟然敢私自將自己的親戚都弄到高家的鋪子裏去,羅遠鵬心中暗罵肖山膽大,麵上卻不露聲色道,“既然是這樣,左右都是咱們家的奴才,就讓他們在那裏好好幹,以後這些人都交給你了。”
“是,”父親現在很相信肖山,自己這個時候說什麽也不可能達到最想要的目的,羅輕容恭聲道。
“侯爺,這個事兒,”肖山一臉難色,他沒想到羅遠鵬這麽快就過問這件事了,看來自己真是太高看張蘭了,說什麽最得羅遠鵬的心,其實一點小事都辦不成,“小的也是奉命行事,這個,剛巧小的媳婦娘家幾個兄弟也都成器,便想著到底是自己人,用著也放心,也懂得規矩,不至於與幾家鋪子的大掌櫃生分。”
“嗯,我知道你是個有盤算的,”肖山那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已經告訴了羅遠鵬他是奉了誰人之命了,但張蘭到底是他的妻子,羅遠鵬心裏一歎,有道是財帛動人心,看來自己將妻子想的太過完美了,萬幸肖山是自幼跟著自己的,這麽多年為自己打理外事井井有條,他推薦的人,想來也不會太過沒有成算。
以後的日子,張蘭全情投入到了自己的西點生意中,鋪麵不好找,她就花上大價錢去尋,也虧得肖山人頭熟,倒真是讓他在紅雲大街上尋到一處合適的,雖然租金是比別家貴了兩成,可張蘭自信她的西點屋若是建起來,定然能轟動京城,也就不把貴的那些銀子放在心上。
“聽說羅夫人的點心鋪子弄起來了?”紀府的照雪堂中紀沉魚與羅輕容擁爐而坐,笑看窗前的幾支白梅。
“嗯,如今不是過年麽,那些點心樣子稀罕,味道也好,生意極好,”拔了拔鎏銀飛花手爐中的銀霜炭,“母親現在忙的腳不沾地了。”
“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銀子有那麽重要麽?”紀沉魚搖搖頭,越近年關,京城各府事忙,但婦人們還是忙裏偷閑的找了借口湊在一起鬆活一下,姑娘小姐們不用理家俗事,花樣就更多了,隻是張蘭如今鮮少在各府的邀約中出現,她的身影成日出入在紅雲大街的彼岸花甜品屋中,也成了京城貴婦們議論的話題。
“你也不勸勸她麽?到底還要顧些侯府的麵子,”紀沉魚看羅輕容不說話,繼續道,“我覺得她對你不錯啊~”
是啊,雖然從那天開始,張蘭對羅輕容疏遠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處處關心,隨時對她釋放善意,但依她的性子,害羅輕容是絕對不會的,其實有個這樣的繼母倒是比有些一進門就爭權奪利,打壓殘害前頭的子女的女人強太多了,“你也知道,我們府裏人少,瑣碎的事情也少,母親也是無聊打發時間罷了。”
羅輕容倚窗深嗅幽幽冷香,或許就是從那天開始,父親對張蘭冷淡了許多,得了閑就到飛絮閣和流光閣去坐坐,可一心將精力撲到“事業”上的張蘭,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可能等她鋪子裏的事穩妥了,就不會再出去了。”
“但一個侯夫人成日出門做生意,終究不好看相,”紀沉魚憂慮的看著羅輕容,“你還是勸勸她吧,不然的話,請老夫人出麵也成啊。”
羅輕容衝紀沉魚一笑,“你人不大操的心倒是不少,我不瞞你,我們府上的侯夫人是個不聽人勸的,待她撞了南牆自然就會回頭了。”
希望張蘭早些明白過來,收了心安生的做她的侯夫人,羅輕容輕輕的歎了口氣,“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鋪子裏的事加上過年,張蘭真真是累的人仰馬翻,若不是有肖山和林媽媽幫著,還真是忙不過來,“你們也回去歇歇吧,”這出了十五,年也算是過完了,張蘭將手裏的賬本放下,愜意的伸了個懶腰,“飛星,咱們出去走走。”
“夫人早該起來動動了,”飛星抿嘴一笑,拿了件大紅猩猩氈鬥篷給張蘭披上,“這天兒還冷的緊,夫人小心著了涼~”
“嗯,”張蘭由著飛星給她係好帶子,暗歎自己真是越來越腐化了,如今竟然能坦然的由一個小姑娘來服侍自己,這在半年前她都硬不下心來,“你也加件衣裳再跟我出去,待天氣好了,我也帶你出去逛逛,省得你羨慕玉露。”
“不用,這院子裏不能沒有可靠的人,”飛星搖搖頭,“再說外頭的事,。奴婢也幫不了您什麽。”
“你呀,真真是,”張蘭心疼的搗了搗飛星光潔的額頭,“想想自己才多大,正是玩的時候啊~”
張蘭與飛星邊走邊聊,打算到暖房裏看看有什麽合心的花草,正看到羅輕容與羅素絹聯袂而來,張蘭凝步看著向她走來的兩個女兒,短短半年,羅輕容又長高了不少,簇新的茜紅蹙金妝花緞麵出風毛銀鼠裏子鬥篷將她裹的嚴嚴實實,而羅素絹也是著了今年新做的銀白羽緞雪貂風毛鶴氅,笑微微的跟著羅輕容身側,一對姐妹花真如畫中走出來的人兒一般,連張蘭也看住了。
“夫人您也應該做這麽一身兒,您這件鬥篷還是在錦州時做的,”飛星抿了抿嘴唇,嘟噥道。
要不怎麽會說“三代做官才懂吃穿,”張蘭掩下心中的酸意,她每日為了充實自己的荷包,不惜頂著世人的輕視奔走於市井之間,可這些貴族女子呢?銀子在她們眼中,不過是兩個漢字,上百兩的鬥篷,就這麽一年幾件的給兩個正長身體的孩子穿上了,看來自己也要轉變一下思想了,張蘭換上笑顏,“你們這對小姐妹準備到哪裏去?昨天到宮裏觀燈,太後可有什麽稀罕物賞下來?”
羅輕容與張蘭行了禮,才道,“今年宮裏的燈會是大姐姐和嘉和公主一起準備的,與往年比,倒是多了幾樣南邊來的物件,說是海那邊過來的,我們都沒有見過。”
昨天皇上將江南總督貢上來的西洋羽毛扇子,裝在水晶瓶子裏的香水,骨瓷的小擺鍾琳琳琅琅一堆送過來,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去看,隻是這些東西,在羅輕容進了寧王府後,就見的多了,如今看來也不像其他人那麽興奮。
“西洋來的?都有什麽?是懷表之類的麽?”張蘭心裏一動,原來這裏也有西洋啊,不知道有沒有英國法國這些地方,自己英語倒是不錯的,沒準將來還能做進出口生意,“可有什麽賞與你們?拿來我看看。”
“母親,就算是有,那也是皇上和太後賞與我們的,”羅素絹毫不掩飾麵上的不屑,她跟著羅輕容出了幾回門,也聽到了外麵對張蘭的評價,對這位嫡母極為不屑,而且也不打算掩飾這份不屑。
“昨天去的人多,太後賞我了一隻象牙殼子的懷表,賞素絹了一隻八音盒,”羅輕容將一隻懷表遞到張蘭麵前,她對張蘭,該有的禮節一樣不會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