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泥銀在屋外輕聲道,“後殿遠翠閣的桑孺人犯了頭疼病,想請殿下過去看看~”

“知道了,”羅輕容淺淺一笑,“既然是桑孺人不舒服,殿下過去看看吧,臣妾這就命人去請太醫~”

桑蕎這頭疼病隔上幾日是要犯上一回的,梁元忻心裏微嗤,“她那是老病兒了,要不了命的,咱們先用膻,待太醫來了再一起過去,對了,泥銀,你跟龍井說,去跟太醫院的人說,多派兩個太醫還有,看看最擅治頭風的龍太醫在不在?也一並請了來,好好給桑孺人把把脈。”

“殿下不過去看看?”羅輕容中午還見到桑蕎了,沒道理跟史良箴談詩論畫過後就病了,“人一病就難免多思,要麽殿下到桑孺人那邊用飯?”

“不必了,泥金,一會兒太醫來了,先讓他們過來見我,”梁元忻一天的好心情都被桑蕎衝了個一幹二淨,掀袍坐在桌邊,“咱們吃飯!”

“殿下,這不好吧?傳出去,”傳出去自己宮裏的孺人病了,梁元忻不到,豈不是成了她攛掇的?“臣妾陪殿下過去看看吧?”

“桑孺人這頭疼的症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時不時的犯上一回,”梁元忻拿包銀烏木筷狠狠的在青瓷小碗裏搗了幾下,“你不用管她,我隻自辦法。”

你有辦法就好,羅輕容哪裏會不明白梁元忻話裏的意思,對付桑蕎這樣的,羅輕容有的是辦法,可是再有辦法,也不能現在就使啊,畢竟現在東宮是大家注意的焦點,“唉,臣妾還是先過去看看吧,畢竟桑孺人才到沒多久,病了身邊沒個人~”

“就你心細,你先去,”梁元忻鐵了心不讓桑蕎如願,嘴裏嘟噥道,“當初就跟她們說,趁著進東宮的機會,放了她們出去,嘿,一個都不肯,現在做什麽?逼我就範?”自己堂堂太子,被幾個女人拿住了,傳出去不成了笑話?

“她們都服侍你久了,自然舍不得離開,”羅輕容在鏡前理了理妝容,現在進了東宮,以後就能在後-宮搏一席之地,若是得了梁元忻的青眼,再生個一男半女的,那就是人上人了,甚至整個家族都是飛上枝頭,這些盤算,自然不會在梁元忻的考慮之內,羅輕容看著兀自端坐的梁元忻,心道他不去也好,順便讓桑蕎看清楚現實,“臣妾告退。”

羅輕容想要賢名,梁元忻自然不會攔她,畢竟這後-宮裏一個好名聲對女人太重要了,“你去吧,我讓石綠給你留飯,改日咱們把小廚房也立起來,想吃什麽也方便~”

桑蕎就住在事心殿後的西跨院,因為東宮除了羅輕容和黃婉玉,桑蕎和水靈就是位份最高的了,西院的主殿便空了下來,意味留給將來的另一位良媛,桑蕎住在東偏殿,羅輕容甫一到西院門外,就看到院門處人影一閃,心裏冷笑,看來是有人等急了。

“嬪妾見過娘娘,”水靈也就是現在的曾孺人一看到羅輕容,便急忙迎了出來,“娘娘~”

“噢,宮人沒將晚膻送過來?”羅輕容淺淺一笑,扶了曾孺人和氣的問道,“想來曾孺人也是擔心桑孺人的病吧?沒事,一會兒太醫就過來了。”

“桑孺人病了?”曾孺人一臉吃驚,旋即又是副了然的表情,“看來是又頭疼了,這是她的老毛病了,殿下過來看看就好了~”

“是麽?聽曾孺人一說,本宮也就放心了,”羅輕容恍若沒有聽懂曾孺人話裏的意思,“曾孺人陪我一起過去看看桑孺人吧~”

“嬪妾領命,”曾孺人在明王府時就極看不上桑蕎這調調,明明不得梁元忻的歡心,還成天擺出個病西施的模樣,時不時的哭上那麽一場,病上幾回,“娘娘不知道,在王府時,闔府的人身子都是極好的,除了咱們桑孺人,當時還請不動太醫,就是仁濟堂的大夫過來給桑孺人瞧病兒了,可瞧了好幾年,硬是沒見好~”

曾孺人是竹姑姑當初挑了服侍梁元忻的,心裏隻有梁元忻一個主子,現在怎麽願意羅輕容就這麽被人騙了,小聲在羅輕容身邊提醒。

“這次太子殿下特意讓人請了最擅頭風的龍太醫來,一定會好好給桑孺人治了這病根兒的~”

“奴婢吟秋見過娘娘,”一早就候在殿門處的宮人吟秋看到羅輕容來了,急忙過來請安,“下午孺人就覺得不舒服了,一直忍著,可到了晚上,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奴婢想著拖久了怕有什麽閃失,便著人報給梅姑姑了~”

“你做的對,現在桑孺人是你的主子,哪有主子病了還不聞不問的道理?”遠翠閣一明兩暗三間正房再帶兩間耳房,布置的極為精雅,羅輕容暗暗點頭,這個桑蕎看來也不是個俗人,東西都是自己著人分發的,可怎麽布置就見了主人的心思了,“孺人現在怎麽樣了?”

“奴婢問冬見過娘娘,”桑蕎的另一個宮人問冬已經在隔扇門處福身道,“桑孺人實在起不了身,還望娘娘見諒~”

“這個時候了哪有那麽多的講究,”吟秋和問冬都是東宮這次分給桑蕎的宮人,桑蕎初來乍到的也不可能那麽快就將兩人給收服了,羅輕容看了一眼問冬那一臉的不認同,便知道這桑蕎的病,怕又一多半兒就是裝出來了。

“嬪妾見過娘娘,還請娘娘寬恕婢妾沒有起身之罪,”桑蕎強撐著起身,卻沒有看到羅輕容身後的梁元忻,不然一陣失落,“嬪妾沒有想到她們竟然打攪殿下和娘娘用膻了,真是罪該萬死~”

桑蕎的來曆羅輕容已經弄清楚了,她的姑姑原是齊太後身邊的宮女,得了太後的歡心,待到了年紀,太後親自挑了個侍衛嫁了過去,也算是熬出了頭,做了正經的官太太,也因為嚐到了這個甜頭,才又特意帶了婆家侄女桑蕎借著給太後請安的機會到慈寧宮走動,後來留在慈寧宮服侍了兩年,梁元忻開府時,齊太後又將她賜給了梁元忻,說是服侍梁元忻起居,內裏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可惜梁元忻不喜歡這些目的性太強的女人,因此一進明王府,就將她另辟一處養了起來,並不讓她像水靈還是素雲汀芬一樣做下人的差使,當然,也不會要她暖床。

因為長在官家,又在慈寧宮長了見識,到了明王府又一向嬌養,桑蕎行動舉止便多了份千金小姐的雍容,羅輕容隨意的在問冬搬過來的錦杌上坐了,仿佛沒有注意到她薄施粉黛的臉還有領口半開的粉色羅衫,“大家都是服侍殿下的,私下裏不必那麽多的禮數,何況你還病著,既然是老毛病了,平日都用的什麽藥?要不要先人讓煎了服上一劑?”

“原先的藥都是嬪妾以前的丫頭收著,現在殿下做主將她放出去了,”想到自己以前的小丫頭,桑蕎一陣心疼,若是她在,梁元忻一準兒能被請過來,哪裏像這遠翠閣的人,個個身在曹營心在漢,根本不願意服侍她這個無寵的孺人,“這幾位姐姐都是孟嬤嬤安排的,嬪妾又是進東宮頭一次犯病~”

“你看看你,不舒服還說了這麽一大篇,先躺著吧,一會兒殿下就帶著太醫過來了,”羅輕容替桑蕎拉了拉被角,“先歇著吧~”怨不得桑家想把女兒往宮裏送呢,這桑蕎長得還真是精致跟畫裏的人兒一樣,羅輕容心裏忽然一陣煩躁,梁元忻真的無意於她,又怎麽會就順了她的意思將人留下?

“娘娘,殿下帶龍太醫過來了,”吟秋在外麵輕聲道。

“殿下來了,嬪妾,”桑蕎心裏一喜,這頭疼病她翻過醫書,是最難看出個輕重來的,隻要她說頭疼,再厲害的大夫也不能說她是假的,因此她並不擔心被太醫識破,“嬪妾這就接駕~”

“桑孺人還是好好躺著吧,再累著了就不好了,”羅輕容起身向往走去,“問冬,服侍好你家娘娘,本宮請太醫過來~”

“嬪妾見過娘娘,”梁元忻身後的黃婉玉看到羅輕容,急忙斂容行禮,“剛才聽說桑孺人病了,嬪妾想著到底姐妹一場,不好不過來看看~”

“難得黃良娣有這份心意,隻是現在龍太醫要給桑孺人請脈,你先在正堂稍候,”想著床上的桑蕎,再看看精心打扮的黃婉玉,還有後麵跟著的素雲和汀芬,羅輕容隻想撫額,雖然未進東宮時她已經料定了這種情景,但真要麵對時,也頗為無奈,“殿下您帶兩位太醫進去吧~”

“唉,娘娘不知道,咱們這位桑孺人啊,一向身體就不好,在王府時,臣妾暫時管著府裏的事務,”黃婉玉側身在羅輕容身邊坐了,蹙眉道,“成日要給桑孺人請大夫,說句實話,這殿下一回來啊,臣妾就心裏害怕,一早就要備好帖子,將大夫給桑孺人先請到了,”黃婉玉的聲音不高不低,配合著感歎的神情顯得極為生動,引得素雲和汀芬都掩口而笑,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病這個東西,誰也不想得啊,黃良娣既然在王府久了,自然知道桑孺人這是老毛病,”羅輕容淡淡的接過小宮女奉上的茶,看向素雲和汀芬兩個,“這些日子你們過的可好?有陣子沒見你們了,有什麽事兒隻管跟黃良娣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