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給老四寫的信,你看看,”梁元忻將一封信遞給華舜卿。
華舜卿一目十行看過梁元忻這封措辭激烈的信,有些不解,“殿下這是要做什麽?這不是在提點寧王麽?”這個時候按華舜卿的想法,直接將清江案的證據暗中遞給梁元慎,讓他在梁元恪收拾蔣造時的時候將這些拿出來,然後狗咬狗一嘴毛,他們隻管看好戲便得了。
“我們是兄弟,他差事上有不妥之處,我這個做兄長的,連個醒兒都不提?至於他聽不聽的進去,隻是我們政見不同罷了,”暗地裏挑動兄弟不睦自己做漁翁的事,偶爾一為還行,若事事如此,就有些不夠光明正大了,萬一被皇帝知道,也會怪自己冷酷的。
“那萬一寧王殿下聽進去了,”華舜卿呲牙一笑,“您原本就堅持徹查的,寫信也在情理之中,若是寧王聽了,做對了,是您的意思,做錯了,是他沒主見聽旁人左右,殿下,我說的可對?”
梁元忻白了華舜卿一眼,自己這個表兄,日子過的太順了,心機是夠,就是張揚了一些,“且看著吧,清江那邊我已經安排了人手了,你讓你的人也警醒些,往來的書信不能出什麽岔子。”
清江案他要查辦,那些國蠹絕不能輕易就放過,所以他在聽到潰堤的消息時,就派了心腹過去,這件事隻要運作的妥當,於自己來說,是個不錯的契機。
羅輕容怔怔地看著石綠送來的匣子,那支赤金鳳頭銜翡翠掛珠側鳳釵靜靜的躺在金絲絨上,葳蕤的金絲上點點翠綠,在燭光下發著幽幽的碧光,羅輕容沒想到自己還能現見到這支發釵,畢竟是姨母高氏所贈,她已經吩咐富媽媽再去給自己原樣打一支了,可誰曾想梁元忻竟然讓人給她送了回來,“原來是被人撿著了,拿去收好吧~”
“姑娘,這盒子裏,”朱砂眼尖,一指盒底那個攢珠同心結,遲疑道,“原來還有人用這個來裝飾,倒是稀罕~”
羅輕容這才注意到那鳳釵底下,還藏了一隻同心結,在裏麵放這個東西是什麽意思?想到那個聲息相聞的月夜,羅輕容隻覺兩頰發熱,“扔一邊吧,再掛壞了發釵!”
“是,”朱砂不解的看著忽然發火的羅輕容,笑道,“這天工閣越來越不會做生意了,珍珠和金玉就這麽混放在一起,”她拿起那紅色同心結,“不過這上麵的珠子做是極好的,倒是舍得下本兒。”
發釵是通過石綠送到羅輕容手上的,她是知道這發釵的來路的,隻是對外說是當初在宮裏跌落了,現在紀家尋到了,修補好了送了回來。
“可能是紀姑娘得的,拿來給咱們姑娘玩的,”她看羅輕容紅了臉,急忙幫她描補,“咱們姑娘可是幫了她大忙的,她得了好東西,自然拿來給姑娘玩玩,這同心結的打法我看著倒是稀奇,倒像南邊來的~”
紀家沉魚姑娘的外家可不就是江南的麽?朱砂釋然一笑,“倒真是,這盤法京城少見,姑娘若是不戴,就給奴婢看看,讓奴婢也跟著學學~”
“你拿著琢磨吧,隻是不要弄丟了,”既然說是紀沉魚送的,她倒不好直接丟了,羅輕容隻覺那紅色燒眼,她不相信梁元忻是“失手”讓這東西落在匣子裏的,但這同心結的意思再可惡了,是在調戲她麽?想到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羅輕容有些難以相信。
羅輕容並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女子,這陣子梁元忻的消息也不時傳來,原因無他,蓋因他因為在戶部混的風生水起,被至德帝誇獎了幾次,這時朝中一眾才忽然發現原來還有個二皇子被他們遺忘很久了,梁元忻是什麽時候被梁元恪惦記上的呢?羅輕容輕敲書案,有了上次搖虹的事,加上這次清江查案,梁元恪一係,應該會安靜不少吧?
羅輕容忽然發現,她對梁元恪的恨意已經淡去了不少,利用自己的人固然可恨,可最可恨的不應該是愚蠢的自己麽?
羅輕容伸手撚起窗邊落葉,焦褐的葉片在白皙的手掌中如一隻枯蝶,現在好了,父親不會去盲目的投靠任何一位皇子,可是張蘭,想起張蘭,羅輕容一陣頭疼,她不是個壞人,幾乎不坐什麽傷害人的事情,這也讓羅輕容無法理直氣壯的對付她,可這樣的人卻在固執的將羅家往死路上拖。好在這幾年下來,她在羅家已經沒有什麽影響力了,甚至外麵相熟些的人家,也知道這位出身不好的侯夫人不過是個擺設,根本當不了武安侯府的家。
張蘭也在衝著朱窗發愣,宗令安已經走了,雖然傷還沒有好,雖然張蘭極力挽留,但他還是揮袖而去,幾次接觸下來,張蘭知道這個目光總是停留在遠山白雲間的男人一定的許多心事,他那深邃的眼睛中一定藏了許多故事,可是他不會對她講,而張蘭,因為身份所宥,也不可能去追問他,甚至連他要到哪裏去,去做什麽都不能開口相詢,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縱馬而去,而他那瀟灑如風般的身影竟然像有魔力一般,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裏,連同他偶爾展顏時那口雪白的牙齒,潔白的好像能晃花人的眼睛。
天氣已經涼了下來,也不知道他走到哪兒了,可曾真的回了滄州?雖然宗令安沒有說,但張蘭直覺感到他並沒有回家去,在自己莊子裏的這段短暫的時光,宗令安根本沒有除了說自己是滄州宗氏的子弟外,根本沒有提過家裏一句,唉,想來那個家並不令他幸福吧,張蘭轉過頭,看著身邊的玉露,“宗公子可說要去哪裏了麽?”
“沒有,宗公子沒有說過,奴婢也沒敢問,”玉露承認自己在最初也對宗令安動過淑女之思,可沒幾日她就歇了心思,宗家的子弟就算是旁枝,也不可能娶一個婢女出身的女子為妻,而背井離鄉的去給人做妾,這不符合玉露對自己的人生規劃,依她的打算,就算做妾,也得是羅旭初那樣的豪門子弟,不然還不如好好服侍主子,落一副豐厚的嫁妝,在外麵找一個體麵的生意人家,做個少奶奶來的風光。
“快過年了,你說他會回家去嗎?我怎麽覺得他好像急著辦什麽事兒一樣?”張蘭歎了口氣,心裏好像缺了一塊兒,“宗家的子弟,做些什麽不好?這麽奔波著,還險些被人害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幹什麽的?”
玉露垂下頭,她根本不想提這段服侍了陌生男人的日子,這要是傳出去,會影響她嫁個好人家的好不好?她這種夫人身邊的大丫頭,和侯夫人有一定的情誼,沒有被侯爺收房,出去還是能找到不錯的人家的,可若讓人知道她曾經被夫人指派去貼身服侍一個年輕公子,那就不一樣了,“奴婢沒有想過,奴婢覺得,為了夫人您的聲譽,還有宗公子的安全,莊子上的事情咱們就當沒有過才好,畢竟咱們並不知道宗公子到底得罪了何人,也不知道宗公子到底是做什麽的。”
張蘭看著垂首而立的玉露,想說她兩句,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沒有理由要求一個姑娘去打聽陌生男子的私人信息,“你下去歇著吧,反正人已經走了,與咱們與沒有什麽幹係了。”
羅綾錦與梁元慎的婚期就定在臘月,雖然還有一個月,但良王府已經一切就緒,就等著未來的王妃入住了,四皇子梁元恪已經上書,說自己無法及時趕回,希望皇上和兄長諒解,當然,他得到的回複是肯定的,國事自然要比任何事情都來的重要。
“唉,這小四也是的,查一個案子麽,去了那麽久,眼看就在過年了,若那個時候還回不來,可就傷了太後和皇上的心了,”戴淑妃轉著手裏的暖爐,唇邊噙著一抹鮮妍的笑意,自己兒子眼看就要做新郎,別人的兒子還在外麵吃風喝沙,這感覺真是不錯。
柳貴妃悠然的抿了口茶,衝羅太後笑道,“小四前兒來信還說呢,清江案比想像聽繁複,他又是初次理事,斷不能虎頭蛇尾,若真趕不回來,還請母後莫要責怪他蠢笨。”
“恪兒才多大?就出去給他老子辦差,我又怎麽會責怪?隻是外麵山高水長的,擔心是免不了的,”羅太後喟然一歎,“他兩個哥哥都走不開,累著小四了。”
“都是皇家子孫,誰還能安想榮華不為國效力?”柳貴妃說的大義凜然,她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戴淑妃,笑吧,今天笑的越歡,明日才有你哭的時候,“恪兒也說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他這次可是長見識了,雖然他不跟臣妾說什麽國事,但聽恪兒信裏的意思,下頭的水深著呢,恪兒每天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才不至於被下頭那起子黑了心的賊子們給誆了去。”
“唉,是這話,”齊太後也是親曆過前朝爭鬥的,那些大臣們的嘴臉自然是見過的,“一個個口裏喊著君臣父子,可偷他爹家的東西時,個個都不手軟!恪兒過去,隻管狠狠的查辦一批,也給他們醒醒神兒!”